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潤玉暗自傷神,那邊錦覓傻傻的等着潤玉去哄她,因爲小魚仙倌一向是這樣的,無論她任性也好,做錯事也罷,就算他再生氣,也會幫她妥帖收拾好一切,總是一臉和煦的看着她,眼中滿滿的都是寵溺。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潤玉來找她,錦覓有點兒着急,又有點兒生氣,想去找他,走到他殿門口又退了回來,也不知自己爲何這般忸怩。但是想着小魚仙倌竟然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裡堵得發澀。
也罷,這璇璣宮裡甚是憋悶,時不時又見鄺露在眼前晃來晃去,心中煩悶,便想着不若去棲梧宮轉轉吧,說不定鳳凰來了。
錦覓一路來到棲梧宮,推開殿門,裡面靜悄悄的,並無人影,錦覓也無所謂,信步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棵高大的鳳凰樹,錦覓見這樹花開不謝,想必是被人施了仙法。
錦覓見那留梓池水清澈無比,彷彿寶石一般鑲嵌於此,一時玩心起來,便小心翼翼的拖下鞋襪,把腳伸進池水中,一雙白嫩的小腳如同剝殼的嫩筍一般,在池水的映襯下越發泛着玉色的光芒。
旭鳳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依稀是記憶中熟悉的那個少女,把腳伸進靈泉中。
“你,你們這水到底是作何用的?”
少女天真的看着他回答道,“自然是沐浴洗腳用的。”
自己當時一定氣瘋了,可是看着少女清澈的雙眸,卻不忍責罵她。
後來呢,後來怎麼會一步步走到互相傷害,天人永隔的絕境,而此時,自己深愛的人,就在眼前,他怎能放棄。
錦覓沒有察覺身後有人,自言自語道,"這鳳凰還會不會來啊。”
聽在旭鳳的耳中,真如那天籟一般,原來,原來錦覓還是在乎他的。
他輕輕走到錦覓身後,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只怕這是自己的一場夢,眨眨眼眼前的人便會消失。
“錦覓。”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錦覓回過頭,見是旭鳳,心道自己說着,這鳳凰就來了。急忙從把腳從池中拿出來,背對着旭鳳穿好鞋襪,理了理裙襬,轉身看向旭鳳,“鳳凰,我正說着,你便來了。”
旭鳳怔怔的說道,“你在等我?”
錦覓朗聲答道,“是啊,我想着隨便來看看,也許你會來。”她心想還是要說些好聽的話討好一下這隻鳳凰,不然他這桀驁不馴的性子定是不會幫自己的。
“你今日,甚是丰神俊朗。”錦覓絞盡腦汁,看着旭鳳袖口的鳳凰花,憋出這麼一句。心裡卻想,比小魚仙倌還是差了一些。
旭鳳心中大喜,鳳眸中滿含情意,只目不轉睛的看着錦覓。
“咳咳,這鳳凰花開的真是壯麗。”錦覓見他這副神色,想起上次他說自己樣貌與他所愛之人甚爲相似,不禁有些尷尬,便想換個話題。
旭鳳擡頭看向鬱鬱蔥蔥的鳳凰樹,不知是喜還是悲,低聲說道,“庭有鳳凰木,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一邊說一邊伸手撫上鳳凰樹的枝幹。
錦覓聽着像是在說這樹是這鳳凰的妻子所種,但是他妻子已經死掉了。什麼,怎麼這麼複雜。
“那個,鳳凰,你的妻子他不在了嗎?”錦覓小心翼翼的問道,心想這天界也是奇怪,小魚仙倌與自己還未成婚,這鳳凰倒是已經討老婆了。
“我以爲她已經不在了,她也確實不在了,這鳳凰樹便是她從前所植,可是現下,我想等她回來。”旭鳳不知道該怎麼和錦覓說。
錦覓被他這一番話繞的頭暈,不過看起來這鳳凰對他妻子一往情深。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再張口讓他幫自己了,於是便說道,“你的妻子若知你這邊想念她,定能感應到。”
旭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說,她能感應到嗎?”
錦覓被他看得心虛,只吶吶道,“這個是自然的,話本里也說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嘛。”
旭鳳知她現下對從前一無所知,只能徐徐圖之,若能令她想起從前種種,自己便帶她隱居避世又何妨,榮耀繁華,浮名利祿,自己從未放在眼中,所想所圖,不過眼前之人罷了。
“錦覓,都是前世之事罷了,不提也罷。”旭鳳緩緩說道。
“妻子?魔尊殿下何時有了妻子?”一個冰涼如霜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每個字都說的異常緩慢,像淬了冰一般,錦覓聽在耳中心裡也跟着打了個顫。
一個挺拔的身影從殿外走進來,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彷彿這世間任何事情也入不得他的心,也無法傷他半分,白衣勝雪,冷若寒冰。
錦覓看着緩緩走來的潤玉不知怎的,心裡有些慌張,明明自己沒做什麼,可是看他這副無喜無悲的樣子,總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旭鳳見來人滿面寒霜,鳳眸也迸出驕陽一般的光芒,一字一頓說道,“天帝陛下難道不知旭鳳的妻子是何人嗎?”
錦覓聽着這二人你來我往,說的都是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石化了一般站在那裡,小魚仙倌是天帝?鳳凰是魔尊?錦覓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又覺得這大概是在做夢,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很疼,那便不是夢!
見錦覓一臉茫然的站在那裡,潤玉輕輕把她護在自己懷裡,“覓兒,怎麼又亂跑,迷路瞭如何是好。”潤玉見二人齊齊立於留梓池畔,雖心如刀絞,還是不忍責怪她。
“陛,陛下?”錦覓腦中還是糊里糊塗的,“小魚仙倌,你不是夜神嗎,怎麼一下子又成了陛下?”
旭鳳見此情景,便知潤玉並未與錦覓坦白自己的身份,不禁瞭然一笑,他便總是這般,步步爲營,算無遺漏。便朗聲說道,“天帝陛下果然還是心思縝密,擅算人心。”
說完看了一眼錦覓,見錦覓像是傻了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
潤玉知他是故意這般說,便平靜的說道,“若說心思縝密,怎比得上魔尊殿下,竟能誆得本座未來的天后跑來這棲梧宮。”
錦覓見二人針鋒相對,句句意有所指,想着今日這些事都是自己惹出來的,若不是自己賭氣跑來這棲梧宮,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旭鳳見潤玉把錦覓攬在懷中,心中好像燃起一團烈火,上前一把抓住錦覓的手臂,錦覓嚇了一跳,來不及再想這二位的身份,只一把甩開旭鳳的手,“鳳凰你這是做什麼。”
旭鳳見錦覓靠在潤玉懷裡,卻一把掙脫自己的手,頓時覺得心盲而麻。眼前的人,和從前看起來並無不同,一樣的明眸皓齒,一樣的活潑可親,可是又怎會如此陌生,那眼睛裡沒有愛,只有恐慌。
潤玉緊了緊手臂,把錦覓摟得更緊了些,看在旭鳳眼中,卻像是在故意炫耀一般。忍不住悲從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緊緊相擁的二人,沉沉說道,“天帝陛下這是做給旭鳳看的嗎?”
潤玉見錦覓防備的看着旭鳳,不知爲何覺得心頭沒有那麼冷了,於是朗聲說道,“魔尊殿下,此言詫異,我與覓兒兩情相悅,婚約早定,又何須刻意爲之,無非是情之所至罷了。”
"婚約,呵呵,婚約。”旭鳳喃喃自語道,“你便是仗着這紙婚約,肆意爲之。”
潤玉不願與旭鳳再做糾纏,低頭看了看錦覓,“覓兒,我們回去吧。”
錦覓此時心中大亂,潤玉牽着她的手她也不自知,一步一步跟着潤玉走出了棲梧宮。
潤玉走出宮門時又回過頭,看了看旭鳳,平靜的說道,“鳳凰花落終有時,魔尊殿下,這鳳凰花,開一季是緣來,再一季卻是緣散,莫再強求。”
旭鳳看着二人相攜而去的身影,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