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這幾日是真的不太平,繼鄂州的幾位高官之後,一些鄂州富商也遇到了麻煩。
他們這些年來,打通了上下渠道,收買官員,放在官庫中用來登記交稅的貨物,只記爲總量的一半或者更少,便能少交至少一半的商稅。
這次被京師來的大官當場查出問題,清點完官庫中的貨物,與貨單對比之下,他們的伎倆便無所遁形。
被發現偷稅漏稅不要緊,京中來的官員對他們,不會像對鄂州刺史和別駕那樣,被戴上腳鐐手鐐,關在囚車裡押送京師問罪。
只要他們將欠下的稅款以及罰銀交齊,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但想要交齊這些銀子也不容易,按照陳國律法,商人逃稅,以五倍稅銀罰之,而官府又給他們定下了一次交齊五年的規矩,這是強制施行的,即便是和官府勾結不足五年的商人,也得捏着鼻子認了。
不服律法的下場就是抄家,於刺史等人就是前車之鑑,沒有人想走他們的老路。
不過,讓他們不理解的是,官府只要銀子,不要銀票,顯而易見,銀票要比銀兩容易攜帶多了。
上面的命令,不容商量,要銀子他們就得給銀子。
一時間,鄂州涉事的商人,四處籌集銀兩,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一些罰銀數額巨大,又一時間拿不出那麼多銀子的,甚至願意用足額的銀票換取不足額的銀兩,寧願承受一些損失,也要在三日之內,將銀子籌集出來。
……
事實再一次證明,武力纔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的方法。
鄂州刺史等人,已經被押進了囚車,準備和他們的家產,以及鄂州商人補交的稅銀,一起運往京師。
他們從京師到鄂州,繞了一些遠路,也才用了半個月多月的時間,回去應該會快上一些,最遲半個月後,這些銀子就能出現在陳皇面前了。
此次查抄鄂州幾位官員的家產,以及鄂州商人補交的稅銀,共計三百餘萬兩。
這三百萬多兩,不是銀票,都是實打實的銀子,雖然視覺衝擊是大了些,但加上一些其他的東西,雜七雜八加起來,總共裝了百多輛馬車,運送就不太方便了。
唐寧站在街上,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忍不住舔了舔嘴脣。
三百多萬兩啊,他要考三次狀元,唐妖精才能賺到這麼多。
他們家如今的所有資產加起來肯定是超過三百萬兩的,但現銀則遠沒有這麼多,連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看一眼裝滿了銀子的箱子,心頭就會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
唐寧移開視線,不忍再看。
宋千站在他的身旁,問道:“唐大人,這次京中怕是要大亂了,要不要先寫一封摺子,快馬送到京師,也好讓陛下有個準備?”
“不用。”唐寧搖了搖頭,說道:“我打算送給陛下一個驚喜,讓這封摺子在路上多走幾天吧……”
驚喜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事先通知的驚喜,可就不叫驚喜了。
而且,這些東西運往京師之前,肯定有一些消息會比它們先到,倒不如讓朝堂上那些魑魅魍魎先現出原形,等他回京之後,就不用一個個去猜了。
鄂州的守軍不能離開鄂州,護送車隊的,只能是鄂州的官差,唐寧特意派了十名利刃成員跟着,以防路上出什麼不測。
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畢竟這是三百萬兩,不是三十萬兩,要是有哪幫山賊盜匪敢動這些銀子的主意,陳皇怕是會派大軍把他們的山頭給夷平了,就像是沒有賊人敢打官府加急信件的主意,但凡有能力動這些銀子的,都不會這麼沒腦子。
唐寧將兩封信交給那名利刃的小隊長,說道:“回京之後,將這兩封信一封交給吏部侍郎方鴻,另一封交給蕭郎將。”
那小隊長躬身道:“是。”
唐寧揮了揮手,說道:“走吧。”
那小隊長轉過身,高聲道:“出發!”
……
鄂州到京師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尋常人用正常速度趕路,需要小半個月的時間,但若是快馬加急,三日便到。
此時,距離鄂州之亂,早已過去了數日。
京師,一騎快馬從遠處的官道疾馳而來,揚起一路煙塵,行至城門口的時候,才匆匆停下。
他進了城之後,便直奔某處高門。
片刻後,一處深宅大院中,一名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說什麼,鄂州刺史別駕,長史司馬,全都被拿下了?”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小人從鄂州出發的時候,就聽說那人要將他們押到京師問罪,怕是十日之內,就能抵京了。”
中年人陰沉下來,大步的走出府門,說道:“備轎,去唐家。”
唐府之內,得到消息的唐淮和唐琦紛紛從衙門回到家,後者眉頭擰起來,說道:“他將鄂州高官全都拿下,連御史中丞都抓了?”
中年人道:“下官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吏部官員下江南,從來沒有這麼做過,這會不會是陛下授意的?”
“不可能。”唐琦搖了搖頭,說道:“聽說江南出了幾股叛賊,陛下這次遣他去,應該是爲了此事,若是陛下真的想動江南,早就動手了。”
那中年人道:“這麼說,此事,是他自作主張了?”
他臉上露出笑意,說道:“若是這樣,這豈不是我們的機會?”
“急什麼?”唐淮看了他一眼,說道:“將消息放出去就行,其他的,什麼也不用做,你想做的,會有人做的。”
中年人怔了怔,面露恍然之色,朝中江南籍的官員不少,和江南聯繫密切的官員更多,他們未必政見相同,但有些時候,卻是會聯合起來,齊心協力的。
唐寧此次的舉動,是動了他們所有人的利益,必將引起江南一派官員的猛烈抨擊。
而朝中的諸多黨派之中,又以江南一派人數最多,權勢最大,很多時候,連陛下都要妥協,以唐寧一人,敵得過江南一黨?
他能做一人之敵,做的了萬人之敵嗎?
中年人看着唐淮,笑道:“下官明白。”
……
陳國的官員近乎每日都要參加早朝,這是因爲陛下勤於朝政,很少鬆懈。
只不過,早朝的時間有長有短,長則數個時辰,短則不到一刻,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朝上議論幾件大事,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退朝。
近半個月來,早朝之上議論的大事主要有兩個。
一是草原,完顏部近一年來,實力越發強大,陳楚暗中扶持的夾谷,術虎兩部,已經不能阻攔他們擴張的腳步。一旦完顏部吞併這兩部,在草原上他們便所向披靡,下一個目標,就是陳楚。
二是西域,西域小宛崛起的速度,比完顏部還要快,半年時間,又有兩個西域大國被他們吞併,再這樣下去,陳國西邊會面臨極大的壓力,若是小宛生出了不臣之心,又將成爲陳國的一個大敵。
這兩件事情,朝臣商議了半個月,也沒有商議出所以然來,陳皇看了看嘈雜的朝堂,揉了揉眉心,揮手道,說道:“此事明日再議,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他話音落下,一名官員從人羣中走出來,抱着笏板,沉聲道:“臣彈劾左驍衛中郎將,吏部代侍郎唐寧,借巡查考覈之便,獨斷專行,僭越職權,禍亂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