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太醫院裡,幾個官兵開了門,讓謝策進去。
一地都是碎片,倪重陽已經打翻了所有的陳列。
官兵連忙扶着謝策走了進去,“王爺,小心踩腳。”
“你們先不必要收拾這些瓷器,本王要先和倪重陽說幾句話,你們先退下。”謝策說。
倪重陽坐在席子上,幾天不見,臉瘦了一圈,嘴脣上也長了鬍鬚。
那文雅和英氣,被一頭亂髮給蓋住了。
謝策說:“倪重陽,你何苦這樣糟蹋你自己。道理我已經和你講的很明白了。你就算是犧牲了自己,殺了我,還是不能救端午。”
倪重陽沒有理睬他的話,一動不動的坐着,好像是一座石雕。
“你爹孃已經來京城了。”謝策說。
倪重陽眼色一暗,“你把我爹孃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啊。”謝策慢條斯理的說,“本王給他們住最好的房子,吃穿用度都和本王自己一樣,你說本王對他們不好嗎?
“你一定不會這樣好心。”倪重陽握緊了拳頭,“我警告你,你要說敢傷害我爹孃,我一定和你同歸於盡。”
“看來你對你爹孃的孝順,更甚於對你妻子的感情呢。”謝策笑道,“不過,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聽話,我不會傷害你爹孃的。”
“你竟敢拿爹孃要挾我。”倪重陽握的拳頭,骨節都咔嚓作響。
“不是要挾,而是你必須答應迎娶五長公主。不然的話——”
“好了,你別說了。”倪重陽閉上了眼睛,眼淚流了下來,“我可以按照你說的去做。不過,我也有條件。”
“真的?”謝策大喜,“只要你可要做到,我答應你所有的條件。”
“我要你先滿足端午的要求,給楊康一家平反。然後,把整個織造局,送給端午。”
什麼?
謝策大怒:“你這個要求,未免太過分了吧。織造局自然有皇上來任命,怎麼是你說給誰就給誰的。”
“我知道你是謝策,一定可以辦的到。”倪重陽開始冷靜下來,“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可以和我爹孃,還有端午,都死在你面前。”
“你——”謝策恨的直咬牙。
可是,想到楊端午那美好的臉,謝策就難以放棄。
“好,我答應你。”
爲了得到楊端午,謝策已經失去了聰明,只怕是倪重陽想要江山,謝策都會給他的了。
“你辦到後,我自然就會休妻,迎娶五長公主。”倪重陽說。
謝策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生氣的重重擊到身邊的隨從。
隨從吐血倒在了地上。
“滾出去。”謝策罵道。
那被拿來出氣的隨從,只好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謝策還不解氣:“倪重陽,你真的是大膽,竟敢提出這樣的條件。”
可是謝策冷靜下來後,倒是在尋思着如何去和謝太傅說。
“不好,把織造局都給了楊端午,這是爺爺斷然不會答應的。那我就不需要告訴爺爺。反正接管織造局的是我的人。我私下辦好了,讓倪重陽迎娶了長公主之後,哪怕爺爺知道了,到時候爺爺要做什麼,也沒倪重陽什麼事了。“謝策這樣想着,就笑了。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謝策眼裡,倪重陽不過就是個書呆子,他根本不覺得那是什麼妙計。
楊端午在幾日後,收到了張鐵牛的書信。
那信上說,謝策來清河縣,親自把織造局的大印,交給他管理。說是已經把織造局的管理權都給了端午了,問這是怎麼回事。
楊端午也覺得很是奇怪。
謝策什麼時候變的這樣大方,連堂堂的織造局都拱手相讓了。
楊端午決定親自去問謝策。
謝策不是好人,他若是要送她什麼東西,絕對就意味着,他要做壞事了。楊端午不能不提防。
水榭樓臺,微風習習。幾個奴婢給謝策搖着扇子。
謝策坐在太師椅上,吃着長桌上的點心,見楊端午來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所以才獨自在這裡設宴等你。”
端午陰沉着臉,“看來你早就安排好了。”
謝策熱臉貼端午的冷臉,似乎早就已經習慣,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本王只是覺得今天天氣晴朗,還不熱,端午姑娘一定會賞臉來和本王吃酒。所以就在這裡安排好了一切。”
端午冷笑道:“恐怕不是吧。你連清河縣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謝策站了起來,揮手讓奴婢們都退下,然後說:“原來你都知道了。”
“你送這麼大一個禮物給我,究竟居心何在?”端午冷冰冰的臉。
謝策說:“還不是因爲太喜歡你了,所以送你個大禮,想要討好你唄。”
“你少貧嘴。我就是問一句,你既然要送我織造局的管理權,那就簽署個時間,可我聽說,你連時間都沒有寫。你這豈不是在暗示,你隨時都可以拿回去的?”端午冷笑,“這和沒給有什麼區別?”
“區別當然有的了。你現在隨時都可以支取織造局的銀子,因爲是你管理的。只要本王一日還沒收走你的管理權,你就一日都可以支取銀子。這區別還不大麼?”謝策說着,又坐下來,“端午姑娘,既然來了,就賞臉喝一杯吧。你看,這裡有你愛吃的水果羹和燒鵝。”
楊端午想了一想,就坐下來,“我坐坐馬上就走。”
“吃點水果羹。”謝策親自給她盛上,“我謝策還從來沒有服侍過誰呢,端午姑娘,你是第一個。”
“你這樣說,我還真不敢吃了。”端午沒有要。“你還是吃了吧。我知道你愛吃。”
端午的確超愛吃水果羹,沒事的時候,她會自己去廚房做,可是謝策怎麼會知道。
她當然是不曾對謝策提過的。只怕是謝策自己去廚房問到的。
“端午姑娘做的水果羹自然是比廚子做的好吃,不過,我也是讓廚子按照你之前的做法去做的。”謝策說的很誠懇。
端午於是端起來,嚐了一口,味道是不錯。
“謝謝了。”她隨口說了句。
“端午姑娘,其實你不必要打聽,我爲何要送織造局給你,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會知道了。”謝策說。
“你這話是何意?”楊端午問,“難道這事和倪重陽有關係?我聽說,你把我公公婆婆都帶走了,你究竟有什麼居心?”
“端午姑娘可真是消息靈通啊。是的,我是帶走他們了。”謝策說,“我說過,用不了多久,你自己就會明白了。”
“那麼我留下也沒有意思了。”端午起身,態度決然,“告辭。”
“你爲何如此無情?”看着端午的背影,謝策跌坐於地。
謝太傅書房裡,謝策進去,行禮。
“策兒,你來的正好,你孃親現在在做什麼?有一個月沒見到她了吧。”謝太傅看到謝策,第一個問的竟然是謝策的娘。
謝策以爲謝太傅是隨口一問,就也隨口一答:“只是身體有些不適,不然,早來看爺爺你了。”
“什麼?你娘身體不適?她怎麼了?要不要緊?你怎麼沒給她請太醫?”謝太傅一連串詢問,倒引起謝策的疑心。
“我娘只是略有些疲累,已經找來太醫開了劑藥,服下就好。”
謝太傅這才放寬心了,“你孃親沒事就好。”
謝策低下頭,想起了秦淮河上流傳出來的歌詞,說謝太傅和兒媳婦不倫戀的,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
謝太傅此時已經回到了鎮定。
“對了,策兒,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謝策說:“正是爲了楊康平反的事。”
“楊康的事,你何時這麼關心了?”謝太傅一怔。
“我不是關心楊康,我是爲了謝家。”謝策說,“爺爺,如今我們既然說先帝其中一個罪名就是謀害了楊家一門英烈,那滿朝文武勢必會起疑心,我們還不如真的給楊家平反,如此也好樹立公正的形象,好拉攏之前和楊康親近的大臣們。”
謝太傅摸摸鬍鬚說:“我不是沒想過這點,就是怕這事鬧大了,我們謝家當年也是參與者,萬一適得其反又如何。”
“我們謝家可以找一個人來做替死鬼。”謝策說,“這楊家的事,遲早都是要平反的,晚平反不如早平反,我的意思是,讓穆風的父親把所有的責任都背了。”
“什麼?”謝太傅一怔,“穆家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如何可以這樣對他?”
“爺爺,你就放心吧。就算你推出了穆風的父親,穆風還是會做你的朋友的。因爲,穆風是個很現實的人,他幫我們,也是因爲我們比較強大。他父親已經死了,我們把責任推給一個死人,對穆家的利益並沒有什麼損失。如果我們還給他點銀子,只怕他還會感激我們呢。”謝策對穆風可是非常的看不起的。
謝太傅說:“策兒,你的想法果然是妙。虧你能想的出來。”
謝策說:“那都是爺爺教的好。”
“有了這樣一個替死鬼,那麼楊家就可以平反了。”謝太傅說,“不過,要事先通知一下穆風。好讓他做個心理準備。”
“是。”謝策說。
楊家終於平反了。
皇上下令,楊康的通敵賣國罪名不成立,所有對楊家的指控都撤銷。
但是,楊家人已經死的死,逃的逃,於是皇上給楊康一家來個衣冠冢,並且親自宣佈,如果楊康或者他的後人還沒有死,那麼,回來照樣可以繼續擔任大將軍的爵位。
滿朝文武都一陣歡呼。
沒有誰不曉得威震天下的楊康大將軍的。
如今楊家的冤案被平了反,大臣們都認爲,這是謝太傅的功勞。
“想不到謝家的人,竟然會給楊家的人平反。看來謝太傅還不是很壞呀。”
“是呀,謝太傅還是有良心的。”
可是,這對於穆家來說,卻是難看的事。
穆老爺都已經離世多年了,還要無故背上陷害楊康的罪名。
穆老太太記得很清楚,當年,穆老爺就是不願意跟着謝太傅陷害楊康,才落的氣死的結局。
如今,竟然還把責任推給了他。
還說什麼,看在穆風辛苦多年的份上,饒恕了穆老爺。
敢情是欺負死人不會說話嗎?
穆老太太自然是氣的吐血,病倒在牀上。
穆風在塌前服侍着。
“風兒,你看謝家都是怎麼對我們的。我們爲謝家奔波了這麼久,謝家的人,原來都是畜生。”穆老太太悲傷的說。
穆風低下頭,沉默不語。
穆老太太說:“你說句話呀。你還幫謝太傅做什麼,謝家的人沒有一個是好人。”
“孃親,您先消消氣。”穆風說。
“不行,你若是再不答應我,再也不幫助穆家的人。那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穆老太太此時情緒已經上來了。
穆風知道,這女人情緒一上來,可就說什麼都沒有用,這年紀大的女人更是如此。
於是,他只有先答應了母親所有的要求,“娘,你先睡一會兒,等你病好了,我就辭了官,再不答應謝家的人任何事了。”
穆老太太這才放下心來。
穆風站了起來,心裡很憋的慌,獨自走到他父親的靈位前。
他給他父親換了祭品,跪了下來,說:“爹爹,你可知道,如今我過的有多麼的艱難。弟弟不見了,你的名聲又被抹黑,娘氣的病倒在塌。我曾經以爲你是錯的,所有我選擇了投靠謝家人,可是,沒想到,縱然活了下去又如何,報應是發生在後頭的。”
說完,穆風竟然落了一滴淚。
“爹爹,也許,我當初聽你的話,不理睬謝家的人,結局會不一樣吧。可是,我明明只是想保護親人,爲何,我身邊的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穆風說。
當謝策再次踏進倪重陽的房間時,倪重陽已經穿戴整齊,皮膚也有點好了,人也胖了一點,只怕是這些日子,他已經想通了。
他已經下了一個決定了。
“倪重陽,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那麼,你呢?”謝策說。
倪重陽雖然人是在太醫院,可他從奴才閒暇時的對話,就已經猜中了大半。
楊家已經被平反,清河縣的謝家和織造局,都有新的一個叫張草根的人來接任。
這張草根自然就是楊端午的人。
“我要證據。”倪重陽雖然都聽說了,可並不信。
“你自己看。”謝策果然拿出了楊家被平反的證據。
“這些證據並不難找。只是,就算被平反了也是無用的。楊康一家早就死了。死了。”謝策感嘆道。
倪重陽說:“你怎麼知道他們必是死了?你們壞事做絕,而楊家一門英烈,只怕上天也會保護好人,懲罰你們這些惡霸。”
“說的好。不過,本王今天來,不是爲了聽你罵本王的。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我想你也應該是考慮的好了,該給本王一個答案了,倪重陽。長公主那邊,也在等你的消息呢。”謝策陰沉着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