喻煬心裡的那個女人是輕顏,原靖宇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可是,他說什麼?輕顏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他和輕顏曾經有過什麼?他永遠銘記的那一天是哪一天?還有那個樹林?該死的!他們究竟做過什麼?
原靖宇推開明昊踉踉蹌蹌地就闖了進去,只見蕭元呆呆地站在牀邊,臉上第一次現出不知所措的神色,而喻煬已經閉着眼睛睡迷糊了。地上,那個受驚的宮女已經永遠不能開口說話了。
明昊是看到父皇反常的舉止才醒悟過來喻煬將軍口中那個女人就是自己的母妃,那一刻,彷彿天都要塌了,他腦子裡亂得一團糟。母妃怎麼可能跟喻將軍有關係?母妃怎麼可能會背叛父皇呢?不可能啊!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對,其間一定有誤會!
明昊急匆匆地跟進去,只見蕭總管已經殺了那個宮女滅口,而那相罪魁禍首竟然睡着了。
看父皇握着拳頭憤怒地盯着牀上的喻將軍,眼神中已經瀰漫着濃濃的殺氣,明昊趕緊抱住他的手臂,低沉地叫了一聲“父皇”,幫他找回理智,轉而冷靜地對蕭元說:“蕭總管,你出去守着,暫時別讓人進來,這裡有我。”
蕭元輕輕頷首,默認地走了出去。
原靖宇掙脫明昊一把將喻煬從牀上提起來,一個耳光揮過去,喻煬受驚地睜開眼睛,嘴角緩緩溢出一絲鮮血。看清是皇帝,他似乎很疑惑,皺了皺眉頭,然後自己搖搖頭,嘀咕了一聲:“我在做夢?竟然沒有夢到她,反而夢到了皇上……”而後,他又倒在了牀上。
“你還想夢到她?”原靖宇暴怒。這個該死的喻煬,自己一直拿他當兄弟,他竟然覬覦他的女人,簡直可惡至極!該死!該死!
“父皇!你冷靜點!”明昊再次撲壺去抱住父親的手臂,雙眼卻憤怒地瞪着牀上再次醉死過去的喻煬。他早就知道酒不是好東西,父皇幹嘛要在宮中賜宴,既然已經是君臣,就應該遵守君臣之禮,若早早讓這些人回去,哪裡會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吃,不然他一定戲誡父皇跟母妃一起回去……可是,現在怎麼辦?父皇醋性本來就大,自己抱一下母妃他都要不高興,如果母妃真的跟喻煬有點什麼,這可怎麼得了?
一個喻煬死不足惜,母妃可怎麼辦?父皇會不會原諒她?明昊心中真是焦急得不得了。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原靖宇回頭衝着明昊喉了一聲,又要去抓喻煬起來審問。
明昊緊緊抱住他,生怕父親一怒之下就將喻煬給殺了,那母妃不是跳進離江也洗不清了?“父皇,他已經醉了,怎麼說得清楚?還是等明日你們的酒氣都醒了再問吧!”
“我等不了明日,我現在就要問清楚!他們究竟什麼時候……他們都做了什麼?輕顏她怎麼可以背叛我?難道我對她還不夠好麼?你說,我對她還不夠好麼?她怎麼可以背叛我……”原靖宇忽然轉身抓着明昊的肩膀使勁搖晃着。
“父皇,您彆着急,母妃她不會背叛您的……”明昊焦急地解釋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
“可是喻煬,喻煬他說他們……”原靖宇說不下去了,他甚至都不敢這樣想下去。那樣的事情他承受不了。他本來就已經有八九分醉意,聽了喻煬的話,他心裡已經認定他們一定做過什麼了……他的心實在太酸太痛,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只感到口中突然涌出一股腥甜,雙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明昊一驚,趕緊扶住他。好在明昊雖然年紀小,身量卻不矮,又自幼修習內功,力氣也大。他扶着父親緩緩走出去,蕭元見了,趕緊過來幫忙。
“殿下,皇上不要緊吧?”蕭元將原靖宇的大半生量都分擔了過去。
“激怒攻心,剛纔吐了一口血……應該不嚴重……”明昊強作鎮定,心裡其實很憂慮。
“那,現在扶皇上去哪兒?”蕭元在走廊裡停了下來。
明昊一愣,很快做下決定:“還是回乾坤殿好了……”這個時候去母妃那裡,只怕父皇醒來生氣。
蕭元也是這個意思。走廊裡,皇帝和太子在隨身侍從都在。他們只當皇帝醉了,又有太子和蕭總管在,並沒有太在意,只管跟在他們身後。
回到乾坤殿,明昊扶着父親走進寢宮,將他輕輕放在龍牀上,然後親自幫他摘去頭冠,脫去外袍和靴子,蓋上厚厚的棉被,又用溫熱的毛巾幫他擦了擦臉和手。
剛剛忙完這一切,丁青山就到了。蕭元基本上是用輕功將人帶過來的。直到走進乾坤殿,丁青山的衣裳都還沒穿好。
丁青山以爲皇帝只是酒喝多了,對蕭元這樣的心急火燎不顧一切的行爲很不以爲然。但當他摸到皇帝的脈象就知道自己猜錯了!皇帝的脈象很亂,肝脈、肺脈都有虛火上升的趨勢,尤其心脈受損,顯然是受了什麼打擊,急怒攻心造成的。
“怎麼樣?我父皇沒事吧?”明昊急切地盯着丁青山。
丁青山不答反問:“究竟是誰觸怒天顏了?竟然把皇上氣成這樣……”今晚皇上不是跟一干老臣喝酒麼?他離開的時候看到皇上還很開心呢!
論起來,明昊雖然是太子,丁青山因爲娶了鬱馨郡主,卻是他的長輩。而且,誰都知道丁青山是皇帝心腹,所以明昊覺得長輩問話自己瞞着不對,可是實話又能說,因而就有些遲疑,支支吾吾東拉西扯地什麼也沒說清楚。
丁青山疑惑地想,難不成是太子殿下把皇上氣暈了?
蕭元打斷丁青山的猜想,嚴肅地說:“快快開藥吧,這件事情你管不了,也千萬別打聽!”
丁青山怔了一下,倒是想不到事情會這麼嚴重,但他是聰明人,知道很多時候糊塗人比聰明人活得久。他趕緊下去開藥,再也不打聽了。
蕭元對明昊道:“臣留下照顧皇上,殿下是不是去一趟驕陽殿?”
明昊一聽就懂,起身就走,但剛走到內殿門口又轉了回來,滿臉沉重地說:“這時候母妃都睡熟了。我還是等早上再去吧!反正父皇一時半會兒不會醒。”
明昊想,父皇情緒不穩,丁醫正的藥裡面肯定是要加兩味催眠安神藥的。
蕭元也立即反應過來,贊同地點點頭。這個時候告訴皇貴妃也於事無補,就讓她安安穩穩再睡一覺吧!明天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我讓人將喻將軍看起來,灌他喝兩碗醒酒湯。無論如何,必須讓喻將軍在皇上清醒之前做好準備……”說着,蕭元就往外走。
明昊看着蕭元急切焦慮的樣子,心中暗自感嘆,母妃能得蕭總管這樣的人全心相助,也是她的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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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輕顏從睡夢中醒來,發覺被窩裡不如以往的溫暖,身後也沒有了平日裡自己可以隨時依靠的那個寬闊的胸膛,一進間怔在了那裡。昨夜,他竟然沒有回來?不知道爲何,輕顏心中總有些不安。昨夜是除夕,本來他是應該宿在簡皇后房中的,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是跟自己一起迎接新年的。昨夜,他去了哪裡?
輕顏迅速起身穿戴好,一面洗漱一面詢問皇上昨夜的去向。
貼身宮女菁菁是貝月影出嫁之後從凌霄閣中選派來服侍她的,今年十八歲,是個溫柔細緻的女子。她剛來的時候雖然年幼,卻少年老成,做起事來井井有條的,很快就得到輕顏的信任。到如今更是貼心,彷彿輕顏的又一個弟子。只是,菁菁對武術並沒有太大的喜愛,倒是對醫術挺有興趣的,閒暇的時候常往太醫院跑,算是丁青山的記名弟子。
菁菁也奇怪昨夜爲何皇上沒有過來,但她卻淺淺含笑開解道:“昨夜皇上宴請百官,或許喝醉了,奴婢這就派人打聽打聽。”
“不必了!”輕顏搖搖頭。她打算親自過去看看。
就在這時,又一個小宮女蓉兒進來,說太子殿下來了。
輕顏想不到他這麼早就過來請安,趕緊出去,卻見明昊臉色極不好,眼中還有好些血絲,彷彿一夜未睡。
“怎麼了?”輕顏心疼地走過去拉起他的手腕爲他搭脈。
“兒臣不要緊的。母妃,兒臣有事情要跟您說。”說着,明昊側頭,讓菁菁將所有宮女都帶出去。
輕顏看兒子如此慎重的樣子,心情有些沉重了,難道昨夜他父皇身邊真的有了別的女人?
“不是您想的那樣……不過,比這個嚴重多了……”明昊暗暗嘆氣,一眼就看穿了母親的擔憂。這兩個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醋性大,偏偏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可如何是好啊……
輕顏的心已經提了起來,懸在半空中。比這個還嚴重,是什麼?她想像不出來。
“母妃,您和喻將軍……有什麼關係麼?”明昊遲疑地問。
“喻將軍?喻煬?”得到兒子肯定的眼神之後,輕顏疑惑地說,“他是你父親的心腹,當年我重傷昏迷的時候,他曾以救過我的性命……”
“您重傷昏迷?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明昊想,會不會是喻煬趁母妃昏迷時候……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當時我被人打成重傷關在地牢裡。”輕顏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然後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明昊也算鬆了口氣。地牢?那就不是了。略略遲疑了一下,他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昨晚喻將軍喝醉了,說他心中只愛一個女人,還說這個女人是他此生唯一的一個女人,說他永遠忘不了那個樹林……”
輕顏臉色一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幾乎不記得了,那個傻瓜竟然還記在心裡?她不是讓他忘了嗎?現在好了,平白惹出這樣的事情來……
輕顏有些頭疼。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她來說倒不是很要緊,可是依原靖宇那越來越愛拈酸吃醋的性子,喻煬這一生只怕就完了……
明昊也是八面玲瓏之人,看母親神色有異,心裡已經明白他們之間只怕還真的有什麼事情。
“讓你父皇聽到了?”輕顏很快冷靜下來。
“是!”明昊不太明白,爲何母妃似乎一點都不着急。“父皇很憤怒,當場就差點殺了喻將軍……”
“後來呢?”輕顏淡然的問道,語氣裡聽不出一絲焦急。還差點,就是說喻煬暫時沒事了。等這件事了了,還是讓喻煬辭官好了,這件事情讓原靖宇知道了,他們的兄弟之情君臣之義也就到頭了。
“後來父皇吐血昏迷了……”明昊皺着眉頭。母妃怎麼就一點不擔心呢?真是急死人了!不跟他說清楚,他這個做兒子的如何知道該怎麼辦啊……
“要緊嗎?”輕顏的神色到此刻纔有些動容,顯出幾分擔憂。他竟然吐血昏迷?他還真相信了?他都不用腦子想想嗎?
明昊想了想,說:“到現在還沒醒呢!”
輕顏點點頭,神色卻慢慢舒緩開來:“丁青山給他開了藥吧?也該醒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你父皇,不要擔心。”
明昊瞪大眼睛看着母親。就這樣?這就完了?
“母妃不去跟父皇解釋一下麼?”
輕顏忽然笑了笑,說:“不要緊,等喻煬醒了,你父皇把事情問清楚就好了。不過……你父皇肯定是要鬧幾天脾氣就是了。你也不要太擔心,只要多注意他的身體就好。這個時候母妃是不能去的,如果去了,我沒錯也變成有錯了,你明白麼?”
明昊顯然是不明白的,但看母妃似乎沒有再繼續解釋的意思,他也只好趕回乾坤殿去看看那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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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明昊回到乾坤殿的時候,原靖宇已經醒來並單獨審問了喻煬。事情的真相如何沒有人知道,可是,皇帝的臉色很不好,遠看是冷漠,近看眼睛裡全是怒火。
蕭元悄悄跟明昊說,剛纔皇上已經將喻將軍貶去守城門口了。而他們具體說了什麼,蕭元也不清楚。這樣的事情,原靖宇是絕對不願意有第四個人知道的。
蕭元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既然皇貴妃說不用太擔心,那就是說一切都是誤會,喻煬昨夜的醉話不是事實。
“太子?”原靖宇聽到外面有細微的聲音,冷冷地叫了一聲。
明昊只聽這個叫法就知道父皇心情極不好,更不用說那冷到骨子裡的聲音了。母妃還說不要太擔心,父皇都這樣了,他能不擔心麼?
明昊立即答應着進去,認真地參拜行禮。
“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您身體還好吧?爲何不多睡一會兒?”
原靖宇眯着眼睛看着明昊,眼神中有些憤恨,讓明昊很是不解。他好像沒做錯什麼吧?
“將昨夜的事情跟你母妃說了?”原靖宇冷冷地問。
“是!”明昊低頭,聲音不大。這樣的事情,瞞是瞞不過去的。
“她怎麼說?”原靖宇似乎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氣。
“母妃……母妃聽說您吐血昏迷很是擔心,讓兒臣好好照顧您的身體。還說,說您醒來後把事情問清楚了就好了……”明昊不明真相,心中底氣不足,不敢將母妃的話全部說出來。
“砰——”一個茶杯在他腳邊碎裂。明昊心情緊張,雙手緊緊握拳,低着頭沒敢躲。
“她就不打算親自過來跟朕解釋一下嗎?”原靖宇怒吼道。
聽說他吐血昏迷了,她竟然也不擔心,也不過來看看他。她心裡究竟有沒有他?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麼?這件事還必須,她之前瞞着他不說,他可以理解。可是,現在他都知道了,她就不能親自過來解釋一下,順便關心一下他的身體嗎?爲什麼每一次都是他主動付出?
這一次,他絕不讓步!
“你回去吧!”原靖宇長長嘆了口所瞭望中又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從喻煬口中知道了真相,他稍稍鬆了口氣,還好,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爾後,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輕顏同喻煬也只有那一次,他們一同下江南是曾單獨相處過。可恨那個該死的喻煬,明明是一場意外,他應該感激輕顏救了他的性命,應該將那件事情徹底遺忘的!可是他竟然深藏在心裡,夜夜回味……每每想到這些,他心裡就酸澀難受的不行,恨不得毀滅那段過往,毀滅身邊的一切……
那個時候,他都還沒有碰過她呢,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那樣爲喻煬解毒……該死的!想到那個畫面他就要發瘋……
她爲什麼不來?她爲什麼不親自跟他解釋?她就那樣篤定了他放不開她嗎?她就那樣將他吃得死死的?
……
心中的怒火灼燒着他的理智和情感,他真想將她狠狠壓到身下,盡情蹂躪,宣告主權。他要讓她一遍又一遍地宣誓,她是他的,只是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