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鎮上的高中,暑假常常會補課。
而元風總是在木然上補習班的時候,去接她。
“以後,別來接我了。被同學看到了,怪不好意思的。”木然每次都會讓他在角樓裡等着,彷彿他見不得人。這讓元風十分挫敗,但他能理解,畢竟她才16歲。
“我要來,你管呀。小鬼有車坐還唧唧歪歪的。討厭。”元風偶爾沒有知識分子的風範。木然以爲博士都是之乎者也,滿口牛頓愛因斯坦的,可元風酷酷的,完全打破了她對博士的幻想。他連近視眼鏡都沒有戴過。
“好吧!”他一發火,木然就會不自覺溫柔下來。她知道,他對自己好。雖然她那時不可能愛上一個26歲的男孩。但她知道他是好人。
兩人回到家,還一前一後進家門。因爲木然這麼要求的。他們沒做任何壞事,可木然還是有點心虛。對於愛情,她不是完全沒感覺的。元風對她,那就叫愛情。只是他們都不能說破。木然希望他永遠不要說出來。
“元風,回來了?快點來看看,這是隔壁白伯伯,這是他女兒,是省城師範畢業的。”元風一進門,就被父親的架勢嚇到了。
他迅速反映過來,原來這是一場意外的相親。
“哦。伯伯好。”
“瞧瞧,小夥子多精神。看着他們,就知道我們老嘍。”對於白淨,王老師異常滿意。也難怪,那麼乖巧懂事,出生好,家教好的女孩,誰不喜歡呢?
跟在元風背後的木然立刻覺得自己在地板上照出的是隻豬八戒,顯了原形。
元風察覺到了木然的異樣,輕輕拍了拍她。
“元風,以後,你和白淨都在城裡,可以多聯繫,當個好朋友。她在我以前待過的那所學校教英語呢。”這層工作的原因拉進了王老師和白淨的距離。
木然看得出來,白淨見到元風的那剎那,眼睛裡閃着光彩。那是滿意的表情。也難怪,元風那麼帥,又很聰明,人又好,誰不喜歡呢。木然覺得自己骨子裡開始嫉妒了。這嫉妒未必關於愛情,而是覺得自己心愛的玩具,自己的保護神被搶走了。她又覺得自己好自私,怎麼可以把元風當成私有財產呢?
於是,木然對那個白小姐充滿了敵意。
“我以前常常去你們學校玩的,那會認識你就可以找你當導遊了。”白淨所讀的師範大學和元風讀的理工大就對着門。一所學校女生多,一所學校男生多,自然來往甚密,優勢互補了。元風剛上大學時交過一個女朋友,就是師大的美女。談不上多喜歡,就是看着身邊的男同學都有了女朋友,自己單着怪不好意思的。於是在一個舞會上,追到了師大外語系系花。最後實在沒感覺,不想應付了,便草草地分了手。那女孩倒是癡情地哭了好幾天,人也瘦了一大圈。男人不愛一個女人了,跟她好不好沒關係,完全就是一種荷爾蒙或磁場在起作用。
系花高白淨幾屆,但在師大相當有名。而元風沾她的光,也在師大相當出名,不過,那都是白淨進校之前的事了。所以,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傳說中系花的男朋友。世界真小。元風特想說這句話,但終還是忍住了。有時男生有點壞,明明心裡打了些算盤,卻還是願意在女人面前裝出一臉天真和無辜。元風偶爾也這樣。至少他不希望木然知道他有過女朋友,他希望他在她那是一張白紙,留下很好的印象。
而白淨不知道真相,矇在鼓裡,還期待着與元風開展一段美好的愛情。
在那個暑假裡,白淨不停給元風發短信,講笑話逗他開心。而元風呢,在怨無悔地爲木然付出着,爲她的喜怒哀樂而喜怒哀樂着。愛人的人總是那麼卑微。只要對方對自己有個笑臉,沒說,你走開,就還自顧自的幸福着。
元風想和白淨說清楚的,可他又不知道怎麼去對一個很好的女生說清楚。畢竟,她也沒說過喜歡自己,貿然去說,顯得自己不莊重,而且又不尊重她。白淨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時,他回答說沒有。那當然是事實,可那不代表他心裡沒有其他女生了。他更不能去說,我喜歡我妹妹木然。他希望木然趕快長大,他能結束這場煎熬。但時間總是過得那麼慢,他的木然,仍是十六歲。如果可以,他願意等她,可能等多久,他沒有把握,即便他願意,家裡人估計也得崩潰。畢竟他是這個家族唯一的男孩。全部家族的人都盼望着他早日爲他們帶來新的希望。
元風想着想着,感覺好累,疲憊地睡着了。夢裡,他夢到了這所房子裡,只有他和木然,他們在一起吃飯,微笑,拉着狗出去散步.......夢醒了,木然就站在他的身旁。拿着高中的語文課本,靜悄悄地看着他。彷彿他們從不認識。
“小鬼,看什麼呢?不認識我?”元風總喜歡橫橫地跟木然說話,那是一種對自己喜歡的人特意的霸道。
“我在想,你和白淨姐姐有沒有夫妻臉。”木然自以爲幽默了一回。卻換來了元風的黑麪。
“不關小孩子的事。”元風知道,他沒有走進木然心裡。他不知道是她太小,不懂,還是她以後也不會考慮自己。26歲的男孩,還向往着純真的感情,可他知道,16歲的少女看26歲的男人是叔叔和哥哥的混合體。或許木然心裡,他們完全屬於不同時代。
木然眼睛裡有26歲女人沒有的那種光彩,讓元風沉醉,因爲那雙眼睛彷彿泡在深潭裡的寒星,清澈透亮。它能讓世間所有的浮躁平和下來。如果可能,他願意用一切去守護這個少女的美好,即便她從不會屬於自己。
暑假很快就過去了。白淨和元風一起坐車返回城裡。送他們時,木然覺得自己心裡很不舒服。因爲走的是他們倆,而她得留下來,看着元風和別的女人走了。那或許就是最初的愛,只是木然沒法接受自己愛上一個26歲的男人。想想,少女的矜持就不允許。那個時候,最多能接受比自己大一歲的男生。高三的男生喜歡木然,木然都會覺得是羞恥,而非榮耀。她有一種很怪異的心理,就是被大很多的男人喜歡了,就證明自己是個不安分的女孩,或證明自己成長得過快了。對於青春期身體的變化,她始終不能適應。她很怕男生在背後討論女生的胸部,女生的生理期……她對這些異常敏感。她特希望胸部平平的。每次一有人說自己胸部大,就會異常害羞。而多年之後,她才知道,女人都希望胸部大一點,很多甚至會去豐胸或做手術。而當時的她,真地是發自內心排斥這一切身體的變化。
一個26歲的男人愛自己,是不是因爲自己已經有26歲女人的魅力了?木然惶恐不安。
“小鬼,我走了。別太想我哦。”元風在木然耳邊輕輕地說。少有的溫柔讓木然臉紅了,但很快鎮定了,怕被家長看出破綻來。
“想你做什麼。你好好學習談戀愛吧!”木然總是這樣一本正經把元風從自己身邊推開。讓元風既好氣又好笑。不過,他願意把這理解爲木然在吃醋。愛一個人時,總會找各種證據證明她對自己有意思。至於最後不在一起,那全是外因,而不是這個人不愛自己。
“恩,記得寫信。”元風衝木然做了一個手槍的手勢。
“知道了。還會給你郵我的成績單。”木然把他當成了家長似的。
兩個人調侃了半天,白淨看不下去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木然快回吧!天色不早了,回去注意安全。”白淨在趕木然走了。
那種口吻彷彿她真是元風的女朋友,木然的大嫂。後來,木然如果自私一點,哭的就是白淨了。可木然從沒有替自己爭取過,她就那樣把幸福送到了白淨手裡,把一個好男人交給了她。從此白淨錦衣玉食,家庭幸福。而木然呢?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人的命運,改變的時候,不過一剎那。而木然卻將到手的幸福推開了,跳進了一個深淵。她就是那麼傻的一個女人,不知道怎樣能獲得幸福的捷徑,太注重虛名,而沒了實惠。母親的教育是對的,只是懂得的時候,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