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稱您陳先生還是成先生呢?
成是非看着對面的陸庭舟,便是哈哈大笑,待笑完之後,他目露深意地說道:“看來陸氏皇族終究還有了不得的人物。”
“成先生纔是真人不露相,君玄和你一比實在差的多了,”陸庭舟騎在馬上,含笑說道。
成是非看着陸庭舟,蘇州的林君玄,如今站在他對面的陸庭舟,一切就好像轉了一圈之後,重新回到了原點。
“看來仲麟他們在遼關見到的,便是成先生你了,”陸庭舟問道。
成是非此時便知自己早已被盯上,至於他的計劃爲何能這麼順利,只怕也是因爲他的計劃正好符合他的心意吧。一想到這裡,成是非忍不住便想笑,他成是非從來自認算無遺策,如今看來卻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罷了。
“既然王爺早知道我來了京城,爲何不同我一見呢,”他看着對面一身玄色衣衫的陸庭舟,若不是那張白玉般的臉頰,只怕整個人都隱沒在這黑夜之中。
陸庭舟但笑不語,倒是成是非下一刻,朗聲笑道:“當年在蘇州我也是恪王妃的師傅,王爺與王妃鶼鰈情深,只怕連王爺都該叫我一聲師傅吧。”
成是非素來放縱不羈,便是如今明知深陷重圍,不過依舊面不改色,該談笑風生的,依舊還談笑風生。
就這份氣度,陸庭舟都要佩服他是個男人。不過成是非此人太過危險,他的存在就是對陸氏皇族的威脅。今夜無論如何,陸庭舟都不會放他離開的。
“從你蠱惑寧王將林雪柔弄進宮中開始,你就該明白,進局容易出局難,”陸庭舟輕聲看着他說道。
成先生擡頭看着天上的星辰,突然輕笑了一聲,他問:“那你知道張家滿門被滅口是誰幹的嗎?”
陸庭舟依舊冷冷地看着他,他身爲陸氏皇族,自然知道這帝王之位有多誘人,特別是當你覺得你只差一步之遙便可以登上帝位的時候,你就開始變得不折手段,哪怕是弒父殺兄,你都在所不惜。
也許皇兄當年就是這樣的吧,他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可是卻因爲父皇的不喜,讓他無限遠離那個位置。
“我不得不說,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可真得皇帝的真傳,”成是非看着陸庭舟冷聲笑道。
一個林雪柔,生生將京城的這池水給攪渾濁了。
大皇子不過是想借住林雪柔壓制二皇子的勢頭罷了,結果二皇子沒有忍耐住,竟是糾集餘下幾位皇子一同前往乾清宮向皇上諫言,這等行爲無疑與逼宮。
皇帝也就在這時候突然發現,二皇子對於皇子的影響居然都這麼大了,更別提他在朝堂之中的勢力。皇帝這些爲何能這般悠然自得地忙着煉丹求長生,那是因爲底下的皇子都年幼,沒有人能對他的皇位有威脅。
可是他一直以爲還年幼的皇子,卻可以糾集這些兄弟,到乾清宮來給他施加壓力,企圖讓他改變主意,所以他纔會失態,纔會失控地砸出東西,誰知卻陰差陽錯地砸到了陸庭舟。
而這就像是點燃了火藥桶一般,皇帝對康王越發地不滿,這種不滿讓寧王以爲自己可以一次性地扳倒康王。
此時先前進言讓林雪柔進宮的陳先生,就成了寧王信重的對象,而陳先生告訴他,若是想徹底扳倒寧王,就要走險棋,下得了狠心。
於是寧王將自己的人手給了陳先生,原本只是說好殺了張樑一人,到時候再在京城散佈謠言,說張樑被人殺死的,到時候將這謠言往皇上身上扯,必將會滿城風雨。
而寧王便趁機進宮,在皇帝面前密說是康王殺死了張樑,是他怨懟皇上寵幸林雪柔而冷落文貴妃,因爲殺了張樑,在京中散步謠言誣陷聖名。
最後張樑確實是死了,但是他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自殺的,這效果比起他默默無聞地死去要好上太多。但是寧王壞就壞在,他相信了這個陳先生
陳先生,成先生……
還沒等寧王進宮告狀,康王就搶先一步告狀了。而此時皇帝正因爲京中謠言之事,生氣不已,又看見了在寧王府中搜出來的密信,便坐實了寧王與張樑勾結的事情。也許皇帝並不需要知道,此事究竟是誰做的,他只是想要收拾這些不安分的兒子,讓他們安生一點。
成是非看着對面的陸庭舟,笑道:“明日康王府中的幕僚,便會將面見大理寺卿,狀告他殺害張樑滿門。”
陸庭舟勒着馬繮的手掌,一下僵硬住,他明白了成是非的意思,他這次不是針對大皇子一個人,他是要一鍋將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打盡了。
若是二皇子殺害張樑滿門的事情,真的被坐實,那他的下場就會和大皇子一樣。一個是奪妻案,一個是滅門案,兩案都構陷了皇上。
既然皇帝會因爲張樑在城門上的話,而廢除了大皇子的爵位,那麼二皇子殺了張樑滿門,皇帝照舊不會輕饒了他們。
局中局,線中線,陸庭舟看着對面單薄的人,突然從心底生出一層寒意。成是非要設這樣的謀局,那麼在皇宮中,在寧王府、康王府,畢竟都會有他的人在。
這樣龐大的一個局,這其中將有多少人蔘與其中呢,寧王、康王兩府中,將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線,他真的只是一個看不慣官場虛僞憤而辭官的人嗎?
“如今我所做的,不正是幫了王爺您的忙,這也是王爺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吧,”成是非毫不在意地說道。
成是非見陸庭舟臉色未變,只輕笑一下,半晌才笑道:“若不是你突然昏迷,說實話我還真不敢放開手腳,只可惜我太想成事,還以爲是天助我也呢,如今看來是你故意設局因我出來罷了。”
成是非對於自己最後功虧一簣,倒也不在意。
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他成是非並非輸不起的人。
陸庭舟抽出腰間佩劍,劍身亮光猶如劈開這黑幕一般,他身後幾十的騎士齊刷刷地掏出佩劍,一道道寒光在黑夜中閃爍,竟是耀得對面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今夜我必要留下你性命,”陸庭舟長劍一揮,直指着成是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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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清晨空氣都格外的清新,謝清溪長吸了一口氣,翻了個身,就碰到旁邊一個偉岸厚實的身體,她伸手摸了過去,手臂橫擱在他的胸膛。
“醒了?”頭頂上響起了一個略有些慵懶的聲音。
月白紗帳並不能完全阻擋外頭的光線,謝清溪先睜開一隻眼睛,又在他身上蹭了蹭,慵懶又可愛地模樣,將頭頂上的人輕笑一聲。
陸庭舟將她拖着拉了起來,伸手摸着她長長的頭髮,她墨色秀髮養的真好,即便一身繚亂,可此時依舊是乖順地披散在肩頭。
“咱們該起身了,”其實這會已是辰時了,陸庭舟需要上朝的時候都得寅時初就起身。
謝清溪抱着他的脖子,嬌嬌地問:“相公,咱們再睡一會吧。”
陸庭舟趕緊將她整個人抱着放在身上,兩人交疊在一塊,謝清溪迷瞪着眼睛看他,看了半天又搖頭。
他見她搖頭,便好笑地拍着她的肩膀問:“你搖頭做什麼?”
“我在書上看過,人在清晨醒來的時候是最難看的,可美人兒就是美人,我們恪王爺即便是清晨醒來,依舊好看地讓人心動,”謝清溪說着還伸手去摸他的下巴。
“哪本書上教你的,我看你如今看的書都稀奇古怪地,”陸庭舟從不約束謝清溪,不過如今聽她時不時地話外之言,他還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該起身了,”陸庭舟霍地一下挺起腰身,謝清溪還懶懶地趴在他懷中,整個人就被他帶了起來,她有些無語地看着他,這腰力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陸庭舟喚了人進來,硃砂和月白領着幾個小丫鬟都進來了。陸庭舟並不慣讓丫鬟服侍,所以如今都是謝清溪先服侍他穿好衣裳,再讓丫鬟伺候自己更衣。
好在陸庭舟的常服鈕釦雖也華麗,可並不難扣,她很快就幫他換好了衣裳。這邊他在漱口洗臉的時候,謝清溪正在換衣衫,此時正值夏日,她穿的是薄紗一般衣裳,六層輕紗層層疊疊的,可就算六層疊加在一塊也並不繁重。
早膳還是由謝清溪定的,說陸庭舟不挑吧,反正兩人在一塊,他都是跟着謝清溪吃的,從來不會提出什麼意見。不過有時候謝清溪光顧着點了自個喜歡的,他呢,也不說話就挑他能下嘴的吃。
不過兩人在一塊也算是吃了一個多月的飯了,謝清溪多少摸清楚他這吃飯的習慣,反正口味都是江南口味,只要別太酸太辣太甜就成了。
“咱們今個吃完早膳去幹嘛?”謝清溪覺得她到了莊子上就有點閒不住,總覺得非得找點事情做,纔對得起來這莊子上一回。
陸庭舟見她興致勃勃地,便說:“如今這天氣太熱了,咱們去釣魚吧。莊子上的花園有一個湖泊,引得是莊外頭的活水,裡面養了不少魚。”
“這個好,我在永安侯府住的時候,就喜歡和我表姐在湖裡划船,永安侯府的湖裡還有蓮花呢,一到了夏天蓮葉能佔滿了半邊池子呢,”謝清溪一提到這個心情就特別地好,還指手畫腳地比劃着。
陸庭舟知道她是真心喜歡,便讓她快些吃飯,吃完了他就帶着她去划船。
謝清溪把碗裡的粥喝完了,就再不吃了。陸庭舟見她連平素喜歡的小籠包都不吃了,便問道:“可真吃飽了?”
“吃飽了,”謝清溪乖巧地點頭,小模樣別提多好玩了。
陸庭舟便起身,謝清溪趕緊跟上。結果到了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湯圓正從外頭進來呢。
“它做過鞦韆了?”謝清溪問站在外面的滿福,湯圓大概是真的被陸庭舟養出了祖宗的脾氣,如今早上要是不帶它坐一回鞦韆,它連飯都不願意吃。
滿福趕緊點頭回道:“回王妃,湯圓大人已經做過鞦韆了,連早膳都用過了。”
“湯圓,跟上,”陸庭舟剛踏出門口,就見身後已經盤身窩在地上的湯圓叫道,此時它正窩在地磚上面,大概是這天真的熱了,這樣涼颼颼地地磚,它反倒是喜歡地很。
湯圓懶懶地看了一眼陸庭舟,居然沒搭理他的叫喚。
要是擱從前的話,就算陸庭舟不叫它,它都能顛顛地跟上去。謝清溪也瞧見湯圓的模樣,自從陸庭舟醒來之後,她發覺湯圓對他就有些愛搭不理的模樣,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謝清溪一直以爲,這世上能和她一樣喜歡陸庭舟的,也就只有湯圓了。雖然她這會對陸庭舟昏迷又沒和她通氣感到很生氣,不過宮裡頭人多口雜,那會她身邊又都是太后的人。只怕如今陸庭舟連太后都信不過了吧。
所以她多少也有些瞭解,可是湯圓爲什麼生氣,謝清溪可就不知道了。
誰知她剛準備過去,就見陸庭舟跨步走了過來,一把就抱住了湯圓。謝清溪被他嚇得趕緊跟在身後,他走的太快,謝清溪只得提着裙子跟在身後。
還好陸庭舟後來顧念她走的慢,步子總算跨的沒那麼大了。
謝清溪抓着他的手臂,着急地勸道:“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湯圓一般見識嘛。”
此時齊心也跟了上來,他不敢說話,只小跑跟在後面。
謝清溪給他使眼色,結果齊心無奈地擺了擺手,又是搖頭,不敢開口呀。
謝清溪就這麼小步跟着陸庭舟,卻看見他懷中的湯圓,正以一種我很舒服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