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剛開始聽到白紙的消息時,本來沒當回事,關起門來,幸災樂禍的搞自己的竹簡。
但當他一看到楊修家裡拿到的樣品,瞬間就懵了。
有了這東西,竹簡哪裡還能賣得出去?
聯想到司空府最近這段時間的一舉一動,氣得他當場就要發飆。
曹阿瞞啊曹阿瞞,他這是挖好了坑,等着董某往裡跳。
難怪司空府名下十六處作坊,每處只賣了百萬錢。
也難怪曹操敢拍着胸脯保證,從此以後不再插手竹簡生意。
有了如此精細的白紙,誰還會想着竹簡?
他這是專門做了一個局,從自己手裡坑錢的!
董承二話不說,來到司空府,點名要曹操退錢。
誰知,曹操避而不見,讓曹昂把話挑明瞭:司空府,絕對不退錢。
董承氣的咬牙切齒,闖進去要找曹操。
曹操沒找到,卻見到了正在算賬的孔融。
一見到這頭倔驢,董承心裡那個恨啊!
他三兩步走了過去,扯着孔融的衣袖,怒氣衝衝的道:“孔北海,原來,你跟曹操是一夥的!你,你還我的兩千萬!”
孔融心裡突的一跳,暗想,他跟曹操合夥做生意不假,但,彼此負責的職務不一樣。
他只管銷售,作坊的事,從來不予過問。
董承揪着自己不放,沒道理啊。
“孔北海,你明知道曹操要造紙,爲何不早些告訴我?”董承怒聲嚷道,神色之間盡是怨氣。
兩千萬大錢,買了十六處沒用的作坊,全特麼砸手裡了。
前兩天,他還跟伏完、楊彪等人炫耀,說以後他們家若是用簡,自己全都包了。
現在想想,董承真感覺自己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那楊家的小子楊修,還似笑非笑的說,兩千萬說給就給了,董家好大的手筆。
當時,董承便感覺其中話裡有話。
誰知,竟然遇到這等事……
“告訴你?商業上的機密,如何告訴你?再說了,買賣買賣,有買有賣,你自己賠了錢,怪我嘍?”孔融撇了撇嘴,頗爲不忿。
若是以前,念在大家同爲漢臣的面子上,孔融或許會對董承知會幾聲。
可現在,當他看到成箱成箱黃橙橙金燦燦的銅錢時,哪裡會管那些閒事?
孔融巴不得多坑點錢,把董家老底全給騙過來纔好。
反正董承這廝,也不是什麼好鳥。
“混賬!好你個孔融,難怪幾大世家都說,你如今做了曹操的走狗。董某本來還不信,今天一見,確實無疑了!”
“你今天不給董某退錢,董某跟你沒完!”
董承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他的髮髻,就要動手動腳。
孔融毫不示弱,扯着董承的胳膊,嚷道:“老夫打不過曹操,打不過小先生,那是因爲典韋、許褚在場。”
“你這氣喘虛胖、一身肥膘的蠢貨,要跟老夫鬥?”
“老夫弄不死你!”
孔某一點情面也不留,翻過董承的手腕,擡腳在他肚子上猛踢兩下,趁機拉開身位。
眼見對方又要撲來,他即刻跑到箱子後面,抓起銅錢,嗖嗖的砸了過去。
一邊砸,孔融還一邊嘲諷道:“來呀,來呀!焯尼瑪!”
司空府的侍衛,全都看傻了。
一向斯斯文文、滿口仁義道德的孔融孔北海,罵起人來,這麼兇猛的嗎?
簡直是妙語連珠、舌燦蓮花,一出口,就是老孔賊了。
活到老,學到老。今天,大夥又學了一招……
這邊二人瘋狂對線,那邊楊修卻悄悄的溜了過來。
他一聽到孔融罵的那些話,立馬覺得不對勁。
非常的不對勁。
小皇帝劉協身邊的兩大支柱,一個是他老丈人董承,一個是北海相孔融。
二人竟在一夜之間,反目成仇。
這若是說出去,誰信呢?
他孔融,什麼時候和曹操走的這麼近了?
況且,言語之中還提到了小先生。
小先生小先生,不就是曹操經常拜訪的那位神秘人?
身爲司空府主簿,楊修每天的工作,就是處理曹操的文書。
他對曹操身邊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瞭如指掌。
小先生三個字,在曹操口中,提起了很多很多次。
他也能夠確定,這個小先生,便是獻上了屯田方略,又發明了冶煉之法的世外高人。
原本,楊家是要仔細查一查的。
好巧不巧的是,楊彪還沒動手,就被滿寵以通敵叛國的罪名抓了起來。
雖說命保住了,但楊彪在大獄之中,沒少遭受刑罰。
等領回家裡後,他整個人瞬間變得異常老實。
連官職都給辭了,什麼都不要,只想本本分分的在家養老。
如今,調查這位世外高人的重任,顯然落在了楊修頭上。
“兩位切莫動手,聽我一言!”楊修快步走進,將二人攔住。
“不動手便不動手,董某纔不跟如此粗魯的人一般見識。”董承明知幹不過孔融,只好找個臺階作罷。
“不過,我買作坊的那些錢,他姓孔的必須給退了。不要多,退我一部分也行!”
在世家眼中,錢,固然重要。可與臉面比起來,那就差得多了。
董承被曹操坑了整整兩千萬,許都上下誰都知道,他董家已然成了一個冤大頭。
坑了就被坑了,沒辦法,誰讓自己不長眼。
但董承總得要臉,多少讓曹操退點,也算保住了顏面。
若是一點錢都要不回來,他以後還怎麼混?
不徹徹底底淪爲了天下人的笑柄?
“你早說呀。早這麼說,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孔融彈了彈衣服上的塵土,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從箱子裡數了十六枚銅錢,一一擺在桌子上。
“喏,一個作坊一枚銅錢,這是……”
話沒說完,董承登時跳了起來。
“你特麼打發乞丐呢?坑了我兩千萬,還我十六文!狗賊,你跟曹操有什麼區別?”
若不是身在司空府,董承早就惱羞成怒,提刀殺人了。
日他仙人闆闆的,這孔融,真特麼可恨!
十六枚銅錢,焯!
偏偏孔融毫不在意,扭頭看向院外,沒事人一樣的嘀咕道:“十六文,已經不少了,能買大半刀竹紙……”
“狗賊,市面上流傳的白紙,到底是何人所做?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聽到白紙,董承急忙問道。
孔融愣了愣,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楊修見狀,靈機一動,忙循循善誘道:“如此好紙,真是令人歎服。真不知造出它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說着,他對董承擠了擠眼。
董承心知肚明,立馬附和道:“就是,就是。董某若是能見到這位高人,必將卑躬屈膝,將其奉爲師長。”
“不必,大可不必!”
孔融擺了擺手,哼哼笑道,“小先生年紀輕輕,跟你女兒差不多大,怎麼能做你的師長?你這麼說,便是爲老不尊。不過……”
“不過,你們若想見他,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一聽有戲,連連追問道:“當真?北海老賊,當真?”
孔融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又緩緩吐出,“行吧,我帶你們去見。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