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彤看着匆匆離去的數學老師的背影,一股不好的預感盤繞在她的心頭,久久不散。她待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便渾渾噩噩地走進教室,在大部分同學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的注視下走向自己的位置。
冉彤像一具木偶一樣,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邊。她的位置距離教室的大門比較近,儘管如此,可她的潛意識裡還是覺得這條路是這麼的漫長,她走了這麼久,久到快要無法記起。
她想要好好地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兒,讓疲憊的大腦放鬆,不管數學書上繁瑣的條理知識,不管周圍同學們的竊竊私語和時不時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不管這件事情給她帶來的影響。她只想休息。
可是她的這個念頭終究只能在腦海裡盤旋,而不能付諸於實際的行動之中了。
她的屁股還未在椅子上坐熱,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了過來:“喂,我說冉彤,那個老巫婆跟你說了什麼呀?你怎麼這麼蔫兒呀?”
冉彤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誰了。
馬皮金。班上乃至整個年級都赫赫有名的搗蛋鬼,經常背地裡給討厭的老師取綽號,明目張膽地在課上頂撞老師,常常糾結一幫所謂的“好兄弟”一起欺負低年段的學生,儘管並不過分,但冉彤對他的印象還是好不起來。
在她的印象中,馬皮金這個人不但調皮,而且對女生不紳士。偏偏就這麼一個“馬皮精”,居然坐在了她的後面。真是一個天大的災難。
冉彤原本不想回答他的問題的,可是經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終究忍不住,猛地回頭瞪着馬皮金還停留在半空中未來得及縮回去的手,不耐煩地問道:“馬皮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個馬皮金竟然戳她的背,還戳得那麼疼!
儘管內心很生氣,由於冉彤這個人像一隻小白兔一樣,性格溫順,再加上大家是同學,所以她的聲音聽上去一點兒也不響亮,沒有強大的氣場,剩下的只有詢問。
“嘻嘻。”馬皮金收回皮包骨頭的手,那頭凌亂的頭髮簡直可以媲美糾結在一起的電話線。他尖利地笑了幾聲,答非所問:“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說的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嗎?馬皮金,你就別問我了,我想休息!”
冉彤瞌了瞌眼皮,不願與馬皮金多說。她快速地說完這句話後,就轉過身,把頭埋進了懷裡,只剩下丸子頭露在外面,好像一個高高翹起的黑色的丸子。
馬皮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對待呢。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就沒有人不敢回答他的。逆來順受慣了的馬皮金自然是忍不下這口氣。他悄悄地伸出手,再一次在冉彤的背上戳了戳,而且這次戳的力氣比前幾次都大。這好比一顆炸藥,徹底把冉彤惹火了。
“你幹什麼!我都說了我不想回答了,你夠了沒有!”
冉彤沙啞着嗓子擡起頭衝馬皮金喊道,一點淑女的形象也不顧了。
馬皮金看見那雙圓溜溜的瞪着自己的眼睛,一時間涌道嘴邊的話語卻突然止住了。他愣愣地看着發怒的冉彤,這似乎與他記憶中那個溫柔的冉彤大相徑庭,着實令他懵了一把。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意識到冉彤憤怒的喊聲把全班同學都吸引過來了,一個個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們,其中不乏值日班長像刀子一般的目光以及緊隨而至的獅吼:“馬皮金,你給我出去!”
“……”
馬皮金悶悶地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身體緊緊地挨着後面的牆壁,任憑熾熱的陽光打在身上,汗珠一滴滴連接成河也絲毫不在意。或者說,他根本抽不出空來。因爲他凌亂的頭髮上正頂着幾本書,以一種十分危險的姿勢在他的頭上搖搖欲墜着。
馬皮金搖了搖牙,慢慢地調整了站姿,企圖讓痠痛的身體放鬆一下。他這麼做的後果自然是引來了頭頂上幾本書的劇烈晃動,他慌張地伸出手去扶正,卻已經晚了。
“啪!”幾本書重重地從他的頭上落下來,掉在了地上,發出清晰的悶響。
馬皮金盯着掉在地上的書本看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左瞧瞧又望望,看見周圍沒有什麼人在盯梢着他之後,連忙飛快地彎下腰,把幾本書從地上拾了起來,慌忙放在了頭頂上,用手固定着。
直到確認書本不再會掉下來之後,他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心裡的那塊大石頭依舊緊緊地壓在他的心上。哼,那個冉彤可真不識好歹,他難得問她一次問題她居然還不回答,害得他大白天地被罰站,真是丟死人了!
馬皮金在心中咒罵道,表面上並沒有表達出來。
罵夠了之後,他半靠在牆上,目光無聊地在四周巡視着。然而沒有什麼新奇的事情值得他去發掘。只有耳邊傳來的鄰班朗朗的讀書和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聲陪伴着他,一點一點地磨蝕着他的耐心。
就在他無聊到想吼叫出來的時候,一個轉瞬消失在樓梯口處的身影被他漫不經心的目光捕捉了。
瞳孔下意識地睜大,等到回過神來時,黑影已經從視線中完全消失了。就算他現在跟上去,人也找不到了。馬皮金按捺下心中想要跟上去查看一番的衝動,重新把探出去的身體縮了回來,倚靠在牆壁上,閉起了眼睛,從別人的視角看上去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實際上,他並不是在休息,而是一遍遍地在腦海中回放着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影。
他不是女生,沒有女生那麼準的第六靈感,可是總有一種意識在作怪,弄得他心神不寧。就在這樣煩悶的心情中,馬皮金在走廊裡站到下課。
當他拖着痠痛的身體回到教室裡時,教室裡早就炸開了鍋。各種各樣的議論聲迴盪在他的耳邊,折磨着他的神經。中間數學老師曾經回來過一趟,說臨時有點事,便把數學課改成了自習,讓同學們自己分配時間。當然這樣的效果微乎甚微,還是不斷地有零零碎碎的聲音響起,值日班長的嗓子都喊啞了,也不能阻止這洶涌澎湃的聲潮。
馬皮金就在如同潮水一般勢不可擋的議論聲中,拖着身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進來教室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害得他被罰站一節課的冉彤。冉彤不再趴在桌子上休息,而是翻開一本圖畫簿拿着一隻鉛筆在上面塗塗畫畫。
當馬皮金經過她身旁的時候,她趕緊把圖畫簿合上,圓溜溜的眼睛緊張地盯着他,彷彿在提防什麼危險物品。
馬皮金對她畫了什麼也不想知道。相比之下,倒是穆瑾萱和莫小星那對好朋友不來學校的事情令他更感興趣。
馬皮金掏出藏在書包裡的一小包零食,撕開了包裝紙。他卻並不想吃。
他傾身上前,把那小包零食伸到了冉彤前面。
冉彤心情正鬱悶着呢,她直接無視了馬皮金遞過來的零食,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告訴老師了,說你不好好學習,騷擾女同學,還帶零食來學校吃。”
“你!”馬皮金被噎住了,憤恨地把零食收了回去,瞪着冉彤,小聲地抱怨了一句:“我纔不是想給你吃呢!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