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奕以袖遮面滿飲一盞美酒後,將個人理解的交換、分工先後次序講了出來。
他向周瑜強調,世上之所以出現分工和交換,是因爲人有需求,可是人的精力和時間畢竟是有限的,很多需求是以個人,或者一個家庭的精力無法滿足的。怎麼辦?於是便有了分工和交換。
歸結而言,需求是分工和交換出現的根源,人的精力和時間有限是基礎。
同時,人生活在環境中,環境對人起到極其重要的影響。最明顯的一點,不同的環境給生活在這裡的人提供了不同的生產資源,比如說:生長在山中的古人,最早以採摘果實、捕獵生活,生活在河邊的人以捕魚爲生。在上古時期,山林中的人可能就無從見到魚類,離開魚類他也能生活下去,所以這時他對於魚是沒有需求的,或者可以說他這種需求是隱藏的、隱形的。隨後他見到魚類就產生了對於魚的需求,但這時他並沒有捕魚的的技術,怎麼辦呢?他就用果實換取魚類!同樣的過程比之於以魚類爲生的人類!
可見,分工的存在先於交換,只不過這種分工並非人爲,而是大自然鐵律影響下,在不經意間給人們分配了不同的工種及相應產物,又因人們對不同產物的需要,再延伸出來的交換。
講完這些,欒奕輕抿一下乾裂的嘴脣,又端起酒盞來,一飲而盡。“周郎可明白了?”
“環境影響世人?”周瑜沉思低喃,後行禮,正色道:“聽子奇先生一言,瑜茅塞頓開。只是……”
欒奕問:“噢?對這先有交換還是先有分工之事,周郎還有不解之處嗎?”
“非也!”周瑜搖了搖頭,道:“先生講得詳細,瑜聽得明白。”
“那……”欒奕不解!
周瑜俊朗上,露出幾分少年獨有的,略顯可愛的靦腆,道:“瑜想提之問,與《原富》無關。實想知子奇先生剛纔所說,問題之答案。這世上,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先生大才,想必心中早就有解了吧?”
“大才之名,欒奕實不敢當!”欒奕擺手謙虛,環視一眼坐上諸人,見周異、孫堅、橋玄、關羽、張飛無不直勾勾看着自己,孫策、大喬、小喬幾個小孩更是眼巴巴,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唯典韋心中有解,姿態端莊。
欒奕不由暗暗自得。他緩緩道:“要解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就必須先從生命的起源說起……”
一聽欒奕要講解生命的起源,滿艙人等眼神中露出的嚮往神色愈發濃重。
在中國大陸21世紀的教材中,生命起源諸多學說之中,進化論始終佔據着主導地位。按照達爾文對進化論的詮釋,世上最早的生命體乃單細胞生物。在數億年的進化過後單細胞生物慢慢進化成了多細胞生物、海洋微生物、藻類海洋生物、海洋動物、兩棲動物……隨後登山陸地,演變爲植物和初期的冷血動物。再往後,部分動物進化出了翅膀,具備了飛行能力,也就是人們所說的禽。再然後,數百萬年前的某一天,一隻禽在不經意之間,下了一枚特殊的蛋,所孵化出來的仔兒外表羸弱,個頭也比父輩小得多,這便是最初形態的雞了。當然,這還是野雞。
隨着人類文明發展,聰明的靈長類動物——人,學會了捕捉野雞,並知道將其捕捉回家,予以飼養,如此又經歷成千上萬年的變化,家養的野雞生出來的後代,一代比一代羸弱,最後連飛行的本領都退化掉,真正變成了家禽……
由此可見,按進化論的觀點,在這世上先是有的雞蛋。
不過,如今欒奕可不想用進化論的觀點去詮釋生命的起源。至於原因——別忘了,他現在可是聖母教的大教主,是堂堂一個宗教的領袖,而不是什麼自然科學家。一切與宗教相背的科學理論都是他應該抵制的對象,即便不抵制,也應該用宗教倫理予以詮釋。
就像眼前的生命起源,站在他現今的立場上只有一個答案,那便是聖母七日創世。雞是聖母通天法力創造出來的,而蛋則是雞後來的產物。是以,世上先由聖母造雞,再有母雞下蛋。
於是,欒奕離開餐桌,從揹包裡取出四冊最新版的《聖母經》分別交到周瑜、孫策、大喬和小喬的手上。
這新版《聖母經》與以往的文字書籍不同,採用了版畫與活字印刷相結合的新技術,印製出來的書籍與後世的漫畫相近無二。圖字相兼的形式,最適宜少年兒童閱讀。
如今,這版《聖母經》被用作濟南國各地孩子們的文字啓蒙用書。
將書籍分發到4人手中,欒奕參照圖畫,給在座所有人講述聖母七日創世的故事,以及隨後而來,信仰衰敗後的苦難。
在創立聖母教的過程中,欒奕主持禮拜近百次,對於如何煽動人的信仰之弦早就有一番套路。講出來的故事栩栩如生,聽得滿艙之人如癡如醉。大喬小喬二人更是驚呼連連。
“照子奇先生這麼說……那邊是世上先有蛋了!”周瑜連連點頭,這樣的解釋恰恰正符合東漢人對於世界的認知,相反的,給他們提什麼進化論反而不便於理解。
欒奕隨後又爲衆人講述了聖母教諸多教義,以及聖母教在濟南地方推廣的情況說了出來。
再做衆人皆露好奇之色。一副恨不得到濟南一看詳情的模樣。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酒終人散,典韋關羽張飛欒奕四兄弟搬進周異事先爲他們準備下的客艙。
之前上船後只顧談天,欒奕尚未覺得有什麼不對之處,如今月上中天,安安靜靜地躺在鋪上才發覺不妥。
船在浪濤洶涌的江上行駛,搖搖晃晃,晃晃搖搖,眼前的天花板在風雨中晃來晃去,如同酒醉一般。欒奕頭暈目眩,肚子裡翻江倒海,今夜宴席上吃過的菜餚滾來滾去,直往嗓子眼冒。
另一邊,張飛也沒怎麼好受,猛地坐起身來,捂着嘴就往門外跑。
欒奕趕忙起身,硬硬攔截,可張飛情急之下實在力大,他一個人實難阻擋,便將典韋關羽二人也喚了起來,“大哥、二哥,快攔住三哥。不能讓他到船舷上吐,萬一掉到江裡去,黑燈瞎火的非出人命不可。”
典韋、關羽頓覺事急,強忍自身嘔吐慾望,離開牀鋪一左一右死死架住張飛的臂膀,與欒奕一起硬硬將其拖回牀上。
張飛黑臉發紫,呢喃道:“不行,放俺出去……俺,俺老張要,要……”只聽嘔得一聲,平躺在牀上的的張飛大吐起來,口中污穢物如同噴泉一般呼呼往外冒,吐得典韋、關羽、欒奕滿身都是,將晚上吃的酒菜吐了個精光。
原本,典韋、關羽、欒奕尚能忍住暈船的不適,如今見張飛吐的這麼噁心,反胃之感愈發強烈。“嘔嘔嘔……”竟也跟着大吐特吐起來,恨不得連苦膽都吐了出來!
一夜折騰的夠嗆,被強行捆縛在船上的張飛後半夜睡得倒香,欒奕他們三個則在吐得實在沒得可吐之後,還得跌跌撞撞收拾滿地的贓物,苦不堪言。
翌日清晨,太陽在江頭冉冉升起,江上的風浪變緩了不少。欒奕褪下骯髒的衣衫,換上嶄新的衣袍,撮起鼻子嗅了嗅,不由皺起眉頭,還是帶着一股濃濃的嘔吐物味。
他揮揮衣袖,撩開門簾走出艙房,徑直往甲板走去。他現在急需清心的江邊空氣洗心潤肺。
在甲板上站定,江畔淡淡的水幕包裹下,連綿不絕的遠山映入眼簾,鱗次櫛比,鬱鬱蔥蔥,怪石嶙峋,飛鳥盤踞,儼然一副絕美的山水大畫。山腳下,江水邊,時時現出幾個小漁村。居村茅屋臨江而建,早起的漁民們在江邊打水、洗衣、倒夜壺……茅屋中炊煙渺渺,一派生機勃勃的原生態江南人家生活風景。
欒奕不由望的癡了,美好的風景瞬時間將他昨夜不快的心情擠出腦海。
伸懶腰的工夫,聽到有人向自己請安。欒奕轉身望去,正是周瑜、孫策、大喬小喬四個小孩。
細細觀之,四人面色不錯,顯然昨夜江上的風浪對他們幾個沒有任何影響。這讓欒奕不由大爲感嘆:“‘北人不善水,多暈船;南人多能泅,登船如履平地’此言果然不假!”
孫策見欒奕面色慘白,關切詢問:“吾觀子奇先生面色不佳,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何止是睡得不好,壓根就是一宿沒睡!欒奕苦澀的笑了笑,未做答覆。周瑜則透過欒奕是北方人這一點猜測道:“莫非……子奇先生亦暈船乎!”
一聽周瑜說欒奕不是,大喬小喬不幹了,要知道神才大名打她們懂事那一天便聽父親時常唸叨,5歲時,母親就時時在榻邊爲她們講述《聊齋雜談》故事,她們這輩子讀的第一部業外書籍也正是這部《聊齋》……可以說,她們從幼年開始便是欒奕的鐵桿粉絲了。她們姐妹二人怒氣衝衝盯着周瑜,異口同聲爲欒奕辯解,道:“子奇先生世之神才,怎會暈船!”
周瑜正想反駁,話尚未出口,卻聽欒奕撓了撓頭,主動迴應,“事實上,奕確實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