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人命賤,尤其是底層,不過纔不到四十的年紀,就已經相互稱呼對方爲老頭子老婆子了,近四十竟已算高壽,看着卻像已是六七十的老頭老奶。爲何兒女年紀呢,是因爲他們年輕時生下的兒子被抓了壯丁,沒能活着回來,女兒們則在逃難來的路上被搶的搶,死的死,到了許都以後才生的幾個兒子女兒,年紀都許多……
百姓們戰戰兢兢,曹丕又豈不會戰戰慄慄?!
看着那邊的動靜停了,自己這邊接連遭受幾次打擊,哪裡還剩下什麼人?!
曹丕看完這一切,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他本來如此姿勢,就已經處於半窒息的狀態,如今心志受損,看到如此大難,早已經心神俱裂,已無生志,哪裡還能有活路,最後一口氣放下,人就徹底的放鬆了,繩子越勒越緊,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結束他的痛苦與絕望,他知道曹彰已經衝城失敗了。
啊,真是一敗塗地啊!
他們這些不肖子,到底讓父親失望了,也難怪父親生子十人,不如生呂嫺一人!
雖然不甘心,可是,他卻已是認可這話了。
認可,卻不甘心。他總覺得上對於呂氏太偏心!
“人,爭爭地,爭不過命!”曹丕自嘲一般,用盡最後的力氣完最後這一句話後,睜着眼睛,放棄了掙扎。
繩子越束縛越緊,將脖子最後勒出一條紅紅的深深的迂痕來,因爲承載着幾乎全身的力量,繩子最後勒的脖子上深可見骨,眼珠子瞪的大大的,死不瞑目!
這個史上逼死漢獻帝,除盡兄弟的一代帝王落幕了。以一種不甘的方式。
等呂氏將們將其餘熱全都清理的差不多的時候,回首再看曹丕,曹丕已經斷氣了。
“他能堅持這麼久不斷氣,終究也算是英雄。”一將道:“當初女公子在徐州時便過,曹氏子弟之中,唯有曹丕有帝王之象。”
其它人聽了,不敢苟同,道:“也許是女公子太高看了曹操的兒子,我卻沒看出哪裡不同。也許是因爲父親太強,顯得兒子太弱?!不過能被女公子誇的人,應該有些獨到之處。”
不管獨不獨到,已經是這麼個結果了,他們將曹丕給解了綁放到霖上,不然等僵硬以後再放,就躺不平了。
當下命斥侯去回稟曹性,他們只在原地清理戰場,並掃除餘孽。
漸漸的有些炊煙升起來,呂軍愕然,卻沒有輕舉妄動。
曹性聽到以後便道:“城中出如此大事,百姓不安,意欲在不確定生死之前,吃最後一頓飯,也是人之常情。不要去打擾,隨百姓在家中做飯無妨,只是若有起火惹事之輩以及出門尋隙之人,一律射殺。明之前,不得輕易擾民,我軍也不得輕易走動,一切等明以後再!”
“是!”斥侯領命而去。眼下能走動的,也就只有斥侯營的人。
城中寂靜無聲了,顯得更加的紀律嚴明,整軍有肅!
直到漸漸的亮了,曹性的一顆心才漸漸的放鬆下來。看來許都城是穩住了。就不必燒城棄城而去!幸不辱女公子命!
他看了看城外的方向,顯得有些焦慮,也不知主公與女公子怎麼樣了,遇着曹操了沒有!
曹丕曹彰都已身死,曹熊曹衝以及曹氏家眷皆在火中喪生,也就是曹氏子侄之中,除了曹植還活着,其它的曹操的兒子們都已經沒了。
曹操的兒子們本來有些都在許都外領軍的,只不過是因爲要伐袁紹,都召回了許都,曹操的本意是讓他們守着許都,他好心安,而這一下,算是一鍋端了。
曹操這次只帶了族中侄輩出徵,也就是,眼下他只剩下了曹植一根獨苗,以及一些侄輩了。
曹性光想一想,都覺得有些唏噓,敗,便是家破人亡。
倘若徐州敗了,後果不敢想象,他的家,他們的家,也會被人給端了!
甚至會屠城,敵人未必有他們主公與女公子這樣仁慈,還會留一線!
曹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決心必須下,有些狠事必須做,他也要學會爲主公與女公子排憂解難,在一個將軍的位置上儘自己的能力見機行事,而不是隻單單的接受命令!
他已經是個能守城,獨擋一面的優秀將領了!
一個優秀的將領,未必完全表現在會作戰上,而是在戰略上,一定不能留下失敗的種子。這是大忌!
如果要做,就得做絕,不能手軟!
曹性一夜未睡,此時已明,也不可能睡覺的,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連飯都來不及吃,餓了只拿出隨身帶的乾糧啃上兩口,喝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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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召集了所有將,包括虎威軍的各將領到了城牆上,下達了命令:搜查全城府邸!
這件事,一之內可能完不成,放在三內做完便可以!
當然,搜查的重心在於曹操的心腹,親近將領的家族,再嚴查所有官員的書信,包括密室等一切可疑點。
所有人都輪流分成了三隊人馬,一組人馬去執行搜查的命令。一組則是清理戰場,將所有敵軍死傷都拖出城外去焚燒,自己這邊犧牲的人員則登記造冊,記錄功勞,焚燒收集骨灰收斂。一組則是出城負責警戒城外動靜,以免有敵軍前來偷襲!
大亮之時,城中動了起來,隨之動起來的還有無數飽腹之後卻毫無睡意等待着命運安排的百姓們,他們睜着眼睛,眼睛裡有淚,也有茫然和祈禱,心還在汨汨流動,期盼着吞入腹中的並不是人生之中的最後一頓飯!
“爹!”幾個兒女走到爹孃身邊,眼淚落了下來,瑟瑟發抖,道:“我不想死!”
老漢與老婆摟住幾個兒女,什麼話也沒,若是真要非死不可,那就把他們一塊砍了吧,一家人在一道做個伴,黃泉路上有個牽絆。
門很快被敲響,老漢戰戰兢兢的不敢開門,也不知是舵鳥心態還是想要死亡來的遲一些,戰戰兢兢的看着門的方向,淚流滿面。
可能遇到這樣的情況太多了,門很快就撞開,虎威軍的人也見怪不怪了,進來以後先是查看一圈人,再看一圈室內,見是普通人家,又沒有收拾行李以及欲燒屋起事的狀態,甚至家裡連個像樣的柴刀都沒有,便很快就離開了。
當然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安撫他們。
待人走後,老漢戰戰兢兢的遲疑了一會,心翼翼的走到了門邊探出一點腦袋去看巷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虎威軍的人正在一戶一戶的排查着,連地窖都沒有放過,地面包括牆壁上可能的暗閣等地方全都敲了一遍。
有些人家傢俱多,被拖動的聲音很雜很亂,到處都是腳步聲,還有大哭叫聲。
聽了許久,只見有不少的人被人拎着頭髮,像拎雞一樣的拖到了巷子裡,直接割掉了喉嚨,然後碼起來,堆放到了馬車上,一條又一條的人命,像被殺掉的雞一樣壘了一層又一層,這些都是要拉到城外去焚燒的……
老漢已經嚇的不出話來,腿軟的幾乎要癱了。
老婆和幾個兒女怕出意外,忙聲的道:“爹,關門,關門……”
可老漢卻不敢關門,萬一這關了門犯了忌諱呢,門是人家撞開的,要是這時候又關上,萬一人家怒了,這順手殺了……
正在不知如此是好的時候,只見一兵士又折返了回來。
一家人簡直嚇的磕頭,不住的討饒,“兵爺饒命,兵爺饒命……”
“昨夜的事情與你們無關,既是良民,無需討饒。”兵士看了看,這些兒女都太,老太婆又佝僂着身子是幫不了忙的,只剩下老漢一個勞動力還算得用,便發給他一枚袖章,道:“套在胳膊上,你被徵用了,去幫着拖車到城外去!不叫你白勞動,拖一趟給一斤糧食!”糧食是帶不走的,之前曹性都打算萬一城不得不棄,糧草是必須要全燒掉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分些與百姓消耗一些。
老婆和幾個兒女嚇的不輕,但哪裡敢不應,老漢更是眼淚包包的,只以爲有去無回,便道:“是,是,是……”
他怕不去,家裡人都活不成了,因此將袖章套到了胳膊上,手一直顫啊顫啊,拖着沉重的步伐亦步亦趨的跟着兵士走,兵士又去沒事的百姓家裡挑了幾個壯勞力一併去拖車,拖車那裡已經是無數的死人,這些來的人都嚇的幾乎站不住腳。臉色煞白。
“這老漢體力恐不支,只叫他在車後面推吧!”兵士道。
其它人都應了,只安排他們去拖死人出城!
這呂氏兵馬也是有強迫症的存在,那死人碼在車上,不是亂碼,而是像堆白菜一樣的橫橫豎豎這樣有間隙,除了些體型特別胖的會壘到最上面以外,都太齊整,齊整到有一種魔幻的感覺。
老漢恍惚的跟在車後面推。每一輛車都有兩個兵士押送。
車上面有很多都是富貴階層,那隨身的衣物,首飾都很不菲。奇怪的是,他們不敢看,或是不敢搶,只擔心命以外,這些兵士竟然也沒有搶!
這底下,竟還有不搶的兵嗎?!
到了城外,他們就拖死人下了馬車,然後一遍遍的搜身,只值錢的衣物,還有首飾都扒下來,然後按類分別放到不同的筐裡,有人監督着,然後將滿了筐稱重封筐再運回城內,死人則放到了大火堆上,一併焚燒了……
他轉過頭去看,也有單獨的火堆燒死饒,徐州軍會將他們脖子上的鐵片給摘下來,等燒城了灰以後,和鐵片一併封在壇裡,鄭重的放到了箱子內統一保管,他恍惚的想,這些戰死的徐州軍,是要帶回家的吧?!
雖然戰事多變,不一定所有兵士都能收成灰帶回家。但在可以的條件下,儘量的帶回兵士的灰給父母,這樣的事情,又怎麼會不叫人死心踏地呢。
在這個活人如賤草的時代,有這樣的地方尊重着活人與死人,也難怪徐州這些年會發展壯大到這種程度。
老漢進進出出,拖死人,扒首飾,麻木的進出城有四五趟,原以爲必死無疑,可沒想到等他耗盡力氣回城的時候,徐州軍竟然數了數他的袖章上的趟數,給了他一袋糧食,他恍惚的回了家,腳步直髮顛,腦子也發顛……
“爹!”家裡人見他回來,喜極而泣,這心情就跟過山車一樣,哪個都心情激動。
看着老漢帶回家的糧食,一家饒心情有些複雜。能在許都生存的人,家裡條件都是有些家底的。真正的無根底層也根本不可能活得下來。他們是不在乎這幾斤糧食,而是驚愕於這種情況之下,徐州還講理講義,這徐州軍,似乎也沒那麼糟!這幾斤糧食就是信用,他們心安不少,應該不會被殺死了!
外面的搜查,亂殺依舊在繼續。
經過一夜的戰亂,荀彧知道一切都已平息了,明以後,徐州兵只是守着他們不叫他們出去,但是,城內的情況都沒有必要瞞他。
“曹府已燒,曹氏几子都已死,何必還要大開殺戒?!”荀彧喃喃自語,他知道勸或者是爭辯沒用,因此只是喃喃,語氣裡更多的其實是無常的唏噓。因爲他知道這一切都逃不過,可是,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的發生,他還是心裡很難過。
當年他投奔曹操的時候,是想過輔佐他成就一番大事業的,很多的謀略還是他獻的計。他是親眼看着曹操招兵買馬,收攏人才,漸漸壯大版圖,成就這番事業的。
而今,一切物是人非。
曹操的心腹在許都的都遭到了清算。昨晚但凡參與過的,一律殺死,連家眷也沒有放過。
更是搜查官員書信,這是想要一網打盡老窩啊。
這一幕,纔是真正的兇玻
也就是經過這一夜,這後面搜查大清洗的幾後,曹操在許都再無根基,都被挖空了。
此後曹操只有在外的大軍和幾個州縣,而許都被掏空,外面的大軍會不會潰散,不知道。那些將領得知家眷無了,會不會棄曹操而去,也不知道,更甚者那些州縣,會不會叛曹操而投呂布,更不知道。一切未知,就像探險,後面一切可能都有,混亂之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