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甚至覺得,倘曹退了,他日若與袁紹對上,只恐她必會與曹操合作圖袁……也許,她早已經想到這一步了。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是陳宮今天所學到的。
呂布一走,呂嫺便有些累了,然而她還是將所有親兵都叫了進來,安撫道:“你們放心,我與呂布說了,他絕不會對你們下手。你們都是我一手栽培的人,我培養你們,不是將你們當成是隨時可以棄的棋子來用的,而是要你們堂堂正正的從軍做將士,你們便是死,也不該受這屈辱……”
呂嫺嘆着,看他們卻是重重的跪了下去,磕在地上。
她對這個時代是無力的,尤其是看着他們跪下去的時候。在現代理所當然的事,在這裡,卻儼然是大恩大德。
這叫她有點疲憊。
然而她還是道:“放心吧,我的人,沒人敢動,呂布也不能!”
親兵們哽咽起來,道:“女公子,屬下等定肝腦塗地,以報女公子知遇之恩!”
“起來!”呂嫺並不喜歡這種畫面,想了想,怕自己語氣太嚴厲,道:“無須你們回報什麼,一旦爲戰友,一生爲戰友。既是袍澤,又何需回報?!起來,幫我揉藥,把淤青揉開,明天還要打仗呢,這個傷可真不行!”
親兵們應了聲,卻是眼眶紅紅的,雖未再提什麼報恩之事,然而這卻如泰山一樣的恩澤,他們卻無法當成理所當然。
女公子不在乎尊卑,不在乎男女大防,她是真的將他們當成袍澤之人對待的。
這份尊重,比泰山更要重。
他們知道,從今以後,他們效忠的人,永遠只有她一個人。
他們眼中有崇敬,有敬佩,沒有半分的褻瀆之心,只是看着她背上大片的傷,充滿了心疼。
呂嫺心中毫無波動,在現代軍中,執行任務的時候,哪有心思去考慮什麼男女的身體構造不一樣?打鬥的時候,戰友受傷的時候,需要止血,甚至需要挖出子彈,難道都要顧忌什麼狗屁的身體構造而浪費時間不顧生死嗎?!所以,她是真的半點也不在意的。
女兵,與所有的醫者一樣,久而久知,潛移默化的,連自己都分不清男女有什麼區別了。
恰是這份從容,叫人敬重不已。她與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她是模糊了性別的存在。
似乎永遠篤定而自在,鮮少有顧及這麼多婆媽的時候。
也恰是如此,贏得更多更多的尊重。她的從容與不在意,似乎也漸漸的變成了世人眼中的聖人的特質。唯有聖人,纔不被俗世之性別所累。
這世上,也許有很多做不到,不可能之事。然而,並不是所有的邏輯都完全存在不可能。
至少呂嫺漸漸的做到了。她的存在,耀眼的,叫人漸漸的遺忘她的性別,她的所有,只記得她是領袖,是王者。
而呂嫺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在軍中的威望,在天下的威望,絲毫不亞於呂布。甚至有一天,願意只跟隨他的人,超過了呂布。
這是一種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的力量。
而現在的呂嫺卻是一無所知的。
她向來不會爲俗事煩心太久,想了想與呂布的三觀衝突,怕是無解,便也不再想了,只是尋思着明日的破敵之策。
她的眼睛一直緊緊的盯着地圖,額上疼的出了汗,然而,牙都沒吱一聲,更不叫疼。
這份毅力,更叫人佩服不已。
除了在呂布面前會撒嬌,發脾氣,罵人以外,其它時候,她總是淡定若斯,叫人心服,叫人覺得有所倚靠,那麼的可靠。
彷彿有她在,縱是曹敵在前,也無需恐懼。
呂嫺雖將前世的身手漸漸的找回來了,但到底這具身體的底子遠不及之前的身體,而要將身體練到巔峰狀態,更需要時間的淬鍊,她畢竟剛來不到一年時間,能將身手找回來就不錯了。
所以這身體的耐受力確實是差,前世到底是男人堆裡打出來的,就算被呂布打了一掌,也不至於如此不濟事,能青成這樣。
她後背疼的厲害,不住的嘆氣,還是要再接再勵,畢竟這個世道,厲害的戰將真的太多了。
多到變態。
只是她也知道,在三國亂世之中消耗了太多的人才,後來到魏晉南北朝的時候,中原,已經無力與北邊的勢力對抗了,一直到唐時,唐的人口真的低到令人髮指了,可以說千里無人煙也一點不誇張……
人口少,百廢待興,所以唐初的民風是真的極好,因爲那時的百姓真的太思安定,再加上政策寬鬆,民風極好……
後來唐民力上來,唐國也強大了。
待養民力,永遠都是興國強兵的重中之重。而包容,更是蓄積國力的重要戰略。
呂嫺覺得若是能早點結束亂世三國也好。若是呂姓真能得了天下,又一代代傳承下去,至少不必再經歷魏晉南北朝那麼長的一段時間的更殘酷的世道了……
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弱雞似的,她嘆了一口氣,還需努力啊。
看待長遠,立足腳下,一步步來吧。
再有遠大理想,也得先退曹操。再談立中基業,慢慢的興霸啊。
她還有很多的政策來不及施行,很多的政令來不及做呢。
結束戰爭,結束相互消耗,是她來了這裡後最大的理想。
是的,她的目標也擴大了,她一開始只是不想讓呂布被殺,而現在,她知道呂布進步這麼大,以後若是聽進去,心中有仁慈,必會成爲霸主而統一中原的。
既是如此,她的目標自然也升起來了。
歷來爭霸,越陷越深。
她的目的是變大了,然而她始終謹記自己的目的不是爲了獲得權力本身。而是讓權力成爲一種介質,讓亂世終結,讓盛世開始!
不管是如呂布一樣的想法也好,還是奴和女子的地位也好,她都會一一的去盡己之力去改變的,去做到更多,這是她的夙願,最崇高的夙願!
因爲,她不想讓更多的人成爲奴,成爲權力者的刀下魂了。
很多的草芥小民,連成爲權力者手上的刀都夠不着,他們,很多的他們都是無名者,是在郊野苦苦掙扎的人,是外面的枯骨……
一想到此,心便沉重了。
呂嫺的眸變得極大,無論多難,既然做了,就絕不會退縮。這是身爲一個特種兵的素養。
軍人,永不後退!
天微明,兩軍已擺開陣勢,人在晨光之下,一列列的移動,從蒼穹而看下去,像螻蟻。人類在宇宙之光的照射下,渺小到可悲。
晨曦血紅,大地漸漸的亮了很多,透過七彩之光,映射下來這片土地,即將成爲屠宰場!
陳宮站在城上,手上拿着呂嫺給的摺疊型微型望遠鏡,心情沉重,並無笑臉。
他身後的諸將,皆是肅然以待。
陳宮道:“守好四門,若有攻城,只不出戰!不可叫他們破城!”
“是。”諸將應下了。
大軍在外,他們也不敢逞強非要與奪城之兵死戰的。
只是曹兵必會雙管齊下,他兵多將廣,必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隙處。
以曹操來說,只要撕開彭城的任何一個口子,這場大戰,都已經決定了勝局,所以曹操焉能不盡力而爲?!
便是呂布也盡力而爲!
陳宮很緊張,外表再篤定,也掩蓋不了緊張的內心。因爲這幾乎是呂布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與敵軍正面交戰。
呂布是強,強到變態的那種,然而他是真的極擅於野戰。
而這種大規模的,以兵力壓倒式的正面交戰,他是不曾經歷過的。
望遠鏡能看到呂布與呂嫺二人的馬,已經到了陣前方了。
而張遼隨之左右,三人身後皆是兩列大軍,皆已擺開陣勢。
而曹操也早候在陣前,兩方都還未動,風吹草動,風吹動着兩邊的大旗,發出冽冽的呼嘯聲。
兩方隔着一里地左右,彼此都透着緊張的氣氛。
兩軍的大軍加起來足有十萬,然而,卻沒有一點除了風聲以外的聲音。
陳宮呢喃道:“這是龍走困蛇之陣!”
這個陣要破倒也不難,難的是這陣中還藏着陣,陳宮嘶然道:“陣中還有困蛟龍之陣……”
不止於此。這一次郭嘉是出了大招了,陣中何止有幾個陣,簡直是連環陣齊出。
陳宮渾身緊繃,唯恐看漏了,一直浮瞰着,絕不敢放鬆。
陳宮緊張,此時的郭嘉,荀攸,與曹操也緊張。
呂布帶着大軍擺開陣勢以後,他們才發現這彭城兵何其可怖。
呂布父女將一軍,張遼將一軍。他們身後皆是諸將偏將衆多,氣勢吞人。
然而他們身後的大軍是何其的地動山搖般的震撼,那整齊的步伐,那舉步落地的氣勢,那一行行一列列間距如同尺子量過的距離,還有那腳落地時產生的共震,便是曹操也有些許臉色變了。
郭嘉更是緊張,看着這呂軍的氣勢,原來情報上一點也不誇張,甚至更讓人震撼。而這一切,皆是呂嫺之功。
郭嘉看向曹操,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呂布真的將呂嫺栓在褲腰帶上了。竟然是父女二人一併將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