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君幸食?爲官三十載,終無漢祿可食

許都城,司馬懿與司馬孚本在回府的路上,司馬懿低着頭,像是有心事…像是在不斷的揣摩着什麼。

倒是這街道間突然傳出的聲音,將他的的思緒從神遊、冥想中拉回。

是幾個文士在大聲議論着什麼。

“荊州使者住着的驛館那邊正在搭臺唱戲,唱的是荀令君的故事…”

“荀令君?可是留香荀令?”

“除了他還能有誰?快…快一道去看看吧…聽聞方纔已經演了三場,一場是荀公高義娶唐女,一場是令君奉天子救百姓,還有一場…是官渡之戰時的十勝十敗論!”

“那下一場講什麼?”

“誰知道呢?”

這些文人一邊議論着一邊跑遠了。

聽到這些的司馬懿與司馬孚彼此互視,司馬孚說,“二哥,咱們去看看?”

司馬懿先是心頭暗道一聲:

——『果然,我都能想到的,那關麟不可能想不到!』

心念於此,下意識的司馬懿擡起頭望向天穹。

或許這晴朗的白晝…別人是不會刻意去留意天空中的差異,可司馬懿鷹視狼顧,眼神極好,他還是從雲朵中尋覓到了一些與衆不同…

那雲朵的一邊有一個微微的黑點,而這個黑點引申之處,怕將是那一抹遮天蔽日的末世景象。

這下,司馬懿的心境又有些不同。

——『怕是那關麟早有準備,他是一定要讓這戲在許都城上演了!』

他想到這兒。

司馬孚見他發愣還在問:“二哥?去不去?你倒是說句話呀…”

被這一句話從思緒中拉出,司馬懿當即朝司馬孚點頭,“這是一出空前也將絕後的好戲啊,不看…那可就太可惜了。”

當即,司馬懿與司馬孚一道往驛館方向跑去。

此刻,許都城驛館前早已是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戲臺上的不過是三、五人,最多不超過十人,可場下已經三五成羣、聚集了成千上萬人。

因爲這戲臺加裝了簡易的木製擴音器,故而,臺上的聲音,便是百步之外者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顯然,司馬懿與司馬孚擠不到前排。

幸虧兩人身手不凡,迅速的爬到樹上,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

大戲還在上演,也不斷的吸引着越來越多的人。

這一齣戲,是一處宮殿門前,不少戲子扮演成曹魏官員,三三兩兩的聚集,而那宮殿的門環上結着紅綢,大門緊閉,顯然還在等這座王宮的主人。

忽的,鼓樂聲響起,樂隊儀仗引導着此間的主人抵達這裡時,所有官員紛紛跪地:“恭迎魏公,魏公千秋無期”——

無疑,這一句,就足以讓百姓們都代入到這戲裡,知道是魏公曹操來了。

“大王這座王宮乃是天子敕造,賜予魏公,今日開府,請魏公檢閱入宮——”

曹操打量着巍峨的王宮,大喊一聲:“拿筆來!”

一名校尉捧着筆硯匆匆跑來跪下高舉,曹操濡了墨,大步上前,揮灑淋漓的在門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活’字!

百官不解的看着那個字,不知道什麼意思,只有楊修稍一蹙眉,眼前一亮,立即顯露出一種見獵心喜的驕矜自得。

曹操卻問荀攸,“文若呢?怎麼孤喜得這王宮,他卻不來道賀?”

荀攸回答:“叔叔自來了鄴城後,旅途勞頓,偶染風寒…”

曹操會心一笑,明白荀彧這病中隱約的抗拒。

就在這時,楊修坦然出列,大聲嘯道:“魏王宮府門可拆矣!”

荀攸聞言詫異,“楊主薄,府門有何不妥啊?”

楊修答:“活字寫於門內,豈不是一個‘闊’字,魏公是嫌棄府門闊大,豈不該拆了重建?”

曹操凝視楊修,忽然大笑:“楊主簿才思敏捷,只怕當世無人能敵。”

說罷,曹操忽然大笑,當先昂然直入這大門,百官也一一邁入那扇大門之中。

這一齣戲也就落下了帷幕。

區別於前三場戲,每一場戲中荀彧都出場,且扮演着至關重要的角色,唯獨這第三場…似乎,除了曹操隨口問了一句荀彧,荀攸回答荀彧偶感風寒外,再無他的任何戲份。

這也讓圍觀衆人議論紛紛。

“這戲的主角不是荀令君麼?怎麼這一整齣戲,就沒有荀令君呢?”

“是啊…方纔已經因爲令君的高義…哭了兩場,本以爲還得再哭一場,不曾想,這一齣戲人都沒尋到。”

這些議論聲甚囂塵上,一時間,整個驛館周圍也變得譁然、沸騰一片。

顯然,許都城的百姓都更願意看到荀彧,看到這位他們心中聖潔與高義的翩翩君子!

司馬孚也有些疑惑,“二哥?他們說的對呀…這戲明明是圍繞荀令君講述的?可…爲何這場戲中,裡裡外外就沒有荀令君,這到底…”

不等司馬孚把話講完,司馬懿的眉頭緊緊的凝起,他沉吟了許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說:“三弟以爲,荀令君真的是因爲風寒纔沒有來恭賀魏公那王宮的竣工麼?”

“啊…”司馬孚彷彿想到了什麼。

司馬懿的話還在繼續,“那時候的大王還只是一個魏公啊,他怎麼能有王宮呢?非劉姓者…誰又能擁有一座王宮?”

轟…

轟隆隆!

司馬孚的額頭上猶如被五雷轟鳴…乃至於,他突然就想的更深、更遠。

“二哥的意思是,當年荀令君的死…是因爲…是因爲…”

“噓!”司馬懿一把捂住了三弟的嘴巴,他壓低聲音,卻唯獨重複着三個字:“不可說,不可說,言多必失——”

江陵城,同樣的這一出大戲正在城中最繁華的東市戲臺處上演。

糜芳、馬良、劉禪、魚豢…乃至於胡夫人、孫魯班、孫魯育都特地趕來,可無有例外,她們很快就被這戲所吸引。

這是第四場。

是魏公身份的曹操修建了一座比皇宮更氣派的王宮後,荀彧與荀攸在府邸中的一次對話。

荀攸正在說他的心裡話:

“叔父,這些年,你在漢室與曹公之間左右平衡,你心裡太苦了,你記得…咱們先祖荀子所著的《不苟篇》中,講解的何爲君子嘛?”

“您追隨曹公,匡救天下,是崇人之德,是揚人之美,並非諂媚…如今諍諫曹公,正義直指,舉人之過,亦非背叛。君子要與時屈伸,也要以義應變,有時候局勢會變,人也要跟着變…叔父,你的功業已經無愧於咱們荀氏列祖列宗,叔父不該太苛責自己啊!”

面對着荀攸的話,荀彧轉過身,露出了幾許苦澀的笑。

“與時屈伸,以義應變…呵呵,荀子終究是沒有教我們這些後輩,應變的底線在哪?可依我看,這應變的底線是義…非劉姓者不得稱王是忠,怕是主公已經忘了初心,忘了他本堅守的那份忠義!”

荀攸爲難道:“叔父…”

荀彧擡手止住了他再說下去,“曹公今日在那王宮門前…可還說什麼了?”

荀攸道:“進門之時,曹公在門上寫了個活字,朝中只有楊修,用十步的時間,猜出了門內加活爲‘闊’的本意…”

荀彧淡淡一笑,“楊修果然機敏,百官都從那扇門進了王宮?”

“自然!”

荀彧低頭沉吟:“可門內加活,並非闊呀,乃是他曹孟德提醒諸人,入此門者,做魏臣者——方爲活!”

荀攸大吃一驚…“原來主公是這個意思。”

荀彧悽然的一笑:“是不是這個意思,本無區別,除了我之外…百官不是一樣都進去了麼?”

這一場戲隨着荀彧的話戛然而止,大幕落下。

這已經是第五場戲了。

糜芳、劉禪是在看熱鬧,可馬良已經看出了這齣戲的深意。

他口中喃喃:“入此門者方爲活麼?荀文若…就是因爲沒有入這門,才…纔在曹操稱公的那一年…死的麼?”

“咕咚”一聲,他像是猜想到了下一場戲的內容,不由得心頭猛地一個寒顫。

劉禪還在吧唧着嘴巴,虎頭虎腦的看着戲臺,一邊啃着一個橘子,一邊問:“荀彧這是啥意思啊?不進那門?就必須得死?”

聽着劉禪的話,糜芳解釋道:“這位荀令君,不就是那一年死的麼?三弟還特地講述過,說是令君死的有蹊蹺啊——”

看着這戲。

聽着他們的議論,特別是糜芳那句“死的有蹊蹺”…

孫魯班突然像是體會到了什麼。

她扭過頭望向還一臉天真爛漫的傻妹妹孫魯育的臉上,神情鄭重。

孫魯育看她的表情不對,於是問:“姐?怎麼了?”

孫魯班長吁一口氣,然後用只有她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關麟似乎很擅長攻心之法,是一個攻於心計的人…他這幾場戲下來,是個人…都要去同情這位荀令君,從而把仇恨轉移到那曹魏的身上了!”

啊…

孫魯育似乎還沒回過味兒來,一雙眼睛瞪大,不可思議的問:“我…我怎麼就沒聽出來什麼心計,也沒看出來什麼攻心之法…”

呵呵…

孫魯育的話直接讓孫魯班苦笑了起來。

她心頭直嘀咕——『傻妹妹啊傻妹妹,下一場戲…這荀彧怕是就要死了,而他荀彧死的真相一旦昭然,那曹操必定將成爲衆矢之的!』

千呼萬喚,這最後一場戲,也就是第六場戲…

更是關麟講述的這故事,王粲寫下的這《戲本》,阮瑀彩排下的最、最、最、最重要、最濃墨重彩的一場戲。

而這一場戲,正同時在襄陽、在江陵、在許都,在江夏,也在荊南上演——

戲臺上映照出一副天黑的假象。

而飾演曹操的戲子正無奈的望着降臨的夜幕,繼而感到焦躁與失望。

這時,門吏進來稟報,“魏公,荀令君求見!”

曹操一下子振奮起來,“傳…”

也隨着這一道聲音,大幕拉開。

“臣有表上奏?”

“你我之間,有什麼話不能面談,還要付諸文字麼?”

“臣無話不可對曹公說,但言談難免有私心,文字卻是給天下人看的,必須公允端正。”

曹操有一種預感,荀彧…這位摯友,這位他示之爲‘子房’的男人,已經在這二十餘年的相伴中,將他完全摸透,然而…他此來是註定要讓曹操失望的。

“令君不妨慢慢說?何爲私心?何爲公允?”

“平原侯夜闖司馬門,此非人臣之所爲,此事若傳至許都,傳至天下,天下人驚疑的不是平原侯,而是曹公啊…曹公匡扶漢室,忠貞謙讓,一片丹心,不可…也不該爲此事受到天下人的質疑!讓天下人懷疑曹公有僭越之嫌。”

“令君逼孤殺子?令君自己就沒有兒子麼?是啊,子健的死活,令君哪裡會擔心?令君不過是要孤罷黜子健,立子桓爲太子,因爲子桓是嫡長,是規矩,也因爲子桓更親近漢臣,更忠於漢!更會保全這渺小的漢室!”

“臣也是父親,臣知道一個父親想要保護兒子的苦心,兒子有錯,臣也會責罰他,臣也會心疼,更會怕他犯更大的錯誤…害了自己。”

“什麼樣的錯誤?”

“不忠不孝!”

“哈哈哈…”面對着荀彧的話,曹操大笑出聲,“令君說這四個字,怕不是說子健,是說孤吧?”

說話間,曹操的目光直視向荀彧,目光彷彿那旭日烈陽一般,灼熱…彷彿能將荀彧焚燼。

哪曾想,荀彧直接迎上曹操的目光,“臣不敢,曹公誤會了,但…漢高祖說非劉氏稱王,天下共擊之,曹公雖未稱王,可稱公以來一切儀仗均以‘王侯’之禮,這魏王宮更是建的比漢宮都雄偉…再加上,曹公的封地…哪有公能封上那麼廣闊土地的道理,大王這昭然若揭的心思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我荀彧啊!”

“所以…”曹操逼視着荀彧,“所以荀令君覺得,孤是違背了漢高祖那條‘非劉氏不得爲王論’?在令君看來,孤此舉是不忠不孝,是大逆不道吧?”

這…

面對曹操的質疑,荀彧沒有回話,目光卻是肯定的。

曹操進一步逼視着荀彧,“回答孤!”

荀彧這才慢慢擡頭,對上曹操震怒的目光,語氣卻是輕飄飄的,“臣只是覺得,有些失望…”

然而,就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宛若一記重錘,敲得曹操耳邊嗡嗡作響,曹操咬牙切齒,“令君什麼意思?”

“臣二十年前就追隨明公,就堅信明公會匡扶漢室,拯救黎民…可二十年來,臣左支右出,苦心維持,小心翼翼地把握着這尷尬的分寸,企望臣的理想和明公的志向可以共存,可…可事到如今,臣才發現…臣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面對荀彧的話,曹操質問:“爲什麼不能共存?孤可以終生奉養漢室,孤可以永爲漢臣!”

荀彧搖頭,“主公還是漢臣麼?司空不夠?丞相不夠?魏公不夠…如今已是王公纔有的儀仗、宮殿…主公離那最後一步,還有多遠?還會遠麼?”

荀彧用無聲的目光質問曹操,一時間竟使得曹操無法與他對視,只覺一陣巨大的疲憊。

“孤原本以爲,你我相交相知二十載,孤是可以傾心託付的!”

“主公與臣都只是一廂情願的去相信自己所願,平亂鋤奸,臣可與明公並肩,可封王拜相,恕臣不能與主公同行了…”

戲演到這裡,那飾演的荀彧戲子深深扣首…那飾演曹操的戲子則怔在當場,這一幕戲需要戲子表情的傳遞是極其複雜且傳神的,是要把他們的心情傳遞給每一個觀衆的!

但…半年的排演,還是這支讓官家“戲班”中的每一個“戲子”都發揮出了極致的演技。

任憑每一個觀衆都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荀彧這一拜的分量…

這是向曹操辭行,也是向曹操永訣,志向不同的訣別!

“哈哈…”曹操大笑,“好,好…令君愛重孤,孤怎能不知?如非令君愛重孤,那董承衣帶詔?那伏完私養的死士,那天子屢次三番欲謀誅於孤?令君就一概不知,從未參與過麼?他們就沒有請令君參與過麼?”

荀彧擡起頭,直視曹操…直視這個他的主公,他的朋友,這一刻的荀彧每一寸骨骼都顯出了蒼老與疲憊。

曹操的聲音還在繼續,“令君就不想解釋麼?”

“臣知明公,明公也知臣,臣是明公信得過的謀士,可臣亦是漢臣,多的話…臣便不必多說了…”

說到這兒,荀彧轉身離開了曹操的書房,曹操望眼欲穿的期待着什麼,可最終這一份期待完全落空,荀彧沒有回頭!

這一幕也在荀彧踉蹌走出王宮,虛弱的望向天戛然而止。

大幕緩緩落下…

可所有人尤是意猶未盡。

“接着演哪…”

“後來呢?”

“荀令君…後來如何?”

無數人大聲呼喊,這些人有江夏人,有襄陽人,有荊南人…可喊得聲音最大的,聲音最齊的,眼眶中飽含熱淚的卻唯獨許都人。

荀令君…一直是他們許都人信奉的神君哪!

他們彷彿…從荀彧與曹操的決裂中窺探到了什麼,內心中更是懷揣着巨大的好奇感,無比渴望知道答案。

就在這時…

大幕雖然落下,卻有荀彧那沙啞的聲音傳出。

這聲音依舊是從戲臺上,從那幕布後傳出:

——“鄴城的月夜,多好啊…不坐車了,走走吧!”

——“二十年來鞍馬流離、案牘勞形,上一次這樣安心看看月色,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讓我再享受一刻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

當聲音到這裡時…

大幕再度拉開,這時…荀彧已經回了府,走進了臥房。

家僕忙上前點燈,“難得老爺今日回來安歇。”

荀彧心不在焉,撫過案上一卷卷書籍,帶着留戀惋惜…

家僕張口說:“就在剛纔魏公派人送來個食盒,小的不敢推遲,就替老爺收了…老爺現在要用麼?”

荀彧的手停住了,眼神疑惑:“尊者賜,不敢辭,你做的很對,拿上來吧…”

於是…

就在所有人觀衆的目光下,一描着精美花紋的漆盤擺在荀彧的面前,上面三個字——“君幸食!”

荀彧遲疑了一下,那原本要伸向食盒的手不可遏制的顫抖了一下,他緩緩揭開食盒,盒內卻是空的。

“哈哈…”荀彧突然大笑起來,他站起身來,大聲道:“孟德,你我相識二十載,你知我,我還能不知你嗎?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荀彧笑着放下盒子,感慨地自言自語,“我荀彧爲官三十載,終無漢祿可食——”

說到這兒,荀彧從懷中摸出一隻小小的玉瓶,倒出一顆藥丸,輕輕的笑了笑,將藥丸服下…

而後,他點燃了一爐薰香,將三個最喜歡的香囊帶在身上,他跌坐在牀榻上,靜靜地用香薰薰着袖子…

這一刻,彷彿他一世的輝煌,一世的艱辛,都如這繚繞的香菸一般,散了…散了。

很快,一陣痛苦浮現在他的面容上,他的衣袖緩緩落下,但依舊儀容端正地坐着,宛若閉目冥思,而他的魂魄也隨着這香菸裊裊上升。

這一幕的出現…

讓臺下無數觀衆齊呼,“荀令君,不要——”

那沙啞的語氣,此起彼伏的聲音,是百姓們對“留香荀令”的留念,也是對他的尊崇與崇敬。

但…

很快,百姓們意識到這終究只是一場戲,是一場還原荀令君隕亡真相的戲…

荀令君已經走了,被曹操害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大幕隨之再度拉下,可每一個百姓,特別是許都城這裡,凡是圍觀着看到這場“大戲”的百姓,無不拂袖哭泣。

有淚點低的,有曾受到過荀令君幫助的、恩惠的,甚至已經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已…

“令君——”

“荀令君——”

一道道呼喚荀彧稱謂的聲音不斷傳出,每個人都泣淚交加,不能自已。

乃至於,就連諸葛瑾、諸葛恪、吾粲…都被這戲中講述的故事感染,久久不能從其中走出來。

要知道…在古代,沒有什麼“記實性”的戲劇,百姓們也從沒有被這樣的表演形式薰陶。

如果再加上一個真的感天動地,讓人能代入進去的故事,無疑…成效是斐然的。

“爹…”

諸葛恪朝向諸葛瑾,彷彿有話要說。

諸葛瑾卻是伸手示意,像是告訴這個親生兒子,就是他…他…也還沒從這“一出好戲”中走出來,他還要再緩緩。

反倒導演了這齣戲的阮瑀與王粲在環望過周遭後,看到衆人的樣子的後,兩人彼此互視,眼神中流露出的是頗爲滿意的色彩。

效果…的確出乎他們所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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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至於,按照人心思的揣摩…在悲痛之後,這些悲痛會迅速的化爲力量,去仇視…那些該仇視的人!

只是…王粲和阮瑀終究是有一些擔憂的,因爲這樣六場戲…既來到了許都,肯定不能只演一次,他們擔心…許都城校事府一手遮天,此間校事遍佈各處,會不會有人阻攔?乃至於將他們統統抓起來。

事實上,就在這驛館聚攏的人羣百步之外,校事府早已在調集兵馬,如今…已經調來了百餘人。

只是…沒有統領、副統領的命令,多事之秋,時局敏感,又是事關荊州使者,事關外交…

他們別說去拿人了,就是去驅散百姓也不敢擅自做主。

“統領還沒下達命令麼?”

一名校事府的校尉頭目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一名剛剛跑回的校尉則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程掌事隨大王、駙馬都尉往城郊去了…如今留在許都城的唯獨李掌事…”

李掌事,自然…便是指代的校事府新晉的副統領,無論是曹操還是曹氏宗族均頗爲信任的——李藐!

而聽到“李掌事”這樣的字眼,那校尉頭目神色愈發慌張,“就是李掌事的消息?也…也該到了吧!”

是啊,眼看着百姓熱淚當場,眼看着羣情激奮。

那一句句化悲憤爲力量…無比冷冽的話語直指曹操,直指曹魏。

現在的這裡,這戲…這戲臺周圍,可謂是間不容髮了!

李藐在校事府正堂心緒不寧的坐起,門外早就是無數校尉,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個跑來稟報。

無他…均是許都城正在上演着一出有關“荀令君”的戲碼。

不斷的有校事將最新的戲告知李藐…而當最後兩場戲的出現,來稟報的校事更多。

他們均是來請命…擒拿住這些“賊子”,以儆效尤,以正視聽。

如此…壓力就到李藐這邊了。

如今曹操、程昱都不在,抓不抓?拿不拿?這些…就全繫於他李藐的一念之間。

關鍵問題是…打從心底裡,李藐是不想抓,不想管…

他甚至想讓這戲更快的在許都城傳播,傳遍大街小巷,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荀令君的戲…成爲壓死曹操、曹魏民望、民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若是他一動不動,那難免…他這校事府副掌事的身份就擺在那兒…

無論如何,也難逃失職之嫌。

——壓力好大呀!

“李統領…快下令抓人吧?若…若再聽之任之,那要不了半日,整個許都城裡就都人心惶惶,大魏…大魏將失去一切這裡的民心與民望。”

“是啊,李統領…不能任其這樣下去,大王遷都在即…不能容許敵人這般散佈謠言,擾亂民心…”

“李統領…快…快下令吧!”

一句句聲音傳出,李藐感覺…他幾乎是被架在火上烤。

說起來,李藐這校事府掌事的失職之嫌…那還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李藐擔心暴漏啊!擔心引起曹操的猜忌…

正直左右爲難之際。

“漢南、漢南——”

一道粗獷的聲音從校事府的門外傳來。

李藐一怔,他聽出了這熟悉的聲音,是夏侯惇…

當即,他迅速的起身就往門外去迎。

卻見夏侯惇正急急忙忙的往這邊闖來,他的雙眼看不見,故而一手拉着一個親衛,李藐剛出門就與夏侯惇碰到。

“大將軍?你這是…”

李藐一時間有些擔憂,生怕夏侯惇也是聽到了那驛館門前有關“荀令君”的大戲,故而來讓他派校事鎮壓的。

——『如果是夏侯惇都開口了,那我…』

一想到這裡,李藐心頭變得更加凝重。

哪曾想,夏侯惇一開口,畫風就徹底變了。

“漢南…我聽說那荊州使者在驛館門前搭臺唱戲,句句不利於我大魏…句句是在瓦我大魏民望、民意…可…漢南哪…”

夏侯惇盲握緊李藐的手,語重心長:“我知道你這性子,你一定不能忍,一定會即刻派人去抓捕他們,以儆效尤…以正視聽,可…可…可你不能這麼做呀!”

啊…

李藐整個人怔住了,這啥情況啊?

夏侯惇不讓他去抓人?

夏侯惇眼瞎了?這心眼也瞎了麼?

正直疑惑之際,瞎了眼的夏侯惇竟抓起李藐的手指向天穹…李藐下意識的向天穹中一看。

乖乖的…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整個天穹上…一枚枚飛球正從雲層處緩緩降落,然後在許都城的上空肆意飄蕩。

這…

李藐登時就明白了,夏侯惇是提醒他——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不可魯莽,更不可意氣用事,當務之急能忍則忍!

“嘶…”

李藐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心裡嘀咕着,夏侯惇這是送來神助攻啊!

說起來也諷刺,整個逆魏,偏偏送來這個神助攻的竟是夏侯惇這個瞎子,看起來,他眼瞎…可心卻不瞎呀。

果然…

此刻的夏侯惇正在張口進一步的解釋,“我眼瞎,可我無比清楚的記得,我這支獨眼是怎麼瞎的?我…我就是因爲那飛球上冷不丁的一箭給射中…從我回到許都起,我整個府邸造了四處高臺,就是每時每刻讓下人觀測天穹用的…所以,所以我一發現那飛球,我…我即刻就來告訴你!”

說到這兒,夏侯惇牢牢的抓住李藐的手,“大兄不在,程先生不在,這校事府便是由漢南你執掌,當務之急…你得收斂起那狂躁的性子,你得忍…你得忍哪…”

夏侯惇越是這麼說…

李藐的心頭越是激情澎湃:

——『多謝夏侯老哥送來的這一番話呀…否則,我李藐真是特喵的要爲難死了!』

當即,李藐宛若有了後臺與主心骨,他大聲朝着那些本正在請命的校事嚷嚷道。

“抓人?一羣飯桶,就知道抓人?”

“本統領就在想,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荊州使者怎麼就敢光明正大的散播謠言蜚語?”

說到這兒,李藐做出一副怒不可遏,乃至於都要大喘氣的樣子。

他重重的責罵與吩咐校事府中人:“看到了麼?那飛球漫天…怎麼?一個樊城的煉獄火海還不夠?你想讓許都,想讓咱們也都陷入這煉獄火海之中?一羣飯桶!”

“傳我令,所有校事不得妄動,除此之外…凡是有官兵、府兵欲抓捕荊州戲臺之人,爾等即刻阻攔,若不聽勸告者,可先斬後奏——”

李藐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一干校事,哪怕原本信誓旦旦的請命,此刻一個個像是蔫了的黃瓜一般,一個個都萎了。

他們低頭拱手,“諾…諾…”

“快去——”李藐還在大吼…“以後還敢再教本統領做事麼?滾…都給我滾——”

這麼罵…

好符合李藐立下的狂士人設,也好爽快啊——

第7章 不入魔,不成活兒第607章 曹操:又一個董承!一個衣帶詔!第487章 東吳?不會就這樣無了吧?第225章 我纔是桃園結義的第四人!第33章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第224章 此聯姻是關三小姐?錯,是關雲旗!第537章 等太陽升起,江東即進入嶄新時代!第118章 關某能饒,青龍刀卻不能饒第179章 這一言,這一跪,瞬間炸裂第267章 雙生帝王家,一子去一子還第729章 碧血,莫問,何處是歸冢?第532章 還不是惦記着那城?那錢?那地?第702章 動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第604章 魏王?漢帝?良禽擇木而棲!第621章 雲旗!他的後手可多着呢!第49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第666章 蠻王:這漢人有血腥,我喜歡!第714章 你特麼告訴我,這城怎麼守?第61章 吾,張文遠,歸也!第369章 塵埃落定,開卷下的蜀軍戰績第227章 先帝創業未半,蹦迪花光預算第426章 諷刺,這便是我們守衛的魏麼?第304章 夜擊營斬將須彌,輕裝襲破敵千里第50章 輕裝上陣,襲敵於無形第287章 我縱容的是你啊!曹公得人第143章 說着最狂妄的話,挨着最狠毒的打第493章 豈不聞,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第382章 並無大礙?你的命就那麼不值錢?第663章 劉備:蜀將何在?隨我衝鋒第180章 陰陽五行治醫聖,逆子神算定荊州第194章 此子,非孔明不教,乃教不了也第226章 戰爭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啊第676章 敢越過此青龍刀者,殺無赦第469章 夜黑風高,漫天飛球,三城盡取!第561章 來呀互相傷害呀!老子給你拼了!第735章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第671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第443章 狗屁寒蟬?普通的世家聯盟而已!第169章 船要燒,弩要奪,局勢間不容髮第276章 欲爭山西第一勇烈,終淪爲一方笑談第381章 縱南行,揮手去,直搗滄海會有時!關於“趙雲”的爭議,解釋幾句。第744章 關家逆子大結局(七)第650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第652章 只擊敗夏侯淵?那就太沒意思了!第12章 三人成虎,人所共知第1章 我爹,臉都不要了第359章 未雨綢繆,張飛一生最大的滑鐵盧第9章 虎嘯逍遙震千里第314章 血逍遙津之恥辱?我張遼隨時奉陪!第37章 英才卓越,功蓋一國第415章 雲旗這兒,是魚也要,熊掌也要啊第729章 碧血,莫問,何處是歸冢?第181章 一口氣在就不能退縮,當敬醫聖第323章 十年塵封,此方爲關麟最大底氣第503章 誰會拒絕自己年輕時的模樣!第136章 那是吾摯愛親朋啊!拿命來!第624章 義薄雲天!堂堂正正!不苟私情第635章 偷樑換柱,瞞天過海,李代桃僵第94章 關雲長一朝悟道:強弱,形也!第159章 “我不是藥神”之拯救張仲景!第556章 漢,一個看臉的時代第471章 四個月,那臭小子佈下的星落棋盤!第432章 以血盟誓,此間可有長槍?第228章 都是滿滿的求生欲啊!第86章 龍乎?蟲乎!一看便知第713章 利刃出鞘,血濺長安第751章 番外篇:《少年曹操》第314章 血逍遙津之恥辱?我張遼隨時奉陪!第346章 鬥戰神黑張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第386章 錘子而言,它的眼中只有釘子!第335章 弟兄們,聽我號令,拉滿弦第19章 關公言:江東鼠輩,不足爲慮第421章 絕情關雲長,揮淚斬關興第17章 參見上將軍!第427章 這世上,有人理解西涼的馬兒麼?第351章 一力降十會麼:燕人張飛在此!第191章 藍田美玉?倒當得起吾兒雲旗的人第82章 江陵峰迴路轉,蜀中柳暗花明第42章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第49章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第393章 凌旋風歸蜀,風消力去,風殘力盡第224章 此聯姻是關三小姐?錯,是關雲旗!第438章 討逆魏,誅無道,血債當血償!第178章 這一夜,這一仗,某人賺麻了第76章 洪七公當着當着,真成北丐了第168章 船若燒,我爹豈不淪爲襄樊笑柄?第424章 進爵爲魏王,屠龍勇士終變惡龍!第335章 弟兄們,聽我號令,拉滿弦第41章 語出驚人,不死不休!第297章 這是多麼痛,多麼深刻的領悟!第578章 今日只有斷頭的曹丕!第70章 四公子是洞若觀火第163章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第519章 錯了,孤全都做錯了!第128章 如果,他是我的人呢?第582章 賈詡賈文和,這老頭子陰着呢第235章 靈雎:我不會害他,只是有事求他第753章 關家逆子大結局(十五)第664章 法正:我活着的意義,就在於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