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麼……”董承切聲問道。
楊修聽聞,也目不轉睛的看了過去。
“只是,那位先生不喜歡見到外人,尤其不喜歡見到官場上的人。”孔融無奈的答道。
“這個簡單!”董承大手一揮,笑道,“董某回去把官服換下,穿一身便衣不就行了。”
“也不能暴露身份,否則,曹公那邊怕是不會饒你。”孔融補充道。
二人想了想,都覺得無關緊要。
相反,不能暴露身份更好。
萬一與那位高人說不到一塊去,也不會丟了自己本家的面子。
琢磨一番後,董承與楊修便各自回家,脫掉了官制長袍,換了身尋常衣服,就要再次去找孔融。
楊修的老父親楊彪見狀,詫異之下,忍不住問道:“孩子,你不在司空府好好當差,慌慌張張的要幹什麼去?”
楊修神秘一笑,將他拉到一邊,低聲答道:“父親,曹司空背後的高人,找到了!”
“啊?當真?”楊彪一臉驚奇。
楊修點了點頭,“千真萬確,是孔融那老貨告訴我的。他還答應孩兒,可以帶我去見一見。孩兒現在,正要去會會他。”
說話間,楊修的嘴角越來越孤傲。很顯然,他要跟這位高人比較一番。
楊彪略作沉吟,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起來。
去見見這位高人,自然是好的。
前幾天,若不是自己被滿寵抓到縣衙,他也準備打聽打聽此人的底細。
只是,聽楊修的語氣,怎麼像是去找茬的?
在縣衙之中,經過滿寵好一頓毒打,楊彪的脾氣已經收斂許多。
他拉着楊修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孩子,做人要低調,萬不可恃才傲物。那位高人,連曹操、孔融都得敬畏三分,你是什麼身份,如何敢在他面前誇大?”
楊修一愣,看了看老父親臉上、胳膊上的傷痕,苦澀的笑道:“我又沒做什麼,就是去會一會他。”
“聽爲父一句勸,不要逞強好勝!否則,爲父就是你的下場。”
“你現在立刻去準備禮物,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去見那位高人,不要惹出事端。”
楊修拗不過老父親,再加上,他現在也確實有點後怕,因此,便備下一箱綾羅綢緞、一箱金石玩物,又讓下人擡出兩罈美酒,全都搬到馬車裡,謙遜恭敬的去了。
到了許都南門,董承不在,正遇孔融。
二人一見面,孔融便指着馬車,好奇的道:“德祖,你這是?”
楊修呵呵一笑,隨意答道:“不過是些酒水,就當是送給那位高人的禮物。”
孔融神情微變,當即有些悶悶不樂,盯着楊修指責道:“文人風骨文人風骨,你如此阿諛奉承、趨炎附勢,把我們的風骨放在哪裡?想不到,你楊修楊德祖,居然也是個諂媚小人。”
楊修臉色一紅,急忙辯解道:“這是家父的意思,和我沒多大關係。我,我總是有些骨氣的。”
正說話間,董承也已經到了。
二人轉身一看,好傢伙,董承這廝,拉了足足好幾牛車的禮物。
一車綾羅綢緞,一車金石玩物,兩車朝貢的御酒,兩車新鮮的豬羊。
除此之外,董承這老賊,還做了個儒生打扮,遠遠看去,像是專門前去朝拜的學子一般。
孔融頓時就傻眼了,他當初拜訪林風的時候,不僅沒帶禮物,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甚至當着曹操、清河的面,一腳差點沒把林風給踢死。
他哪裡想到,董承楊修兩個狗賊,居然這麼會來事。
瞬息之間,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在孔融心底油然而生。
“北海,不是去拜訪高人嗎?咱們走吧。”董承謙虛而有禮的道。
來到孔融身邊時,又從懷裡取出一封燙金大紅的拜帖,另有滿滿一荷包的足色碎金,少說也有七八兩重。
“一會兒見了高人,還要麻煩你多多美言幾句。如果,能讓董某和高人結爲摯友,董某另有重謝!”
“我,我……”
孔融真是服了,心服口服!
誰知,這還不算完,董承說着說着,走到楊修面前,語重心長的告誡道:“楊賢侄,咱們是去拜訪的,可不是去找茬的。你一會兒千萬得悠着點,絕對絕對不能賣弄文采,更不能惹這位高人不高興。否則,董某絕不饒你!”
楊修:……
他瞪大雙眼,目不轉睛的盯着董承。
此時此刻,楊修方纔意識到:這姓董的老賊,可真不要臉,爲了能在高人面前留個好印象,真是煞費苦心。
他,他是楊某的勁敵啊!
楊修實在後悔沒聽老父親的話,準備的禮物,比董承足足少了一半。
三人離開許都,繞了不少彎路,終於來到南山腳下。
董承還未走進書院,已經開始誇了起來。
“此處依山傍水,仙氣氛氳,珍禽異獸,互相清鳴,一看就知道是高人居所。董某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這等洞天福地。能到南山一遊,實在是三生有幸。”
楊修聞言,仔細看了看。
展現在他面前的,不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山?
雖然種了不少桃樹、杏樹,可在山區之中再也尋常不過,哪裡就有仙氣兒了?
還有,山腳之中,確實有一條小河。溪水潺潺,叮咚作響,硬要往上靠的話,也算是傍水吧。
可珍禽異獸從何而來?
連個兔子都見不着,只有一羣野鴉野鳥。
還特麼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等洞天福地。
南山,許都誰不知道?
就是一處郊野鄉村,哪裡是什麼洞天福地?
董承這狗賊,太尼瑪能吹了。
楊修臉皮薄,又是個正兒八經的文士,拉不下這個臉皮,也就沒有吭聲。
董承一路走一路吹,從山腳吹到山門,嘴巴不帶停的。
連林風種的菜、老牛拉得屎,都能被他吹成上古靈藥,弄得孔融都受不了了。
終於,當三人跨過書院大門時,董承這才消停了下來。
他雙手持恭,儒雅穩重的站在孔融身側,倘若不細看,還以爲他是個有涵養有品味的高士。
“先生,老夫看你來了,另外,給你介紹兩位朋友。”孔融微微笑道。
林風剛剛放學,正爲了做飯發愁呢,一見孔融,立馬招手道:“老驢,來得好,去雞窩裡看看,有沒有雞蛋。”
“老驢?”董承一臉不解,盯着孔融問道,“你叫老驢?”
“老驢怎麼了?荀彧還叫老狗呢!曹公還叫老吉吧呢!他們不照樣高高興興的給先生當狗。”
孔融頗爲不忿,壓低嗓音,頂了董承幾句嘴。
一回頭,他立馬又嬉皮笑臉的,屁顛屁顛的跑到後院,找雞蛋去了。
只留下董承楊修,面面相覷,凌亂在風中……
二人本以爲,自己的姿態已經夠低了。
然而,曹操、孔融他們,比自己的姿態還要低。
尤其是孔融,幾乎要跪下來當狗了!
楊修把臉一橫,生硬的道:“我,我是跪不下去。”
董承哼哼兩聲,冷眼諷刺道:“人家曹操能跪,你不能?你比曹操還牛?”
楊修不答話,只高傲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董承搖了搖頭,叮囑楊修別惹事,隨後邁開腳步,笑吟吟的走進院內,滿臉喜色的道:“先生,董某見過……”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不是老北的朋友嗎?來來來,趕緊幫我燒火。”林風擺着手,直接指向了廚房。
董承一點也不遲疑,樂樂呵呵的鑽了進去。
林風緩緩轉身,正要收拾餐具,恰巧瞥見楊修孤零零的站在院子裡。
他也不含糊,掐着腰問楊修道:“你幹嘛呢?過來呀!先把碗洗洗,一會兒好吃飯。”
眼見孔融、董承都如此乖巧聽話,楊修掙扎一番後,最終也扛不住了。
他擡起頭,對着林風咧嘴一笑,快步來到水池邊,拿起碗筷洗刷起來。
場間氣氛,一度十分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