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的燈光不知不覺有些昏暗,而且雖說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寒意也好巧不巧正從四面八方緩緩聚攏過來。茜不由得微微皺眉,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爽。
只見她抱着胳膊,沿着坡道邊緊挨着的小徑慢慢走着,眼前不遠處是間便利店,在它旁邊,排列着三個自動販賣機。而茜這時候略微低着頭,用食指輕輕抵着下巴,彷彿在思考着什麼。所以她似乎沒有注意到面前觸手可及的電線杆,結果就這樣筆直地撞了上去——
“疼!?”
頓時,那毫不客氣的衝擊與劇痛傳來,不由得使得她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不禁往後倒退了幾步,然後頭暈目眩的感覺才漸漸浮現。所以她不得不用手輕輕地按着額頭中間的位置,站在距離電線杆兩三步遠的地方表情狼狽地等待這像是針扎似的疼痛感慢慢消退。
“真是有夠倒黴的——”
她低下頭,用手捂着額頭,不由得咂舌輕聲嘀咕着。緊接着便從它旁邊繞過去了。然後,走向便利店旁邊的自動販賣機,從裡面拿了瓶橙汁似的飲料,坐在便利店外邊的長椅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然後,口乾舌燥的感覺才逐漸消弭殆盡。
緊接着只見她把空罐隨手扔進了放在左手邊的垃圾桶,然後扶着膝蓋站起來,伸手稍稍調整了一下淺藍色格紋圍巾的位置,接着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這個時候,偏偏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不一會兒,便將肩膀、袖口附近,以及頭髮全部淋溼了,“真是的!”見狀在左拐後,茜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這時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個停車場,雖然不大,但是用來避雨的話,也足夠了。
所以,她沒有想太多就掉頭跑了進去。
緊接着總算是能喘口氣的她把外套脫下拿在手裡,然後才輕輕地喘了口氣。“爲什麼偏偏今天這麼倒黴啊?”一邊小聲嘀咕着;一邊從包裡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右上角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傍晚6點。
然而儘管時間還早,但是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茜背靠着身後斑駁、掉漆的石柱,好不容易把差點兒發出的嘆息聲給憋了回去。然而她的表情卻還是顯得有點兒苦悶,而且在那之中似乎還參雜着別人無法輕易察覺的焦躁與煩悶感。
可是其實現在只要自己一通電話的話,媽媽她肯定會立刻趕來,但是茜的自尊又不允許她這麼做。只見她好幾次想從褲袋裡拿出手機又猶豫着重新放回去了。
“這大概就叫自作自受吧?”
片刻的沉默後,她凝視着眼前慢慢淌過的空氣,輕聲感慨着。聲音遍佈着自嘲般的錯覺......不過好歹現在雨也漸漸小了些,所以她馬上又振作起來離開了停車場重新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這個時候,彤正帶着有些鬱鬱寡歡似的表情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裡,手握着遙控器不停地切換着電視頻道。手裡是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面前的地上也幾乎都堆滿了空啤酒罐......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會拼命,看似很努力地把自己灌醉——畢竟這樣一來就不用一味鑽牛角尖似的想着那些事了。所以宿醉也許真的很難受,但是對她來說反而是種宣泄情緒的好辦法。
曾經有個傢伙非常討厭自己這樣:“老師,所以說別喝那麼多啊——”
憂好不容易費了很大勁兒把她扶到浴室裡,站在門口一邊嘆息着;一邊認真地說,“你懂什麼,酒可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彤聲音含糊的大聲強調着,可是還沒等她說完,一陣猶如翻江倒海般的嘔吐感就迫不及待似的接踵而來。
使得她不得不閉嘴了。
“唉!”
頓時,憂不由得伸手扶額,表情非常無奈。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難道說我的樣子很難看嗎?”緊接着好不容易從浴室裡挪出來的彤表情非常不爽地用嚴厲的語調及目光質問他,“不,我覺得沒人會認爲老師你現在的模樣很好看——”
憂不假思索似的轉頭打量着她那無精打采似的臉色說,“老實說,您現在的樣子就和乞丐差不多。”緊接着,像似故意挖苦她似的補充道。“嘁!挺能說啊你......”
彤扶着牆,慢慢地坐在了地板上,然後把臉慢慢地轉過去......“喂——”
“嗯?”
“你說那麼多,其實只是希望我戒酒吧?”
此時此刻,彤的聲音略顯含糊,但咬字卻非常清晰。“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但是,我也知道不管我說什麼,您都不可能真的按我希望的去做。不是嗎?”
憂帶着苦笑,繼續說。
“哼......伶牙俐齒——”彤輕輕地低下頭,像是鬧彆扭似的說了句。表情看上去也像是很不服氣的樣子,“其實,也不一定哦?”然後又像是嘀咕一樣小聲補充了句稍稍有些曖昧的結論,“誒......您說什麼了嗎?”
憂不由得有些驚訝地轉過臉來問道,“沒什麼!我是說,你可以回去了......”
“啊?”
頓時,憂的臉上彷彿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那這一地的垃圾誰來收拾?”
“我待會兒自己會想辦法弄乾淨的啦——”
剎那間只見彤用像是撒嬌般的含糊語調大聲地強調着,“真的嗎?”
見狀,憂想笑又不敢笑地問,“你難道不覺得這話特傷人嗎?至少信任我一點啊——?”漸漸的,彤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小,“這種事我還是能......”沒多久居然就靠在牆上睡着了。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緊接着,憂扛着像是不倒翁似的她,費了些時間才總算是走到臥室裡。然後,替看似睡得正香且滿是酒味的彤蓋好被子後,他總算是如釋重負般輕輕地嘆了口氣,“回去吧......”
接着,伸手把臥室的燈關了。順便輕輕地把門關上,這才放心離開。
總覺得以前似乎經常發生這樣的事。
就在她因爲想着這些事而不由得傻笑着的剎那,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嗯?難不成......?”
頓時,原本無精打采的彤有些激動,“那傢伙真的過來了?!”帶着這樣的期待來到玄關,迫不及待地把門打開的她在看清茜面孔的瞬間表情就像是嚇了一跳似的僵住了,“茜,你怎麼?”
經過了一陣說長不長,說短可能也不短的沉默後,她才總算是調整好情緒與態度,用溫和的語氣問道。“能讓我進去嗎?現在稍微有點兒難受......”
茜微微低着頭,小聲說。她的聲音此時此刻聽起來有些壓抑、顫抖,然而卻沒有猶豫。
而這也許是她根本不在乎彤現在的感受吧?
“當然可以,快進來吧!”
彤說完,就想要去拉她的手,不過就在即將碰到的剎那,卻被茜毫不客氣地輕輕甩開了。眨眼間弄得剛剛有所緩和的氣氛又變得緊張了起來,“......話說你好歹也帶把傘啊——”
不過好像並不在意的彤一邊苦笑着;一邊把她讓了進來,“先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吧?”
“謝謝......”
說完,茜便毫不留情似的跨過滿地的啤酒罐,走進了浴室。輕輕關上了門......
而彤此時此刻背靠着玄關的牆,竟然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爲什麼?”因爲她不知道,茜爲什麼會忽然改變了態度。不過要說不開心那肯定是騙人的。緊接着只見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着滿地的啤酒罐,把它們都一股腦兒似的裝進了堆在客廳角落裡的垃圾袋中。
然後又掉頭跑到臥室拼命整理着自己這張看起來非常憔悴、狼狽,又很沒精神的臉——
那慌張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模樣,就像個迷路的孩子似的。
然後,等到茜不緊不慢地走出浴室的剎那,兩人差點兒就迎面撞上!“你在幹什麼啊?”頓時,只見她微微皺眉,抱着胳膊......用略帶不爽的語調問,“對不起!”
說着,彤看似很緊張地低下了頭。她根本不敢和茜對視,甚至連肩膀都有些僵硬,“啊——?”茜一邊拿着毛巾輕輕地擦着溼漉漉的頭髮一邊發出了莫名其妙的聲音,“爲什麼要道歉啊?”
緊接着好不容易纔把嘆息聲忍了回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
說完,彤才漸漸放鬆表情,慢慢地擡起頭看着她的臉說,“那就別做那麼莫名其妙的事啊......”茜一邊嘆氣;一邊有些不耐煩似的指摘着。
然後,坐到了客廳的沙發裡,接着視線不知不覺地就落到了角落裡那個快要被空啤酒瓶撐破了的垃圾袋上,“你還在喝啊?”然後,她轉頭若有所思似的打量着同樣坐在沙發裡,然而卻離自己很遠的彤的臉問。
現在的她好像比剛纔還要緊張,“是啊......”
剎那間,她的聲音很輕,用像是想要矇混過關似的語氣回答了茜的問題。“倒是你,爲什麼會忽然改變主意呢?”接着,又像是禮尚往來似的也很自然地向她提了個問題,“以前你不是說過不喜歡和我住一起的嗎?”
“那還不是因爲你要——”
然而說了一半的她又像是突然卡殼了似的停了下來,緊接着用很小的聲音說:“算了,畢竟這次我來也不是爲了和你吵架的......”說完,只見她又把臉悄悄地埋進了臂彎裡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是爲什麼回來呢?”
因爲茜這欲言又止似的說法,彤不由得又有些緊張了起來,“因爲,被櫻她狠狠地教訓了啊——”
說完,只見她的苦笑彷彿都帶了點兒自嘲,“也就是說?”而這時候,彤也不由得有些激動。“她讓我和你好好談談,然後還說什麼你一定能理解的。”
“總之,盡是些自以爲是的話!”
這個時候,茜好像有些不服氣,“許久不見,她倒是越來越囂張了......”緊接着,只見她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着,就好像在一遍遍重新回想着櫻的話似的。“是嗎?”
聽完她的話,彤難得的鬆了口氣,“她是這麼說的啊......”
“嗯,那傢伙可是從頭到尾都在幫着你說話,甚至還把她媽媽都搬出來了——”說到這裡,茜緊接着又是一陣無可奈何般的嘆息與自嘲地苦笑,“真是個讓人沒辦法的傢伙。”
說完,只見她有些粗魯地抓了抓頭髮,“喔?”
然而這時候,彤的聲音卻有些驚訝、好奇,“怎麼?我的話很奇怪嗎?”茜不由得有些生氣地問,“我只是有些意外——”可是彤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居然會聽她的話......”
說完,就彷彿像是後知後覺般笑了起來。
“畢竟她都說到那份上了,而且也說不想再看到我和你關係那麼僵——”見狀,茜有些不耐煩地輕聲辯解着,“所以,我就想回來再好好告訴你一次......”
“你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
然而這次,彤卻搶先打斷她說,“也不會再試圖阻止你了。還有,對不起......”
說着說着她又再次慢慢地低下了頭,“如果當初,轉學這件事我能好好和你商量的話可能就不會讓我們的關係不錯現在這樣了吧?”說完,只見她雙手放在膝蓋上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好像,也很後悔。
“事到如今就算你這麼說也......”
忽然,茜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停了下來。緊接着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深不見底般的沉默中。雖然,持續時間並不長,然而即便如此也夠讓人難受的了,“說得也是啊——畢竟不可能讓時間倒流嘛!”
只見彤用半開玩笑似的語調替她說出了那後半句話。同時,也像是在狠狠地嘲笑着現在的自己似的。
“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過了一會兒,茜總算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慢慢把頭擡了起來,“什麼?”
彤趕緊擡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稍帶微笑地問,“其實,這次我不是因爲假期回來的,而是因爲我主動從那邊退學了——”不料她纔剛說完就看見彤的表情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僵在了那裡。
而且,彷彿連微微擡起的手都好像忘了放下——
“呃......媽媽?”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然後忽然,只見她用一種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的聲音不停地追問着,“爲什麼?你難道不想在那裡嶄露頭角嗎?”說着說着,不禁用手捂住臉,“那裡可是每個追尋音樂的孩子的天堂啊......”
說完她毫不客氣地嘆息了一聲,“你是笨蛋嗎?”
然後又不由得像是鬧彆扭似的罵了一句,聲音聽起來也很激動......頓時弄得茜有些混亂了,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迴應纔好,表情也有些呆,“我回來了你難道不開心嗎?”
“這個和那個完全是兩碼事吧!”
說着,彤不由得從沙發裡站了起來,走到茜面前,毫不客氣地抓着她的肩膀再次大聲地強調了一遍,“那裡可是維也納啊!貝多芬的故鄉——!”
不知不覺她好像刻意在“貝多芬的故鄉”那裡加強了語氣。
“可我不是貝多芬啊——”
瞬間,茜擡頭看着她的眼睛說,“也不可能成爲貝多芬......別把你的期望強加在我身上!”然後,毫不客氣地甩開了她的手。“總之我想說的只有這些——”
然後就毫不客氣地站起身來,轉身走進了臥室。
彤想要追過去,然而迎接她的似乎只剩下了冷冰冰,毫不留情的關門聲,“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很累了——”從那後面傳來的茜的聲音,確實遍佈着無精打采似的疲憊感。
“我知道了——”
然而,同樣類似的失落感,也夾雜在彤的迴應聲裡。
這個時候,奏也剛剛纔到家,“爸,我回來了——”她跨進玄關的剎那,就跟左手拿着鍋鏟的父親打了招呼,“哦?這麼快嗎?”頓時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驚訝、詫異。
“本來你讓我幫忙整理、記錄的病歷也沒有很多嘛!”
隨後,只見她一邊面帶微笑地解釋着;一邊脫下腳上的樂福鞋,“我都已經整理好放在寫字檯靠左邊倒數第二個抽屜了——”接着又不慌不忙地補充說,表情非常冷靜。“知道了,謝啦!”
“那我先——”
說着,奏便穿過客廳右拐,想去樓上自己的臥室。“嗯?你不吃晚飯了嗎?”沒想到剛邁出兩步,就被父親叫住了,“我在外面已經吃過了。”
不緊不慢地解釋完後,輕輕地嘆了口氣的奏就迅速消失在了樓梯轉角處。
“哎......”
頓時,父親的表情好像非常遺憾,“偶爾陪我吃一頓飯有什麼關係嘛——”轉眼間,他的說話方式彷彿就像是鬧彆扭一樣。這時,奏也剛剛走進自己的房間,轉身把門關上。
然而正在這時,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這次又是什麼?”
瞬間,她的語調變得非常冷淡,“哇......厭惡感都快要溢出來了!?”筱在電話那頭,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小聲責怪道。“還不是因爲你打電話過來啊——”
說着,奏又不由得嘆了口氣。
緊接着把燈打開,然後又從房間靠牆的角落裡拿來了軟墊坐下,“別這麼說嘛!這次是真的有事找你——!”停頓了一會兒後,只見筱厚着臉皮又大聲地強調了一遍。
“什麼事?”
奏一邊苦笑一邊問,“關於澪的生日,我想要送她個禮物,你說選什麼比較好?”聽完她的話,奏愣了一會兒才說,“我說啊,像是這種事比起問我,你問憂不是更好嗎?他再怎麼說也畢竟是哥哥......”
說着說着,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勸告般的語調。
“那個,我早就問過了啊——”
說完,筱也不由得有些失望的嘆息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可是,他完全派不上用場......”說完,她不禁又是一陣毫不掩飾的嘆息。“所以我纔來問你的,看看能不能給些值得參考的建議......”
“啊?”
頓時,奏瞬間不知道該從哪兒吐槽才比較好,“明明一起生活了這麼久,卻連妹妹的喜好都不知道嗎?”她小聲嘀咕着,不由得哭笑不得似的感嘆着這“離奇”的事實。
“真是的,到底該說他什麼好......”
緊接着又用手輕輕地托住下巴,若有所思似的補充說:“筆記本,或者布偶怎麼樣?”
“嗯......”
頓時,筱的表情也有些爲難,“可是,我覺得這些東西都太普通了......”
聽完後,奏微笑着搶先打斷她說:“我覺得只要是你送的東西她都會喜歡的——”說着,她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戴在左手腕上的淺灰色石英錶,“我說啊,筱......”
“嗯?”
“要不然你送塊手錶給她也可以啊——”
剎那,筱表情有些吃驚地連眨了幾次眼睛,“你是說,和我當初送給你的那塊手錶差不多的款式嗎?”話音剛落的瞬間,就得到了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對呀,說起來,我直到現在都還戴着呢!”
只見奏點點頭,有些開心的說。
“知道了,我會考慮下的。謝謝你,奏......”
頓時,筱一邊笑;一邊一本正經似的說着這樣的話,“明天我就去商店街看看有沒有中意的!”甚至好像還有些興奮的錯覺?“沒事兒了吧?那我掛嘍?”
“嗯!”
然後,兩人很有默契地幾乎同時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