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本想拒絕的。
但孔融追得太緊,鬧得太兇,開口閉口,又是哭又是叫的。
曹操實在受不了,便點頭答應了。
“見,可以。但,此事你絕對不能對外人提起。否則,莫怪曹某翻臉無情!”
“還有,先生並不知道曹某的真實身份,你也絕不能暴露。我是許都商人,幫曹府置辦糧草的,你呢,就做我的捉刀人,明白嗎?”
捉刀人,即刀筆吏,也就是替人代寫書文的僕從。
孔融鄭重的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但他自恃清高,不肯與曹操爲奴,便刻意的挺直了脊樑,以表示自己仍有文人風骨。
二人出了許都城,來到一處莊園,換上便衣,沿着小路,去了南山書院。
“千萬千萬,不可暴露了你我的身份。”臨近山腳,曹操再三叮囑道。
孔融默不作聲,心中卻越發好奇。
這裡只是一座小小的書院,不顯山不顯水的,想不到,居然是藏龍臥虎之地。
那位世外高人,究竟有多大本事,竟能讓曹操如此上心。
看來,必然是位先聖遺賢……
“先生,吉某看你來啦!”人還未到,曹操便滿臉堆歡,笑呵呵的快步而入。
孔融急忙正了正衣冠,手持儒禮,緊緊的跟在身後。
“是吉老闆吧?先生帶着孩子們補苗去了。”林風不在,說話的正是許褚。
孔融剛進山門,便見院落之中,站着一名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的大漢。
大漢肩上,扛着一頭壯牛,約莫有兩千斤重。
他當即嚇了一跳,眼睛睜得提溜圓,瞪着許褚和他肩上被五花大綁的壯牛,沉默了很長時間。
孔融不明白,這名大漢扛着一頭活牛做什麼。
莫非,另有深意?
琢磨片刻,他走到近處,對許褚緩緩施禮道:“壯士,你這是?”
許褚面無表情,粗着嗓子,甕聲甕氣的道:“耕地,補苗。”
孔融更糊塗了,指着耕牛問道:“它不是會自己走嗎?你幹嘛非要扛着它?”
許褚憨厚的答道:“走得慢,牽着費勁,不如我扛着省力。”
啥,啥玩意?
牽着不如扛着省力?
孔融望着青石板上厚重的腳印,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指着許褚,看向曹操,搖頭嘆息的道:“原來,此人是個傻子。”
“高人居所,本該是仙家別苑,不知道養個傻子做什麼?”
孔融思來想去,始終想不明白。
但話說回來,高人高人,什麼才能叫做高人?
他覺得,既然是高人,總要有個高人的樣子。
仙風道骨也好,器宇軒昂也罷,都可以。
哪怕再不濟,也要和自己差不多吧?
心懷天下,唯念蒼生,赤膽忠心,德才兼備……
養個傻子,固然也是一件善事。
但高人不同,高人的目光就該放長遠些,不能只顧着眼前的傻子,而忘了天下的百姓。
孔融長吁短嘆,來到書院外的田地中,左右看了看。
幾個孩童繞着田壟蹦蹦跳跳,正在撲蝶嬉戲。
兩名年輕男女坐在樹下竊竊私語,像是在談戀愛。
交頭接耳,拉拉扯扯,真是有傷風化!
哪裡有高人了?
孔融鬱悶的不行,走過去,分開正在閒聊的清河與林風。
擡起右腳,在林風后背狠狠的踹了幾下,怒道:“光天化日,耳鬢廝磨,成何體統?”
“去!莫要再讓老夫看到你!”
林風后背遭重,頓時撲倒在地,跌了個狗吃屎。
他一臉驚詫,回頭看了看,見是個不認識的老頭,正指着自己好一頓訓斥。
林風整個人,瞬間懵逼了。
我好好的坐在自己家門口,與青桐吃着水果,聊着天,突然就被一個老頭給揍了。
我特麼招誰惹誰了?
“你敢動手打人?”林風質問道。
“打你怎麼了?老夫還要抽你呢!”
孔融揚起下巴,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指着林風三令五申的罵道,“男女有別,古之大妨。朗朗乾坤,你與那名少女在大庭廣衆之下做的什麼?你生而爲人,也需知道羞恥!”
“臥槽?”林風真是無語。
“男女大妨,說句話也不行?”
“管的這麼寬,你當你是聖人之後嗎?”
孔融微微一笑,眉眼之中甚是孤傲。
“先生,你沒事吧?”曹操大爲窘迫,急忙追過去詢問。
孔融是他帶來的,萬一惹怒了林風,豈不壞了大事?
“先,先生?”
“你叫這小子先生?”
“他就是你說的那位高人?”
孔融剛剛支棱起來,瞬間又萎了下去。
不可能啊,這小子不過十六七歲,毛都沒長齊,怎麼會是曹操背後的高人呢?
再說了,他哪有一點高人的樣子?
話音剛落,許褚已經聽見了動靜。
他丟下牛鞭,嘶聲大吼着狂奔而至。
“什麼人?敢動我家先生,找死!”
眼見狀況不對,孔融急忙擺出笑容,想要解釋解釋。
誰知,卻被許褚一把抓住衣領,提到了半空之中。
“媽的,原來是你個老貨!”
“剛纔在書院時,你就陰陽怪氣的嘮叨個不停,說許某是傻子。許某有意放你一馬,你卻追到了這裡。”
“不是要動手抽人嗎?來,跟你許爺爺比劃比劃。幹恁娘!”
“幹,幹什麼?粗鄙!”孔融抓住許褚的雙手,不停的亂掙。
他怒不可遏的瞪視過去,又嚷又叫的道:“你想做什麼?放開我,我是老者!你要懂得尊老愛幼。”
許褚在孔融頭髮花白、又缺了一塊的頭皮上看了看,隨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他腦門。
“粗鄙是吧?尊老愛幼是吧?你是老者是吧?打的就是老者!”
每說一句,他就扇一巴掌。幾句話說完,孔融的腦門都快禿了。
眼看躲不過去,孔融只得裝瘋賣傻的道:“我,我認錯人了,真認錯人了。我和吉老闆一路的,我是吉老闆的僕從!不信你問他!”
林風呵呵一笑,見老頭實在扛不住了,便對着許褚點了點頭。
“哼——,算你走運!”許褚雙手一甩,將孔融甩出去老遠。
孔融從地上爬了起來,沒事人一樣,拍拍身上的泥土,轉身看了看林風。
他心裡發虛,唯恐許褚再找自己麻煩,擺擺手道:“那個,你們聊,我先回去了啊。”
“走?你身爲吉某的僕從,不跟着我,往哪裡走?”
“莫非,你剛纔被許褚打怕了?”曹操挑着眉毛,一臉奸詐。
“怕?老夫我自打出生以來,還從未怕過誰!”
“我只是身體略有不適,想回家歇歇……”孔融頭上背上都是虛汗。
不走,留在這裡幹什麼?
等着那名姓許的大漢,一拳打死自己嗎?
尼瑪本來是拜見高人的,結果自己眼瞎,問都不問,上去跺了他幾腳,差點沒把他給跺殘廢了。
除此之外,還劈頭蓋臉的把他罵了個狗血臨頭。
這要是繼續待下去,自己這條老命非得擱在這裡。
反正已經知道了地方,不如哪天趁着曹操不在,帶上厚禮,單獨過來賠禮道歉,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孔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雙腿動了動,眼瞅着就要開溜。
誰知,曹操卻搖了搖頭,十分無奈的道:“許褚,我這僕從是瞧不起你啊!你都把他打成這樣了,他還是不怕。”
“不僅不怕,他還嫌棄你力氣小,打的輕,覺得你跟沒吃飯似的。”
“啊哈?我力氣小,我打的輕?來來來,那個禿頂的雜種……”
“操——!我去尼瑪的!”孔融一聽,嗷一嗓子,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