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丹宗,地窖內。
“你快走吧,我們宗門供不下你這尊大佛啊!”
祁有明難以忍受地對身邊的人喊道。
周緒連連拒絕。
“不行啊祁醫師,不是說好了我做你的助手嗎?”
祁有明瞪大了眼。
“誰跟你說好了?你、你、你一個煉氣期的小修士,在永夜府殺了妖族,尤其還是黑幫,竟然還妄想活命?”
周緒卻分外淡定,笑呵呵地道。
“我一個煉氣期的修仙者,當然敵不過黑妖宗,但是……我這不是已經找到靠山了嗎?”
“靠山?誰?”
祁有明氣得快跳起來,他指了指自己。
“你不會說的是我吧?”
周緒誠實點頭。
“祁醫師,其實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修爲高深莫測,身手不凡。”
祁有明被氣笑了。
“鄙人修仙修的是醫道,所習功法無不關乎救死扶傷,勉強懂得一點解毒之道,你讓我赤手空拳對上那幫妖族,我可能死得比你還快!”
周緒面色不改。
“但您修煉境界高啊!”
祁有明這次倒沒反駁,用手摸了摸下巴。
“還可以吧,我也就是金丹期而已,馬馬虎虎吧。”
周緒接着吹捧。
“金丹期?太強了吧!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金丹期的修仙者!
照這麼說,那位抓我過來的副宗主豈不是修爲更高?看來咱們戒丹宗實乃藏龍臥虎、深不可測啊!”
祁有明覺得他每句話都說到點子上了,特別合自己心意。
“哎呀,還可以啦,不過我們宗的人平時都很低調,尤其像副宗主和兩位長老,明明修爲已經……等等,你在套我話?”
祁有明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周緒卻一臉茫然地看着他,眼神分外真誠。
祁有明冷哼一聲,轉過頭去,繼續給地窖內的幾位丹奴抽血,不再和周緒搭話。
倒是周緒站在祁有明身後,沉默看着他的背影。
這個戒丹宗,很不簡單。
他有意留在這的決定,是正確的。
那個副宗主敢在屠明教的地盤光明正大抓人,還抓到這麼多丹奴,實力不可小覷。
這個宗門的人有意調查毒丹的來路,且明確提出要煉製解毒丹,無疑是在與永夜府整個黑市作對。
黑市的背後是妖族黑幫勢力在支撐,整個丹藥產業鏈盤根錯雜,難以想象會是什麼樣的大人物在爲其撐腰、維持運轉。
但戒丹宗依舊選擇這麼做,爲的是什麼?憑的又是什麼?
他不知道,也猜不出來。
但周緒能隱約感覺到,自己留在這,是目前最安全的選擇。
被耽誤了一宿的時間,再想逃出永夜府已經晚了,黑妖宗的人今天必定會發現天狗的屍體,自己已經是通緝名單上的人了。
就留在戒丹宗吧,打死也不走了!
周緒明確了接下來的計劃後,反而放寬了心。
他轉而開始觀察身邊的幾位丹奴,不解地問。
“祁醫師,這些丹奴服用的都是什麼丹藥啊?”
他以前只聽說過毒丹,但從未深入瞭解過。
祁有明聽他問起丹藥,明顯又有了講解的興致,頗爲細緻地道。
“據我所知,目前黑市內主要流通的毒丹分爲三種。
曇幻丹,陀羅丹,和天仙丹。
其中曇幻丹在黑市上所佔份額最多,能佔到九成吧。
而陀羅丹和天仙丹,相較曇幻丹而言,毒性更強,成癮度更高,副作用不計其數。
因此大幹官府有意打擊另外兩種丹藥,但對曇幻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最近黑市裡似乎又流通了許多新型丹藥,很像是以陀羅丹和天仙丹爲原型的減弱版。”
周緒若有所思地道。
“所以這些丹奴,大部分服用的都是曇幻丹了?”
祁有明頷首。
“的確如此,我目前檢測的這幾個,都是曇幻丹成癮。”
“那你們現在煉製出解毒丹了嗎?”
“煉丹解毒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祁有明說到這,深深嘆了口氣。
“這種丹藥一旦沾染,很難戒掉,我們現在只能勉強煉出抑制丹癮發作的半成品,但效果……也不算太好。”
祁有明耐心地給面前缺了一隻胳膊的女人抽完血,又站起身,轉移到另一位面容潰爛的男人面前,緩緩說道。
“這些人以前都是正常的修仙者,但你也知道,這個國家的人常年被妖族所壓迫,精神壓力比較大。
加上現在生產自動化、修仙自動化,很難找到工作崗位或是修仙崗位養家餬口,卻能輕易找到不少貸款途徑購買丹藥、安裝義體。
在這種環境下,這個國家自然催生了很多賽博精神病、修仙精神病,不過這兩者相差不大。
有的精神病和你一樣,雖然瘋了點,沉迷仙丹,妄求長生,但至少能維持住底線。而有的……就像這些人一樣了。”
祁有明望着面前一衆奇形怪狀的畸形丹奴,眼神極爲複雜。
有不忍的情緒,也有痛惜。
唯獨沒有嫌棄和厭惡。
一旁的周緒靜靜看着這一幕,什麼話也沒再說。
……
……
酉時,日落,依舊是地窖內。
“副宗主,你說什麼?”
“你同意他加入戒丹宗!?”
祁有明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人。
周緒也驚訝地將目光投向她。
這位副宗主不再像那日一樣,身穿黑色雨衣,而是換了一套較爲典雅的黑白長袍,兩手抱臂,輕輕裹着仙鶴披肩。
乍一看,就像個世家出身的大小姐,絲毫看不出竟是一方宗門的二把手。
但周緒知道,這位副宗主極可能活了有上千年了,再不濟也有個大幾百年,人家見過的世面經歷的風霜,比他吃的鹽都多,絕不可輕視。
“我名夜雨,平時他們都叫我副宗主,你也可以這麼稱呼。”
夜雨平淡地看向周緒,那張精緻如機械傀儡的臉上不帶絲毫波動。
還不等周緒回話,祁有明就搶先道。
“不是,副宗主,到底爲什麼讓他加入咱們宗門啊?他可是正在被黑妖宗追殺!”
夜雨將同樣平靜的目光轉移到祁有明身上。
“我也正在被熾天府和屠明教的妖族長老追殺。”
分別是永夜府黑幫勢力的老大和老二。
祁有明先是被噎住了一瞬,很快又說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我們宗門本來就人手較少,現下任務繁多,正是缺人的時候,他來正好可以頂替上。
更何況,託你的福,他已經知道了諸多宗內機密,不可能再放他走了。”
祁有明聽聞這句,心虛地低下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觀鼻鼻觀心。
夜雨再次轉向周緒,簡短解釋。
“你的事情我已經瞭解了,昨夜我誤把你帶到宗門,讓你錯過了逃出永夜府的最佳時機,後面的事情我會負責到底。”
她不知從哪取出一枚青色的丹藥,看着頗爲眼熟。
“這是昨天我強迫你服用的丹藥,有抑制幻覺、鎮靜心緒以及短暫喪失意識的功效。
你的修仙精神病不必擔心,既然不是毒丹成癮,那就不難治療,你每次出現幻覺服用此藥,長期以往,病情必然緩解。”
她繼續有條不紊地安排。
“至於你得罪了黑妖宗的事,從現在開始,你每次出門執行宗內任務,我們都會給你分配一件僞裝面容用的法寶。你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在順利完成任務的同時,隱藏好身份。”
她語氣停頓片刻,似是在檢查面板內的消息。
隨後,夜雨緩緩轉過身去,仙鶴披肩隨之飄動,有股凜然又脫俗的美。
她最後問向周緒。
“我還有其他事情,得離開宗門了。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周緒連連搖頭,飛快回應。
“沒有!”
夜雨輕微頷首,嗯了一聲,隨即身影消失在原地,不留絲毫蹤跡。
周緒則微怔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過了會,幽幽感嘆了句。
“祁醫師,你們副宗主……”
他話說到一半,祁有明就頭點如撥浪鼓,似是非常感同身受地接着他未完的話道。
“這該死的安全感,簡直讓人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