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衆人紛紛扭頭朝着聲音來源處看去。
只見站在劉璋身後站着的張鬆有些醉醺醺地開口說着,下巴也是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一副視在場一衆諸侯如無物似的姿態。
這讓李基忍不住微微扶額,明白這張鬆大體是醉了。
此乃諸侯會盟,李基又完全沒有自立門戶的心思,如今還是以着劉備麾下郡丞身份參與其中的,如何適合獨列一席?
當即,李基朝着各方諸侯拱了拱手後,朝着張鬆的方向開口提醒道。
“子喬,汝醉矣。”
“哼,吾未醉,乃是此言不得不發!”
頓了頓,張鬆開口就是一發地圖炮,道。
“此乃天下英豪齊聚討董之盟,所爲乃圖大漢安定之事,一些欺世盜名之流尙且能入席其中,子坤先生有不世之才,卻只能站立,此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無疑是讓一些諸侯眼神多了些羞怒與躲閃。
當真是人人都是一片公心爲大漢,不惜傾盡錢糧而來討董乎?
大多無非是爲邀名而來罷了。
而眼看着帳中氣氛漸漸不對,劉璋的眉頭忍不住略微一皺,看向着身後的張鬆,對於張鬆這般冒然開口的行爲眼神中多了幾分不悅之色。
若不是張鬆一族在蜀郡地位不低,張鬆亦頗有才名。
而劉璋一直都聽從着曾經李基的建議暗中不斷拉攏蜀中世家,積蓄聲望的劉璋有意藉助張鬆的醜陋相貌以示禮賢下士,否則如何會特意將張鬆帶在左右以示恩寵。
可張鬆這貿然舉動,無疑會讓劉璋成爲衆矢之的,或會以爲張鬆此舉乃是劉璋的示意。
就在劉璋準備出言呵斥張鬆之時,張鬆先一步湊到劉璋的耳邊,低聲急言。
“還請主公見諒,此前主公多次言及有意拉攏子坤先生乎?屬下方纔意識到此乃大好機會,故以來不及稟報便先行開口。”
此言一出,劉璋心中當即轉怒爲喜,覺得頗是在理。
且劉璋一時心中對於張鬆的形象大爲改觀,沒想到這個時常被自己心中唾棄的醜陋之徒,胸襟倒是頗大,不嫉妒於自己對李基的看重,反而將此事記在心中之餘,還懂得主動開口尋跡拉攏。
劉璋就是喜歡這種積極又主動……
‘不錯不錯……’
劉璋在內心暗自讚賞,表面則是對於張鬆的告罪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李基的方向微微示意。
相對於擁有天生被蠱惑聖體的劉璋外,在場不少諸侯亦是意識到這是個除了與李基結個善緣的機會之外,還是個離間劉備與李基之間關係的機會。
而就在張鬆以爲說服了劉璋後還需要舌戰郡雄,在李基面前充分展現自身的能力絕不僅是過目不忘,還有一副好口舌,繼而得到李基的認可賞識,改換門庭互爲同僚之時。
張鬆預料之中的那些羞憤的小諸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袁紹便是率先表態道。
“這位先生所言未嘗沒有幾分道理,子坤先生於國有大敗烏桓之功,又曾奉命遠渡瀛洲,而今又爲了一腔忠義而來此相聚討董,於情於理,於德於行,皆可獨列一座。”
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侯臉色爲之一愣的不在少數。
而原本就被張鬆暗諷了一句心中慍怒,與袁紹相對而坐的袁術聞言,向來就秉承着袁紹支持的便反對的心理,則是毫不猶豫地反諷道。
“呵!李基何人也?寒門出身,今尚且不過是一小小郡丞,如何有資格與列位同席?此事若是傳出,豈非是讓董賊嘲笑羣雄無人,以至於讓一郡丞單列一席。”
張鬆聞言,正想開口反駁,卻不料曹操的舉動比他還要快上一籌,起身開口道。
“公路,此言差矣。子坤先生早於兩年前便被先帝賜昭亭侯,又封爲遼東郡守,今雖還僅是郡丞,不過是心繫中原董賊作亂,故以不忍見朝綱動亂而獨善其身,方纔至此罷了。”
而公孫瓚或不懂其中彎彎繞繞,但也是毫不猶豫地表態道。“不錯,某亦支持子坤先生可獨列一席。”
其餘大小諸侯見狀,眼看着袁紹、劉璋、曹操、公孫瓚等影響力頗大的諸侯紛紛表態,自然亦是不會不識趣地再出言反對。
即便袁術依然心中不忿,自覺與區區一文士同列實乃恥辱,卻也是難阻大勢。
眼看事情發展至此,本作爲其中主角的李基反倒是沒有什麼開口的機會,只能也順從衆意接受了下來。
不過在軍士搬來一張新的桌案之時,李基卻是決意將此桌案置於劉備右後側而坐,不與劉備同列。
或許,李基深知這種小小的離間挑撥,並不會對劉備產生任何的效果。
只是李基從不會越了臣下本份,有些事只會有零次與無數次的區別。
而李基的這一舉動,讓在座的不少諸侯對於李基的好感亦可謂是隨之大增,不僅僅是李基刻意將所列之席往後半分,更重要的是李基所表現的忠義,罕有不爲之欣賞之人。
無論是暴虐殘忍如董卓,亦或者是多疑奸詐似曹操,即便他們自身視忠義如廁紙,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欣賞忠義之徒。 又或者說,曹操、董卓之流最擔心的是背叛,故以最看重的百便會是忠義,能力纔是次之。
因此,在李基自覺且堅持做出此舉後,便是連原本臉色頗爲難看的袁術,看向李基的目光都多了幾分欣賞。
而隨着這一小小的插曲結束,作爲劉虞代表而來的公孫瓚,則是起身當衆宣讀了一遍《討國賊檄文》。
即便此篇檄文在場之人,人人均已看過,但此刻幾乎每個人均是流露出激憤之色,聲討國賊董卓之聲可謂是不絕於耳,彷彿恨不得當場與董卓決鬥。
甚至有幾個眼看着聲討董卓罵不過左右同僚的小諸侯,語氣一轉,當即便是痛哭流涕了起來,哀悼靈帝,爲被強行廢位的劉辯而哭得昏天暗地,一副即將要哭昏過去了似的。
這一幕幕,看得李基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李基有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當初罵靈帝劉宏昏庸的也是這一批人,如今搖身一變,倒是個個都變成忠臣孝子,那場面恐怕就是父母奔喪都沒有這麼誇張。
李基可以肯定這三十六鎮諸侯以及近百的心腹幕僚之中,真心實意爲漢室而哭的絕不超過五指之數。
可眼下這慘烈的畫面,罵得聲嘶力竭的一大片,哭得雙目紅腫的隨處可見,甚至有幾個似乎都直接哭得暈厥了過去。
只能說:酸棗大舞臺,有戲你就來。
而李基屬實沒有掌握這種說哭就哭的能力,只能以袖掩臉,又以手指沾了點酒水往兩頰抹一抹,以免自己無動於衷顯得過於突兀。
隨即,李基藉着眼角的餘光,發現自家主公哭得兩袖都溼了一大片。
這讓李基都有些驚了,還以爲劉備是不是直接往衣袖倒酒了,但又見劉備的酒杯依然是滿滿的,似乎完全是憑藉實力擠出來的眼淚。
而這一場作秀,足足持續了一兩刻鐘。
直至曹操起身提議該推舉一人爲盟主,率領羣雄合力西討董賊,早日還大漢一個朗朗乾坤之時。
適才一個個哭得或罵得東倒西歪的諸侯們,幾乎是瞬間就神色嚴肅了起來。
‘正戲來了!’
李基心中暗道了一聲,放下了舉得有點累的袖子,目光打量着左右的大小諸侯反應。
尤其是一衆關東諸侯,目光幾乎是分別地落在了袁紹與袁術的身上。
顯然,在一衆諸侯齊聚酸棗期間,袁紹與袁術早就各自嘗試拉攏其他諸侯,以圖可以奪得盟主之位。
當即,便有河內郡郡守王匡起身提議道。“袁本初四世三公,門多故吏,漢朝名相之裔,可爲盟主也。”
袁紹即便刻意維持着威儀,此刻亦是忍不住嘴角浮笑,對於王匡的表現甚是滿意。
只是,還不等袁紹開口推辭,陳留郡郡守張邈相繼起身道。
“袁公路亦爲名門袁氏之後,且曾親率心腹斬殺十常侍,可見乃是一心爲國除賊的高潔之士,可爲盟主也。”
“不敢當,不敢當。”
袁術口言推辭,但目光不時撇向着袁紹的方向,滿是得色。
對此,袁紹臉色不變,心中卻是勝券在握。
若論拉攏人心,自恃身份地位的袁術,如何會是袁紹的對手?
更何況袁紹比袁術更早抵達酸棗,亦是讓袁紹佔了不少籠絡其餘諸侯的先機。
當即,接連又有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東郡太守喬瑁、山陽太守袁遺等等大小諸侯相繼發聲。
只是,一衆發聲的大小諸侯之中支持袁紹者,明顯要比袁術多上不少。
這讓感到不妙的袁術臉色幾乎是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去,心中對於袁紹這個不顧身份行籠絡之事的妾生子可謂是怒罵不止。
而以着當下趨勢發展,作爲真正袁氏嫡系的袁術反倒是感覺自己相爭盟主之位毫無勝算。
就在袁術準備破罐子破摔直接發飆,親自上陣爭取一波之時。
在原本帳中涇渭分明地支持着二袁爲盟主的聲音中,驟然多出了一句突兀的聲音。
“某以爲,漢室宗親劉玄德亦可爲盟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