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看了一眼,嘲道:“袁本初專橫一世,不料親自挑的嗣子,實力卻不過如此。功業不傳二世,難怪被人欺至此。”
都說袁氏落到這個地步,是因爲內部不和。
他卻以爲,不止是因爲不和,而是袁氏諸子都自視甚高,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實力也就那個鳥樣。
可見,當老子的再有能耐,兒子不行,最終還是得敗啊。
“倘若呂布兵敗如山倒,吾不信呂嫺連徐州也震不住……”馬騰嘆氣道:“這就是差距。這袁氏敗的不冤!”
而袁氏已經連冀州老巢都扛不住了。現在淪落到被曹軍攻打到這個地步的時候。這對兄弟還在被司馬懿利用。
雖然是不得已而爲之,可這裡的主場,竟不是他們。這難道不夠悲哀嗎?!
西涼部將深以爲然,正想說點什麼,不料馬騰話鋒一轉,道:“所以,當爹的人,再有能耐也未必見得有用。還是,少折騰,早早找個可靠的靠山,纔是長久之計!”
西涼部將都露出黑人問號臉。
這是什麼結論?!
馬將軍,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可是不憤於躺平而願意屈從於徐州的啊?!現在你怎麼成了這樣的馬騰了呢?!
躺平的這麼理所當然。是什麼意思?!
而且以前對於馬超聽呂嫺的話,十分不甘,總覺得賣了兒子。可現在這態度不對勁啊。
這是賣兒求榮不止,還要賣己求榮了?!
你的尊嚴和決心還有驕傲呢?!見鬼了嗎?!
馬騰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怎麼說呢?!很多時候,像一些小諸侯,邊緣諸侯,也許上馬作戰的能力可能差一點,但是見風使舵的能力就一定不能差。否則,站錯了隊,跟錯了人,或是固執過了頭,後果就是很慘烈的!
身爲小諸侯,或是邊緣諸侯就一定要有清醒的認知。如果各諸侯混戰時,情勢不明,那就是自己可以獨立發展的黃金時期,那時候稍狂一些,有點志氣也無可厚非。但若是局勢漸漸明朗,天下形勢有明顯的趨向的時候,腦子就一定要清楚。到那個時候還認不清自己的前景和份量,代價必定是極爲可怕的。
很顯然,馬騰就是這樣的人,也許他老了是真老了,慫的時候也是真慫。可是,眼見天下形勢已至此,倘若還看不清,看不明,那麼多吃點苦,被捶打都是輕的,重則會死啊。
中原的力量,是他不可對抗的。這是事實。
而中原的戰爭,也是他不可企及的,能在中間撿個漏已算不賴。
中原諸事,他們實在摻合不上。但至少一定要跟着大船走,這樣就可以走的更順。
但若是掂不清份量,或是自視甚高,那也是一陣風一吹就跑了。
衆人聽明白了,也有點無奈。
是啊,雖然慫,卻要明白,在中原的事上,西涼的任何人都從來不可能是主場。看一看董卓的下場就知道了。所以跟個大船跑還行,萬一大船翻了,他們還能調頭,就從容的多!
袁尚一路走,一路殺曹兵,一面觀察着鄴城的狀況。
砰!
無數的投石機在火光之中重重的砸向城牆。
那城牆坑坑窪窪的已經有無數的坑洞,就像一個巨人,縱然高大,屹立雄武,也是也架不住這麼多次的打擊。
這樣下去,鄴城只怕不樂觀,必會守不住。
袁尚心急如焚,想要突破,去援鄴城,然而,外圍的曹兵實在是太多了,殺了一個又涌出來一個。把這裡打敗了,那裡又來援,無窮無盡,就像網一樣,困的他根本想寸進都難,他只能與馬騰一樣在外圍打轉,看着城牆乾着急!
外面的境況,斥侯稟給了曹仁,曹仁觀察着城牆上,道:“繼續投石!待他們力盡,再登雲梯。”
現在登雲梯是白白犧牲生命。
曹仁是決心要先上重器,先把鄴城打的沒脾氣了再說。當城牆都不能再成爲阻礙,誰還能擋得住曹兵對於鄴城的進攻!
巨大的投石機固定上,數人操作,很快就有無數的巨石重重的砸到城牆上!
鄴城內死傷無數,兵士狼狽不堪!
淳于瓊頭上帶着傷,往城牆下看了一眼,道:“再這樣投石下去,這護城河都要被他們給填了……”
護城河的存在就是爲了阻擋敵軍登雲梯用的。
可是曹兵一直這樣投石,無數的石塊被砸成數塊,然後散落在城牆上,城牆下,掉下去,砸傷砸死不少人,也慢慢的開始將護城河都給填幹了。
這個消息,未免令人恐懼。
高覽心中更是焦急。
所以城牆的存在,到底有何意義呢?!所能抵擋的也不過是少數人馬。人馬不至如此多,這絕對是能守得住的。
而如曹仁這樣體量的人馬,怎麼抵擋得住,又怎麼守得住?!
所以但凡遇到這樣的敵軍,基本上不可能決戰在守城之戰上,守城之戰也絕不是用來抵擋這樣的大軍的。這在史上的戰爭上,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狀況的。一般到這程度,都是滅國之戰了。滅國之戰到這程度,基本上已經不是戰爭的問題了,而是怎麼投降的問題。這裡面戰的意義更不大,而是如何談判的問題。沒幾個國家會這樣打仗,直到了這個程度,一般不可能有什麼玉石俱焚的程度。而攻破只是時間問題,而接不接受投降,怎麼處置城內生死,是強勢一方的決定,並且是唯一的決定。
鄴城的問題是現在就是主力盡喪,鄴城也不得不走到這一步。
降又不能降,現在也只能死扛,其實兩人心中都清楚,他們真的不可能將曹軍擋在外。
“我們,能守得住三日否?!”高覽喘着氣,累極道:“只怕城中軍士的極限只有三日……”
最怕的是三日不至,已經到極限了。
淳于瓊苦笑道:“……哪裡用得着三日?!你且看看這個局面,能守到明日,就已到極限,一旦曹兵下令登城,我城中軍士早有死傷,如何能將這密密麻麻的曹兵阻擋在外,一旦他們突破了城牆,一開城門,我們城中……”
“曹軍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進了城後的憤怒,誰能承受得起?!”淳于瓊喃喃道。
付出的成本越高,就越憤怒。曹軍死這麼多人,曹仁必定不會阻止曹兵上下進城泄憤。
二人無言,眼中帶着茫然和痛苦。
更多的時候,沒有退路的痛苦,無法選擇放棄的艱難,是更難以承受的!兩人心中都有着煎熬。
無數的投石機投的石塊繼續砸在城牆上,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坑,城牆建築之時自覺無敵的堅固,然而,當它被震動時讓人心中產生的恐慌,是一次又一次對城內人心中恐懼的放大和自信的瓦解。
這座城牆真的能擋得住這樣的攻擊嗎?!
更何況還有無數的石塊越過城牆砸到了城中去,砸倒了無數的民屋,砸死無數的百姓,到處都是逃難,避難的,到處都是悲號哭喊聲。
每一聲都讓守城的軍士們眼淚直掉。那是同情,恐懼都升起的慌張。是一次又一次對他們內心自信的摧毀!讓他們內心產生動搖,懷疑,他們堅定守城的信念也會瓦解,恐怕升上來,就會產生腿軟和投降的心思。
強大而數目龐大的敵人所帶與他們的壓力可想而知。
而在這一次次的恍惚之中,不慎被石塊砸中,帶走一波又一波的生命。
有些甚至連投降都說不出口,就已經連命都沒有了!
石塊砸在鄴城內,摧殘着城牆,掉入護城河中,漸漸將城城河填平。
誰都不知道這場戰役能堅持多久?!
他們只是覺得無盡的疲憊。
城牆上的投石機也在工作着,反擊的雖少於曹軍的數目,然而也造成了很多的打擊,也摧毀了敵軍的幾個投石機,後來雖漸漸失了準頭,然而,投下去的石塊也順利的砸死了很多的曹軍,甚至有計劃有目的投放石塊,以期對於曹軍的進攻而產生阻礙,就是在他們大軍的中間進行石塊的攔截,以期在打擊敵人的同時,還能用石塊壘起一道類似於阻礙的防線,以拖延曹軍進攻城池的時間!
而這個效果當然是短期有效的,因爲此舉,曹軍遲遲沒有發動攻城命令,就是因爲顧忌這個。萬一一波攻城不能得逞,便會影響軍心。
而倉促登城,就可能會出現兵馬支應不上的問題,因此,二人算是達到了目的。至少在明日之前,可以確定的是曹軍不會倉促攻城。
只是城上的情況不容樂觀,是因爲石塊有限,投石機也遠沒有曹軍的數量多,再這樣下去,他們真的拖不起。比起曹軍,他們就會先垮掉。
曹軍的攻擊強度漸漸開始下降了。
二人也稍微鬆了一口氣,一面命將士們輪流吃喝休息,一面則令值班的人馬開始補充兵器和物資,抓緊時間。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間隙,在攻擊與攻擊前的間隙而已。
但哪怕是能喘一口氣,也能夠稍微緩上一緩了。
“將軍。”部將上來稟報,道:“弓箭數目不多了。只餘三分之一。屬下已命人去城中將敵軍的弓箭收集起來,以資軍用,只是,有些損壞的也多。”
高覽面色不太好看,倘曹軍發動弓箭優勢,他們的人馬得要吃不少苦頭!
這明顯曹軍的弓箭遠攻還在後呢。
攻城是先用大器械先洗一遍城,一般都是投石機,再用弓箭遠攻輔助,然後就是登城,這是最後一步。
然而,光這第一遍,已經累的他們城中傷痕累累,人心惶惶,再來一遍弓箭洗城,這……
高覽看向淳于瓊。
淳于瓊道:“將火油之物都準備上來。小心佈置,傾倒入城牆下。”
用火勢來製造障礙,至少還能撐上一段時間!
雖然火油之物用在投石機上更有效,然而,這麼大規模的敵軍,他們的火油只是常規守城儲備,根本就沒有那麼多!
眼下要用時,所有的物資都是緊張的。
部將領命去了。
“曹軍準備了不少上柴火等物,只怕他們先會用火攻啊,”高覽道:“若弓箭用上火箭,我城中,必然燃燒殆盡……”
曹仁早早的挖了坑洞,他們也用了火攻,然而效果並不大,雖射了幾波箭,然而因爲黑夜中本就視物不清,他們又有坑洞掐擋攻擊,所以,他們的效果很小。基本沒有造成滅絕性的效果。
反倒是他們,這樣已經很是焦慮了。
淳于瓊道:“盡人事,聽天意。如若不成,先放走百姓,各自逃生去吧,我們兩個盡力到最後。若是也不成,燒掉府庫……再行撤離!”
他指着河上,道:“那邊動靜不大,雖也有火光,然而基本沒有撤營的跡象。只要河上穩在張郃手中,鄴城就絕對成不了曹仁的據點,他得到了,又有何用?!”
若司馬懿將鄴城一圍,再挖渠放水,曹仁兵馬再多,又能往哪裡去?!
得到了城,卻守不住,這鄴城,哪裡還是什麼據點,只會變成燙手山芋,雞肋一樣的存在!
二人議定,抓緊時間休息,準備着第二波的打響。他們知道,第二輪,不會太久!
天漸漸亮了,曹仁也令曹兵將石塊都清理了清理,整出了好些道出來,可以直接攻城的路。
曹仁觀察着城牆之上,先令曹兵輪流休息,整治傷者,攻勢已暫緩漸停。然而,這只是爲了醞釀第二輪的攻擊開始。
這二人,倒是能守。只怕是鐵了心的要守城到底了!
斥侯來稟道:“袁譚,袁尚,馬騰,一直在外騷擾,目前是曹休將軍一直在擊退他們。只是他們去而復返,十分難纏!”
“夏侯將軍依舊在攻河上,只是遇上張遼父子去援,一時不能克!”斥侯道。
“司馬懿大本營何在?!”曹仁眉頭緊皺道。
“一直守營,只不知可在營中,”斥侯道。
曹仁道:“密遣出一軍去一探,倘若遇之,可趁無人殺矣,若不能,且退。切記,若尋得曹洪,務必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