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林文城再說什麼她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出門步行朝孤兒院走去。
現在正值夏季,孤兒院的後山到處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看在她眼裡卻是比秋日的枯黃來得更加蕭瑟,這裡……承載了他們在一起所有甜蜜的歲月,從她五歲那年被送入這裡,直到十八歲他們分崩離析。
那個時候五歲的她因爲承受着失去媽媽的傷痛,對孤兒院的一切都充滿了排斥,儘管衡叔對她那麼慈祥和藹,她還是覺得難過,總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對着滿山的空曠偷偷哭泣。
那天衡叔領了他站在她面前,她擡眼怯怯看着他,他滿臉陽光燦爛的笑意,她知道他就是在那個家裡的時候常常去逗她玩的那個男孩,可是因爲他也跟慕凌風慕希妍她們走得很近,她直覺得排斥他。
小小的身子瑟縮着往後退,那個時候才十歲的他卻固執地伸出手按住她的肩,他的聲音溫暖動聽,像一首優美的歌,直到現在她想起來仍會覺得心頭一陣暖流滑過。
他說,小黎,以後讓我來照顧你。然後他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她眨着滿是防備的眸子猶豫地看着他,小手在背後糾結了好久才小心翼翼伸出來放在了他的掌心,也將自己的幸福交付給了他。
而他也沒有讓她失望,帶給她無盡的溫暖和陽光,她漸漸從失去媽媽的傷痛中走出來,漸漸覺得世界其實也挺美好的。
可是畢竟他是林家的二公子,整天跑到孤兒院來找一個小女孩成何體統,林佑德開始對他管制,他們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沒有了他的日子她做什麼都沒了生氣。
那天他似乎是偷偷跑了出來,拉着她的手急急對她說,小黎,我會讓慕叔他們接你回去的,你等我!
然後過了沒幾天,慕雲海便帶着慕婉靜來將她接了回去,當然迎接她的是慕凌風和慕希妍怨恨的目光,但是那個時候她已經懶得理會他們了,因爲她有她的文城哥,有給她溫暖呵護寬厚臂膀的文城哥。
然後,後來的後來,他陪着她度過了八歲到十八歲的十年時光,陪着她從稚嫩的女娃長成亭亭玉立的女孩,再然後就是……那一場雪夜的分崩離析。
那十年的時光,她已不想再回憶,若是現在他們已經修成了正果,那麼那些回憶便是甜蜜的糖,如今他們這番模樣,再回憶便只能是蝕骨的痛,她常常想這世界上怎麼就沒有一種藥,叫做忘卻。
所謂的後山並不是真正的山,只是孤兒院後面一處高出地面的一塊小山坡,是她和林文城將它叫做了後山。
林文城已經等在了那裡,頎長的身子倚在濃密的大樹下,像曾經多少次他倚在那裡溫柔笑着等她一樣,此刻他正閉着眼仰着頭安靜地靠在那裡,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射下來,斑駁地打在他憔悴的面容上。
如今再次邁步朝他走去,他們之間卻已經隔了萬水千山的距離,她的腳步一時間沉重地像灌滿了鉛,再加上她的腳崴了有些不便,短短的一段距離她走的筋疲力盡。
察覺到她走來林文城睜開眼收起自己滿臉的疲憊,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清爽平靜,
“小黎,你來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一直背在身後的彩色糖果拿出來遞給他柔聲說,
“以前我難過的時候你都會用這個來哄我,你說吃了這個,再多的苦澀都會被稀釋,都會變得甜蜜無比!”
五彩斑斕的圓形糖果,在明晃晃的日光照射下發出絢爛的光芒,刺痛了林文城的眼,赤/裸/裸地提醒着他們之間那段甜蜜如同這糖果般的愛情。
他沒有接那糖果,而是忽然捂住臉低聲嗚咽了起來,二十五歲的男人就那樣蹲在一大片濃郁的綠色中像個孩子似的無助地痛哭着,想必因爲離婚的事情他已經被林家上下批判了個遍。
她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印象中這個男人一直是站在她身後給她溫暖保護的,如今這般失態地在這裡痛哭,她忽然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所有的語言似乎都是蒼白無力的。
而能這般不顧一切的失聲痛哭,必定是承受了太多的心痛和難過了吧,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許久,林文城抹掉滿臉的淚水起身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緊緊地摟着,用盡全力的摟着,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那樣他就終於可以擁有她了吧。
他撫着她如瀑的黑髮聲音裡滿是酸澀,
“小黎,我現在真的後悔當初把你從這裡接回了慕家!如果沒有回到慕家,你那天就不會闖進慕家的客廳,就不會被那個男人看上,就不會成爲他的妻子,就依舊是我的小公主!”
慕黎沒有拒絕他的擁抱,就那樣靜靜任由他抱着,就讓這個擁抱當做是最後的告別吧,她輕輕說,
“文城哥,或許這就是命吧,我們可以卻頑固地跟林家跟慕家對抗着,可是卻怎樣都拗不過命運的安排!”
如果沒有林佑德的東窗事發,如果沒有慕凌風的偏執,如果那個男人沒有出現在慕家……如,如果一切都可以重來,該是多好……
只可惜,如今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她微微掙扎想要推開她他便趕緊放開了她,他從來就這樣一切都以她的感受爲重,從來不捨得她有一絲的難過,不像那個男人,總是要讓她痛到無力承受的時候才肯放過她。
她跟那個男人就像是兩塊堅硬的石頭,每一次的相處都毫不客氣地激烈碰撞,不撞到頭破血流不肯罷休,比如說昨晚,非要等到將她逼哭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丟給她三個字。
“小黎?小黎——”
耳邊傳來林文城有些擔憂的聲音,她連忙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就想到那個男人身上了。
臉上不由得一陣赧然,她擡眸看了一眼林文城憔悴的樣子然後別開了眼,
“文城哥,我今天來其實就是想跟你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最重要,我二姐……”
她停了一下極力壓住語氣中的酸楚,
“我二姐對你一往情深,你又何必再這樣折磨自己!”
她與那個男人的糾纏已經太多,她已經配不上她的文城哥了。
林文城看着她的樣子心痛地說,
“小黎,如果那個男人對你好,疼你,愛你,*你,你是不是也會接受他?然後慢慢愛上他?”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了那人冷峻寡情的面容,他自私霸道無情狠厲,這樣一個男人她是怎樣都不會愛上的,他也不可能如林文城所說的那樣對她好的,所以她搖了搖頭漠然說道,
“不會!”
“慕黎,你猶豫了!”
林文城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換做是你這樣問我,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不會!”
她瞬間沉默了下來,她是有了那麼一瞬間的猶豫,她是不能如林文城回答的那般乾脆,可是她這是爲了什麼?她這是怎麼了?
見她沉默,林文城英俊的面容上滿是濃濃的黯然,
“小黎,我會跟慕凌風好好過下去,爲了孩子,但是我永遠都不會愛她!”
她的身子爲了他的話而顫抖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目光中盈滿深情,
“因爲我心裡愛的人只有一個,她的名字叫做:慕黎!”
他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下山,愣在那裡的慕黎沒有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沒有看到他握緊的雙手,他心裡有多不甘她又怎會曉得?
小黎,若看到我幸福你也會好過一些,那麼我會努力幸福給你看,只是卻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我那般刻骨銘心用盡全力地去愛。
同樣,你若安好,我也便……幸福了……
林文城走後,慕黎一個人又在那裡呆了許久,心情莫名地有些煩躁,直到天色漸暗,阿凱和小璇上來尋她,她纔跟在他們身後走了回來。
在孤兒院吃了晚飯,又陪着一羣孩子玩了一圈她纔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一進門還沒開燈,就被一具灼熱的身體狠狠抵在了門上,他的手順着她的衣襟就探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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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放在心上/合起了手掌/默默乞求上蒼/指引我方向不求地久天長/只求在身旁/累了醉倒溫柔鄉/輕輕地梵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