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兩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至少要以十年爲時間單位才能看到實實在在的成效,要三十年以上才能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董明跟學生們聊到了半夜,將自己的計劃一點兒一點的拆開了,揉碎了告訴他們。當然,只是說了其中的一部分,關於科考和新學的部分。至於其他的,董明沒有說,關鍵是,現在說了也沒太大的用處。
在董明跟學生們聊天的時間裡,不間斷的有人投上拜帖,想要拜見董明。當然不是今天,而是之後的兩三天,至少十幾個當朝的大臣送來了拜帖。
與此同時,蔡邕還派了一個下人過來,帶了一句話。只是普通的道喜,表達一下老友重逢的喜悅。
事實上,蔡邕更想自己來一趟。但是一個當朝太尉,夜訪太常,這事兒傳了出去,不知道會變什麼什麼幺蛾子味道。
不管是什麼時代,只要是皇帝還在,高官們私下裡還是要保持距離的,不然高高在上的陛下們可不會覺得放心。
到了後半夜,董明覺得乏了,便停了下來,讓徐庶招呼大家留宿。荀攸是個沒官職沒品秩的大閒人,笑眯眯的答應了下來。
荀璦和戲志纔則要回衙門,明天一早他們還有公務。王韋和劉威倒是留了下來,他們倆本身就在洛陽城外任官,這會兒肯定是出不了城了。
翌日,董明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時候。醒來之後,董明換上了官府,他得去坐班。
太常,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禮,吉凶賓軍嘉禮以及玉帛鐘鼓等威文物的官員,即唐虞的秩宗、周朝的宗伯、秦朝的奉常,位列漢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兼管文化教育、陵縣行政,也統轄博士和太學。
.簡單的說,董明地位很高,九卿之首,只在三公之下。可是真正掌握的權力卻非常小....軍政財,全都不經手。
到了署衙,董明被兩個小吏迎了進去,到了正廳,太常各部門所有的主事官員,十四博士都整整齊齊的端坐着等他。
這讓董明很是意外,他本以爲會有不服管教的傢伙給他一個立威的機會呢。
不過屬下聽話,他也覺得省事兒。踱步走到首座,坐了下來,笑着道:“某家董明,添爲太常之職,諸位同僚今後我等可要攜手共進啊。”
場面話,說了那麼一句,然後大家寒暄一二,也就散了。雖然太常是個清水衙門,但畢竟是九卿衙門之一,該有的忙碌樣子還是要做出來的。
剛纔寒暄的功夫,董明記住了自己手下這些人的名字和官職。首先是太常丞,也就是董明的佐官,姓王,出自太原王氏,名叫王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有些沉默寡言的。不過董明倒是通過【眼力】技能,看到王方內政值中,高達九十的文化值。是個文化人沒錯了。
太史令,叫張樞是一個性格古怪的老頭子,看誰都有些不順眼的樣子。對此,董明只能表示,史學家就是脾氣硬。
博士祭酒是趙岐,一個很傳奇的傢伙。去年這哥們還是議郎呢,今年不知道咋了,就成了博士祭酒。桓帝時因得罪宦官而逃至北海賣餅,被孫嵩救至家中。孫嵩也是個妙人,將他存在牆壁中好多年,後來遇到了大赦才放了出來。
延熹九年的時候,成了司徒湖廣的馬仔,後來成爲荊州刺史,按照這個節奏,他應該九卿保底,三公有望。
結果被捲進了第一次黨錮之禍中,被囚禁了十多年。一直到去年才走馬上任,成了議郎。不過大概是人老了,不想管事兒,就來太常這個清水衙門混日子。
這老頭,快七十歲了。董明都擔心他活不到來年。當然了,事實上這老頭活到了九十多歲才死,就壽命這一塊,拿的死死地。
太祝令,凡國祭祀,掌讀祝及迎送神。太祝令是個很圓滑的胖子,一笑起來眼睛都快沒了。三十出頭,姓周名文。出身寒門,天然對董明很是親近。
太宰令,掌宰工鼎俎饌具之物。凡國祭祀,掌陳饌具。太宰令叫王鵬,是個乾瘦的文士,西涼人。董明大概是受到了印象中賈詡和李儒的影響,總覺得西涼的文人都陰惻惻的。
大予樂令,掌伎樂。凡國祭祀,掌請奏樂,及大饗用樂,掌其陳序。大予樂令,叫陳樂,是個樂呵呵的年輕人,年齡應該跟董明相當,二十七八歲。據他自己所說,他還是蔡邕的學生。這個念頭倒是沒人敢冒充這個,聽到陳樂的話,董明就知道這肯定是自己人。同時也爲蔡邕點贊,當了這麼多年的官,也學會塞人了?
事實上,蔡邕壓根就不記得還有這麼個學生了,董明是典型的想多了。
高廟令和世祖廟令都不在,人家都在長安看墳地掃墓呢。
這些人中,王方必須爭取過來,如果不能,董明就得考慮換人才行。趙岐是經學大家,又接近七十歲高齡,別說董明瞭,就是劉宏見到他也得裝孫子。這人能爭取就爭取,不能爭取就放着不動即可。
陳樂是蔡邕的弟子,算是自己人。周文的親近之意董明能夠感受到,知道這也可以當成自己人。王鵬嘛,陰惻惻的,看不出喜好,實在不好說。不過也可以先接觸一段時間看看,能爭取就儘量爭取了。
第一天,沒什麼工作。這個時候不年不節的,也沒有告官上任,劉宏更是因爲身體不適,這些年也不瞎折騰。太常的日常工作已經變成了維持太學的運作和聽幾個博士吹牛啵依。
到了下午的時候,蔡邕有請,董明徑直去了他坐班的地方。到了地方,董明跟蔡邕的屬官打了招呼,然後來到蔡邕辦公的地方。
進去之後,蔡邕示意了一下,隨侍的小吏和幫忙的文書們,知趣的走了出去,並且將門帶上。
“伯照,請坐。”蔡邕笑着說道。
董明點點頭,走到蔡邕對面的軟榻上,跪坐下來,道:“這跪坐實在是不方便,改明兒某家發明一個新式坐具來,也讓大家輕鬆一下。”
蔡邕聞言笑了笑:“哈哈哈,某家倒是相信,你董伯照可以做出來新式坐具。”
董明擺擺手道:“不說這些,伯喈兄找某家來,是爲了科考的事情吧?”
“沒錯。”蔡邕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這件事....百官的反應很大。關鍵是很多同僚並不想配合。”
董明笑了笑道:“錢還是人?”
蔡邕嘆了一口氣:“沒錢也沒人。”
“早就料到了。”董明笑眯眯的說道:“天子...讓你來做這件事,就是給那些人機會使絆子呢。別看咱們陛下每天跟玩似的,這平衡之道,可是稔熟於胸啊。”
“噤聲!”蔡邕臉色變了變道:“伯照,你還是如此,直言不諱。”
董明搖搖頭道:“你是太尉,再怎麼也不可能去管太常的事情。讓你去做,就是讓他們有藉口阻撓嘛。不過陛下肯定是想做這件事的,不然朝堂上也不會快刀斬亂麻似的定了下來。所以.....”
“所以什麼?”蔡邕連忙問道:“伯照是不是有什麼好計策?如果有的還請告知某家。”
董明攤了攤手道:“什麼也不用做,沒錢沒人,啥也做不成啊。你這些日子,就如此即可。”
說着董明揮揮手,蔡邕低着頭靠近了董明。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交代了一番之後,董明笑着道:“如此,可明白了?”
蔡邕臉色有些怪異,半晌之後才搖着頭說道:“這樣做真的好嗎?是不是有些......”
他想說的是,是不是有些陰損了。轉念一想,董明是在幫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董明笑着搖搖頭道:“當官嘛,正人君子死的早,也做不成事兒。想要做成事兒,一定要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要狠。”
“這....”董明的這一番鬼話實在是顛覆了他的三觀。
“照我說的做就行。”董明笑着道:“這件事勢在必行,還要藉機打壓一下那些人的氣焰。他們不消停一會兒,咱們以後還有的忙。萬一事情辦砸了,說不定就要丟官了。命...說不定也沒了。”
“不至於吧?”蔡邕覺得很難相信:“大臣的體面還是要有的。”
董明看了一眼蔡邕,然後道:“以前是黨爭,是大家爭奪在朝堂上的話語權。這事兒誰也不能保證穩贏,所以各留一點兒餘地,大家都不會死。眼下咱們要乾的事情,不亞於刨人家祖墳,等世家都反應過來了,咱們如果沒有做好準備的話.....”
蔡邕沉默了
董明笑着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某家就護着伯喈先生你,殺出這洛陽城,將這些蠅營狗苟殺他個乾乾淨淨。”
董明說這話的時候雖然面帶笑容,但是蔡邕卻明顯感覺得到,他是認真的。
“伯照....”蔡邕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知道,像董明這種人,平日裡是個好好先生,但是有些事情一旦認定了,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伯喈兄,依計行事即可。”董明勸道:“如今我等既然想要改變大漢朝,就必須主動出擊。坐以待斃...就真的死了啊。”
“既然如此...那好吧!”蔡邕下定了決心,他也豁出去了。政治這玩意他不懂,這些年磨練出來的那一點兒政治智慧,讓他很清楚自己走到了三公之位,想要安安穩穩的下來,就落在董明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