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漫步而出,似朵睡蓮般骨子裡透着庸懶。海藻頭髮被風吹過門縫,她趁夜走出別墅,到樓下僻靜小路疏通思路。
“是她——”
突然一聲高呼,蹲點的記者們蜂擁而上,閃光燈似漫天繁星閃爍的眨不開眼。樑雨宸被突擊包圍在樓底下,灌木叢被踩踏着,尖銳刻薄的話,如漫天雨花般打透她。
“樑律師,聽說你嫁喬先生,就是謀他家財。離婚的原因也不是因爲他花心,而是他失去利用價值了是嗎?”
“聽說樑小姐之所以能容忍前夫花心,是自己也常常不甘寂寞包養情人,是不是有這回事呢?”
“樑小姐?身爲公務人員,身爲國家律師,首先您的婚姻導向就出現問題。對於這種醜陋的社會行爲,爲杜絕年輕人盲目模仿,你是不是該當着全市觀衆解釋清楚,並道歉呢?”
……
樑雨宸聽着,微笑。永遠是脣角冷漠的笑容,笑的那般美。如何刺耳的話,在繼母嘴中,她都聽過。所以她不氣,她不難過。
“沉默,代表默認嗎?”
“身爲律師人員,卻喪失態度原則,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做律師嗎?”
“網上有紕漏,是因爲母親出軌,父親外遇的家庭原因,才導致你面對人性的灰暗嗎?”
……
她笑着,維持標準笑靨。既然衝不出去,只有坦然迎對。可這些話卻像一把把刀,刺進她心上。最敏感的部位,被刺的血淋淋,她咬緊牙,還是笑着。
可那笑,卻是憤怒,是沉痛,是無助。
面對閃光燈,刺痛了眼瞼,她連哭都不配,都會被詮釋成一種贖罪。所以她忍住,聽着他們嘲諷她,一口一口嚥下去,化爲血水湮沒感覺。
突然,有種絕望的感覺。
世上最利的武器,就是記者的筆。
讓人粉身碎骨的無情,再倔強也被撕裂。她被圈在中央,寸步難行,耳畔嗡嗡的響聲,世界孤單的她不敢張望。
忽然,一雙大手拉住她的,用力握緊。“跟我走——”突然插,進的話,猶如一簇陽光,驅逐盡絕望的黑暗。
她的腳不由自主動起來,被那股強大的力道牽扯,衝破重圍。在記者們呆若木雞時,他已經拉起她便跑,“快跑!”
那隻大手,牽着她的,大步跑了出去。身後一羣記者追趕,採訪車開出路面,形成龐大的陣容。秋風迎面吹來,灌了滿腔,腦海一片空白,只順着他手的牽引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像要跑上一輩子。
他的手,很溫暖,很溫暖。握起來,那般有安全感,彷彿天踏下來,都不用怕。讓她,不想鬆開,就這麼一直安心下去。她不問北辰冥你到底是誰,她只知道,他會保護她,像這樣緊緊抓着她的手說‘跟我走’。不會甩開,不會放棄,也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好了!”北辰冥突然停下來,她撞上去,忽然伸出雙臂,抱住了他,輕說,“謝謝!”
北辰冥微怔,脣邊揚起笑,“這是情人之間該說的話嗎?”
“誒,小心——”
一輛攤位車撞翻,兩人雙雙倒下去。漫天氣球飛起來,她壓在他身上,氣球在手邊‘砰’地響起。她捂起耳朵,猛地縮進他胸膛。北辰冥滿意地攬住,摸着她頭髮,寵溺哄着,“不怕——”
氣球飛過頭頂,奼紫嫣紅飄動,美的徘徊不去。樑雨宸擡起頭,看着他沾滿氣球碎片的臉,突然‘噗嗤’笑出聲,“小丑!”
“你笑話我?”
樑雨宸扯動笑靨,緩慢爬了起來,繼續嘲笑。正當他深綠瞳底興起風浪時,她才認真丟下一句,“我發現,我好象、真喜歡上你了。”
“只有喜歡嗎?”北辰冥站起來,戴上墨鏡,嘴角勾起弧度,顯然不夠滿足。斜看向街邊一對對情侶手牽手,他也漫步過去,牽起樑雨宸的,裹在手掌裡抿起脣,“走吧,我送你去上班!”
樑雨宸頓了頓,下意識甩開,“我已經緋聞纏身了。”
北辰冥再次牽上,改成更親密的十指相扣。
“說過不能抱不能親!”
“你看他們都一樣,牽一下會死啊?”北辰冥竟然無賴地拉她手塞進自己口袋裡,令她抽都抽不出來,唯有狠狠一剜,告戒他適可而止。而他向來是厚顏無恥,想要自覺,至少要等下輩子!這是他的眼神,清楚告訴她的——
“堂哥,看來你已經沒戲了。”喬子軒惟恐不亂地翹着二郎腿,磕在瓜子向車外扔,露出痞笑。
不遠處一輛車停靠着,車裡的喬晟燁遠遠看着……靜靜地看着,笑靨和煦明豔,眼底卻被霜輕覆。美麗的臉,像殘將凋謝的花,一瓣瓣被海風吹散,最後如鬼般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喬子軒知道,所有的事壓下來,他已經崩潰了。“那三年對她好點,也不至於最後不剩半點情分,便宜了別人。”
“以前每次,老婆都會記得我生日,親手給我做蛋糕。每次我生病喝醉了,她都會在身邊照顧我。我傷心難過了,她會默默坐在那裡陪着我。我生氣了,她會幫我揉胸口。我受傷了,她會揹我下樓,我吃不下飯了,她會一口一口餵我。可我,在她高興時,總是放冷話。在她難過時,總是折磨她。她犯一點點錯,我也會懲罰她,不放過她。三年來,我沒陪她過過一個生日,沒給她買過一件衣服,連一句真心話也沒對她說過。我永遠記得是她害了宛兒,是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是她讓我無家可歸,讓我人不人鬼不鬼。我告訴自己,再狠一點,再努力一點,讓她下地獄!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這裡一天比一天痛,怎麼藏也藏不住,我沒辦法,我太痛了。我告訴自己,算了,喬晟燁你放手吧,放了這個傻瓜吧!你不能愛她,也不想恨她,就讓她好好活下去!”
“堂哥……”
“可我錯了,原來我纔是那個大傻瓜!”他握緊了方向盤,看着遠處,突然“哈哈”地放肆大笑,“你也覺得我在自作自受是嗎?沒錯,我就是自找的,我活該!可你要我怎麼辦?怎麼回頭?下地獄嗎?”
“啊——”
他猛地踩下油門,將跑車驀地開出去。像不顧一切的瘋子,迎面撞進大海,帶着玉石俱焚般的氣息。宛如開往彼岸的地獄花,衝向死亡。
“堂哥,不要!”
“堂哥,堂哥——” Wшw⊙ тт kán⊙ c o
喬子軒拼命拉住他袖口,將方向盤向旁邊一懟,車身‘砰’地撞上岩石。他踉蹌爬出來,嚇慘了,“喬晟燁,你瘋了!”
喬晟燁將頭壓在方向盤上,淚水從眼眶緩緩滑落,滴答在顫抖的指尖上。雙肩抖動着,他沙啞說,“我已經愛上了,我沒有退路了……”他已經到絕路了,他不能回頭了,只有帶上她,一起下地獄,他的心纔不會這麼痛,這麼痛……
煙火曇花一現後,青煙孤獨灑下。眼淚,蝕痛了心臟。這一次,心,徹底碎了……
、、、
第二天一早,鋪天蓋地的緋聞報道,被人有意封殺。十家雜誌社被聯名告上法庭,以誹謗罪提起訴訟。鬧的沸沸揚揚的律師界醜聞,變成抄冷飯,漸漸被新聞拋棄。一週後,一審迫近,樑雨宸在辦公室裡喝着下午茶。
“LILY,下午幫我約蔣琳見面!”
“總監……”
“有問題嗎?”
“樓下有人找。呃,已經上去了……”那邊電話未斷,門已經被推開。喬晟燁突然出現在門口,優雅脫掉白色西服,‘啪’向地板上一丟,反手將門上鎖,妖冶雙眸如魔般危險。他快步走過去,滿屋寒意,“好久不見,我的前妻!”
“見過面嗎?”她擡首噙笑,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