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先策馬向前,他的身後是呂嫺的小馬駒緊跟在後,別看她的小馬看着小,其實也是千里駒。雖比不上赤兔,但是因它品種奇特,生的矮小,在常規馬裡,並不多受觀迎,然而,其迅疾速度如風,絲毫不亞於的盧馬。
這馬,是呂布費心爲呂嫺挑來的,再加上,呂嫺一身亞青色戎裝,比起呂布更顯穩重,比起呂布,她更像是全軍的主帥和主心骨!
不是曹操小看呂布,曹操是真的看不上呂布這個人的將軍才能。
呂布勇則勇矣,然而,就因爲太勇,所以極易衝鋒陷陣,無人可敵。然而,若將三軍之人,哪裡又能是這樣子就可以主持大局的?!
所以,曹操覺得,這呂嫺恰恰纔是真正的主持三軍統帥之人。
他又看向張遼,發現他也拍馬跟了上來,手持大刀,儼然也有隱隱保護父女二人之意。
其女在軍中受敬重若此,曹操心中微沉。
他也拍馬上前,身後徐晃,許褚,典韋都出來了,三人不敢大意,就怕曹操有閃失,因對着的是呂布,緊張的肌肉緊緊的繃在一起,怒視着呂布這方。
呂嫺就比較淡定了,主帥三軍,她是不擔心的,她其實更擔心的是呂布在戰場上打的酣暢,最後因爲太歡脫,脫離了範圍。
她看向張遼,張遼秒懂。
倘若到時她顧不上將三軍,在臨場上張遼就得接上。
而城上有陳宮破陣,呂嫺是不擔心三軍有失的。她呂軍並不慫。未必會輸於曹兵。
只有一個不穩定因素,就是她這爹啊。
兩方隔了約半里地都停了下來,雙方都有點緊張,然而典韋還是大喝道:“匹夫呂布懼已?!上陣殺敵,竟還帶着女兒?!傳出去,貽笑大方!”
呂布一身大紅戰袍,金靴,戴着冠,冠上還插着兩雉尾,比起曹操的沉穩青黑色的搭配,呂布當真是搶眼至極,在人羣中扎眼的很。
在現代,呂嫺是絕對無法想象一個軍旅之人這麼講究的。這呂布是真的講究到過份了。
但也不能說他娘氣,這是一種風氣。呂布愛美,愛到什麼程度呢,穿的衣,用的物,都是極爲搶眼的。
當然這也沒什麼錯,說到愛美,這本身就與這風氣有關。天知道,呂嫺第一次看到呂布插花頭上的時候,那種心中的震驚和呆滯。
這在三國時士人就已經很講究了,到了魏晉時期更過份,比如插個花在頭上,敷個脂粉在臉上,當然,歐洲的男人也差不多,高跟鞋不就是男人發明的嗎?!此時的士人更講究出則長袍,配劍玉腰帶,那一露面,絕對就是名士風流。
到了魏晉更是誇張,那些士人,愛美就罷了,還要磕個藥,吸什麼昇仙玩意兒五石散,或者閒的蛋疼,去練個金屬五毒的丹藥去吞吞,什麼稀奇古怪的風氣,都是這些男人帶起來的。
歷史殘酷,不是說女人不作,而是女人基本沒啥話語權,沒她們存在的舞臺。
呂布愛美,而且作,但要說他娘氣,呂嫺第一個不服!
說實話,呂布在人羣之中是極爲搶眼的,那股子散發出來的魅力與霸氣,真的無人可比。
但是曹操面對他的時候,也不得不退避三分。
事實上曹操從來沒有料到過自己會被逼到這分上,非要面臨如此大戰的時刻,他出徵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定會很難,但是從來沒有料到會有與呂布這樣死磕的時刻。
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曹操其實已經料到了。
呂布回喝道:“吾女一出,可敵爾軍千軍萬馬,什麼貽笑大方?過會兒,布便叫爾等知曉,爾軍纔是貽笑大方,爲天下諸侯笑也!”
比誰聲音大?!呂布是不會輸的,腹中那股氣勢,如雷一般轟鳴,炸的典韋等人耳朵嗡嗡嗡的。
典韋心中已然大怒,不肯服輸,便瞪視着呂布。
兩軍對陣,從雙方的氣勢上,都可以看出彼此的士氣和戰意。
然而兩軍交戰,先禮後兵。但凡交戰,哪怕下一刻要你死我活了,前一刻,也得禮待一把。
很多時候,外交也是如此,既使兩方在戰場上正在你死我活,而且使臣來交,都是不會失禮的。
曹操自然也有這樣的氣度,他擡手壓了壓,示意典韋退後。
典韋依後略退一步,只是依舊瞪視着呂布。
然而曹操與郭嘉的眼睛餘光其實都在暗暗的觀察呂嫺。
呂嫺看着就好笑,便笑道:“曹公有話何不直說?!”
曹操一聽,竟也笑了,道:“好一個小女子!徐州這兵是你所練?!”
呂嫺笑道,“非我之功,是諸將士之力也,曹公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區區弱女子!”
“區區弱女子,可令呂布帶你親上戰場?!”曹操笑着道:“汝既有此智力,何不勸爾父一併歸降,待回許都後,操定上奏天子,冊封汝父女,封簪列侯,何如?!”
勸降?!
呂嫺在嘴巴上就從來沒輸過,聽了竟也不生氣,只嘻嘻笑道:“曹公何不退兵?!比起我父,河北袁紹纔是真正威脅許都的大患,倘曹公退兵,也可保存實力,倘都折兵與此,曹公多年積累之勢力耗盡,豈不可惜?!那時再回許都,只恐淪爲袁紹的掌中物,只能任人擺佈而無反擊之力了……”
曹操見她顧左右而言他,說的話如此冷冽,倒氣笑了,看她這全身上下的這流裡流氣不輸人的氣勢,一時看不透她到底有多少本事。然而,眸中依舊是忌憚不已的,雖然他的表情看似隨意,卻暗藏着絕大的忌憚。
郭嘉見曹操勸降,卻被她不軟不硬的給頂了回來,倒是笑了,道:“女公子好生風流倜儻,溫侯有女若此,勝似男兒啊……”
呂布聽了哈哈大笑,道:“吾女何止勝一男兒,更勝千軍萬馬。”
呂布一副以女兒爲傲的傻里傻氣的表情,那得意藏都藏不住。
“……”曹操真的挺看不上這傻帽。他便不看,只是盯着呂嫺看,一面忌憚她的能力,一面又惜她之才,倘此女是他的女兒,這是何等的給力?!
這呂布倒是真走好運!
曹操一想到呂布,頭就疼起來,耳邊還有呂布傻到爆的笑聲,簡直想捂住他的嘴!
呂嫺見曹操一直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連郭嘉也是如此,便笑道:“強賓不壓主!曹公不如退兵,也省了我徐州之事了。”
曹操笑道:“一道檄文,劍指吾頸,操豈能容忍?劍已出鞘,萬沒有現在就收回的道理!”
“說的也對。”呂嫺笑道:“那就只能決一死戰了!”
郭嘉笑道:“呂布何主?昔是劉使君之徐州,焉是呂布之徐州?!女公子恐是弄錯了賓主之分!爾父女又是何人?!搶徐州之賊也!”
呂嫺向來是混不吝,笑嘻嘻的道:“漢天下是劉氏之天下,非曹氏之天下也,只恐奉孝之主也弄錯了君臣之禮,再說奉孝食漢粟,生於漢室之禮下,如今卻事曹而棄漢,此不亦顛倒賓主之次乎?!若奉孝之主爲國賊,那奉孝便是國賊之臣也!”
郭嘉被她懟的哈哈大笑,一直眼眸微亮的看着她,覺得她太有趣,他郭嘉辯論,還從來沒有吃過虧呢!
此女倒是會罵人。
曹操隱忍而怒,卻眯着眼睛看着呂嫺,心裡癢的很。
要是殺了她,要麼……以後無論如何也得敗了呂布,收了此女爲智謀。
才竟不在郭嘉之下。
就是這破嘴說的話,實在叫他心裡不舒服。
曹操很久沒遇到過這麼敢對他說話的人了。這呂布之女莫非對呂布說話也如此隨意?!這父女之間的關係,倒是不賴,全然不是外面所傳言的那樣。
其實呂嫺這口才在現代軍中,也只是插科打諢的行徑,真算不上出色,軍中嘛,向來無聊,娛樂沒那麼多,要是嘴都閉上,那多難受,她又在男人堆裡混大的,因此久而久之的,她的嘴說起話來,是臉都不知道擱哪兒去了,早不要臉了。
但是古人要臉,比如她輕描淡寫的罵以前的戰友是太監,以前戰友還能立馬脫褲子來笑鬧一番,從來不以爲意,對她罵的不痛不癢,一個蓋一個的皮厚。真起矛盾了,也是約戰打一架就算,從來不放心上。
可是古人要臉啊,她現在說曹操顛覆了漢室,雖然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可是這與指着曹操罵,也沒什麼區別,甚至更狠,更扎心。
曹操焉能不記恨。
呂嫺心裡清楚,這曹操還不知道怎麼盤算着殺了她呢。
既然都是生死之戰,不如嘴爽快了再死。
所以她說的話是真的不客氣。
呂布聽的哈哈大笑,道:“不錯,竊國者,爲國賊也!”
呂嫺心道:若非我父不能屈居人下,若能普通一些,投了劉備爲主,這徐州還有你曹孟德啥事?!
想是這樣想,但是爲呂布洗白的攻略還是要有的,便笑道:“玄德公仁善,知曹公視徐州爲肉中刺,不拔不快,因而才藉以徐州與我父,以擋曹公也,玄德公不忍百姓受難,纔有此舉,此徐州人衆而皆知之事,自與曹公迎立天子之行,質本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