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啞然,應聲去了。
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楊弘看着城下漸漸趨近的呂軍,心中沉的像墜了一塊石頭,可是他微微閉了閉眼睛,道:“開城門!”
吱嗄……巨大的響動,踢踏聲,將厚重的門的吱嘎聲淹沒於其中,在實力強大的呂軍面前,彷彿壽春的門都顯得如此的脆弱。
高順一臉嚴肅,嚴陣以待,警示兩旁,示意進城,卻是手持兵,身披銳甲,十分防備的。
這是駐軍!代表着什麼,是衝突與反抗,是征服與妥協,是贏與輸,是氣勢和銳意,還有對撞和較量。
沒有人能真正的輕鬆下來,哪怕開了城門,也未必代表真的認同和歡喜。
高順防的是城中會反抗,或是埋伏。
然而楊弘似乎要打消他的疑惑,他知道高順這個人,領軍才能是極高的,而且十分審慎,是個非常厲害的將領。因此主動上前,道:“肅侯,請!壽春城防,還請肅侯共擔了!”
高順道:“吾奉吾主之命前來駐防壽春,還請長史引路!”
“請!”楊弘在前,失禮是半分不錯了。
高順跟上,帶着陷陣營,一一的進去了。
踢踏聲,齊整的令地動城搖,也莫名的叫人心安,還有一絲焦慮。這似乎很矛盾。然而矛盾兩個字用來形容壽春人的心情是非常準確的。
陷陣營不苟言笑,虎視眈眈,令人駭然而不敢小覷。
因爲壽春先前還被這支兵馬給追的如喪家之犬一般,到現在,都還有餘懼未去,不說肝膽劇烈吧,但是這敞開城門的氣勢是真的將他們給懾住了,臉色青青白白的難看又難堪。
看上去真的特別的滑稽。
其實這個畫面是很屈辱的,壽春是沉默的,不管是軍中人,還是百姓,都是沉默的。
而陷陣營卻如狼似虎,警惕而防備。
不管如何,這是駐紮下來了,並且佈置了兩道城門。壽春實力大增,並且城防能力大大加強,不光人員得到補充,同時,糧草也得到了補充。
壽春城像個終於能緩口氣的老人,喘回來了,暫時活過來了。
楊弘瘦了不少,壓下底下的爭議,還與高順商議,“何時可退孫策等人兵馬!”
高順挺淡定,道:“從徐州發兵,十日必至,吾主與女公子來,必能退孫策等兵合圍。”
楊弘點點頭,十日,夠了!壽春是能暫時保住了。
但也只是暫時而已。而壽春城內,卻留下了真正的心腹大患!
楊弘回府的時候,有人往他身上扔了一顆爛白菜,雖不是糞一樣噁心人,但爛掉的白菜的味道是真的很不好聞。楊弘阻止了人去尋扔菜的人。
他良心和內心何嘗不自受折磨,他只是覺得,這樣被扔一回,被懲罰了,心裡能好受一些。
人羣之人還有人罵,“亡壽春城者,必楊弘也!引狼入室?!誰人可安?!呂布豺狼也,如此引鳩止渴,他日,袁氏必被呂氏所侵佔,屆時,楊弘你,就是千古罪人!”
楊弘臉色煞的白了,突然難受起來,卻是沒有回頭,騎馬走了。
不知者,謂其心虛,知其者,才知道他是痛心。
而孫策明顯的感受到了壽春明明不太能抵抗得住城牆的實力好像增強了。心中大疑,一探果然才知事實。
“果然不出主公所料,袁術與呂布合盟了,”魯肅道:“答應駐軍,這袁術也是能屈能伸!”
“而呂布也是豪傑,前有圍徐州之仇,竟也不恨不圍壽春,而圖如此要機,所圖者是驅趕我等離開,然後獨吞壽春是也,”孫策道。
一個真正能屈能伸的人,就是這樣的,恩不能不記,然而仇,卻可以時時先放下不顧。
以前的呂布並不曾如此,能這麼做,就說明徐州實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那位女公子,果真不愧是驅敗曹操之人,十分不凡。”孫策道:“不陷私怨,而謀大局者是也。”
“只恐呂布將速至,還請主公做好準備方好。”魯肅道。
孫策雖怒,然而在來前,也早做好第二手準備,他可圖劉表。只是,這呂布所爲,實在讓他憤怒不已。
“既來之,便擊之,也正好探一探呂營真正的實力,以作後效……”孫策道:“他日策與呂布必有一戰,只是眼下,荊州纔是緊要,只要拿下了荊州,策前可攻,退可守,無人可再能制約也!”
魯肅也深以爲然,當下便議定了此事。
他們本就是帶着兩個目的而來,因此,這個轉變,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倒也是不糾結。
只有張繡不同,他來是堵上了一切的,是必要壽春的,因此攻之反倒越急,也越猛。
呂布點軍出發了,他與張遼二人領一陣前鋒,忽哨前去,而呂嫺與趕來的臧霸軍匯合,引另一路,隨後跟過去了。徐庶同行。
臧霸夜間駐紮,看着壽春佈防圖,道:“主公與張遼從此,直接去破孫策,再穿過此,便可到達劉表處,便能亂了三軍的方寸,而我軍可直接對敵張繡,張繡作戰甚猛,不得不防。”
“不僅如此,張繡已知賈詡在徐州,必然恨極呂氏,只恐悲怒而憤之軍,未必可勝之。”徐庶道:“小心爲上!”
“的確不可莽撞。張繡這個人,還是很強的。”呂嫺道。
臧霸點點頭,三人商議一番,做出更精密的計劃來。
而張遼跟着呂布已然到了孫策所圍之處,兩兵一交接,孫策見呂布甚猛,一面縱馬圍着呂布去,太史慈怕他有閃失,忙緊隨在側,護佑孫策安危。
孫策一見呂布就大罵,道:“呂布,無信無義之徒,前聯盟,今背棄,是何道理?!汝被曹圍殲時,策自圍壽春,以解汝之圍,你卻用完人就丟,拋諸腦後,還欲與策戰耶?策今與當誓不兩立,定要取汝性命!”
那邊太史慈趕來,張遼猛接住,兩人交起手來,戰場之上全是馬嘶鳴之聲。
而呂布接了孫策的招,還冷哼道:“當日布奉詔討董賊,後被曹圍,也是討曹賊,以安天子,而汝圍壽春,爲一己私慾,還以安天子之命立矣?!更要布許之以義,孫伯符,你我有何前盟,布從不曾背棄,耐何罵布!布且不聽,看招!休言語!”
孫策勃然大怒,罵道:“呂布欺人太甚矣!”
呂布軍急攻,而且是橫向衝來,十分兇猛,孫軍竟有些維持不住陣勢。
那邊劉表軍前來掩護孫策軍,兩相圍住呂布軍廝殺,而孫策也因此得以退後,拋開了呂布。
他驚出一身冷汗來,呂布甚爲驍勇。孫策自知再這樣下去,必不敵被殺,因此並不敢再戀戰,只退軍,一時廝殺掩來,呂軍甚爲猛勇,混亂之中,劉表軍也有折損。
憨戰半天,三方這才各自鳴金收兵的歇了。
一頭猛虎突然冒出來,誰不警惕?!誰不戒備?
孫策是氣炸了,大罵呂布無信無義,背盟無恥,臉都是黑着的。他這個人脾氣是真的比較爆。孫權比他就淡定多了。
魯肅見他罵不止,只能靜靜的聽着,等他罵的累了,才進言道:“以肅看,此卻是天賜良機!”
孫策道:“子敬此言,何以見得?!”
魯肅道:“呂布,張遼在此,呂嫺,臧霸在制約張繡,張繡想要襄陽,那是荊州的大門,然而,他現在雖猛,卻苦無得力謀士,所以不必顧忌他。主公此來,便是爲了荊州,如今呂氏已駐軍壽春,壽春已不可圖了,不如與呂布盟,呂布想要者,壽春與淮南而已,而主公想要荊州,此時趁此空虛,可襲荊州。與呂布約定,荊州之事,他不得干涉,我等便不干涉他們取壽春!”
“策豈會與呂布結盟,呂布豺狼也,必有所不應,便是應下,不遵守,又如何,只爲圖一個出兵之由?”孫策道:“此次你且看他,分明是他出使來我江東,讓我江東出兵,現在呢,空口白牙的兩兵對陣,又換了一套說辭,其人無信無義至極,結盟,也必不可信。便是答應了,他不遵循也錯失了此次良機,不可!”
魯肅道:“一圖荊州,二圖殺父之仇,何不可盟耶?!”
爲了此二目的,便是與豺狼結盟,也不是不可行!
諸葛瑾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他搖頭道:“背盟就在眼下,這纔多久,說翻臉就翻臉了,他想背棄,有的是藉口和理由,將天子的旗一扯,整個漢天下都爲他所說,這樣的人,不可信!”
孫策點首,道:“若突然退兵,便是將壽春讓了給呂布。呂布必不會感激,還只會以爲是策懼了他。便是與他說定了結盟一事,此人貪心不已,若得了淮南,豈能不要荊州?劉表極難對付,袁術卻是敗死不遠。只恐呂布得了淮南,策還未得到荊州,屆時,他背盟也不過又是換一套說辭的事,他再來爭奪,策何以對?!”
氣都能氣死!
“看看他在壽春做的事,屆時他很可能會與劉表內外而擊我!”孫策黑着臉冷笑道:“無義匹夫,不足爲信!”
一番背諾,他日必有二番背諾之行。
孫策是真的氣炸了要昇天。
孫策不能退兵,因此第二天呂布又來叫戰,孫策氣炸,上陣前罵人,道:“無義匹夫,爲何背諾?!”
張遼答道:“我主與你有何諾?!可有盟書,可有書信?!有何諾可言?!”
孫策要上天,大喝道:“王楷尚在江東,呂布便已背言,實不堪爲主,張遼,想你也是堂堂英雄,爲何效此人爲主?!昔日之諾,他盡已背棄,你就不懼他有一日會擊殺你!”
張遼大笑道:“既爲主,哪能屈人之下,我主殺丁原,殺董卓,有何不可?!有何背盟之說!”
“無恥!”孫策冷笑,迎上要戰呂布,太史慈知他勉強,便忙上前相助。
然而呂布與張遼的戰鬥力加起來,真不是孫策與太史慈能敵得過的,一時孫營中戰將皆來相助。
因此憨戰一番,孫策不敵,只能敗退,因此心中十分沮喪,士氣降低不少。
其實呂布現在頗有點不要臉皮的意思,便是孫策指着他鼻子罵,他還能不動聲色,只哼一聲呢。心中萬分的不屑。
也不怪現在的呂布自負,實是退曹一戰,給與了他極大的信心。
再加上呂嫺的捶打什麼的,他的心態也平和了不少。
以前吧,他還挺要臉皮,雖然常做無義之事,但是不許人說,一說就要翻臉。更怕別人瞧之不起。
但是現在人人都能瞧不起他的背信棄義,但是不敢小覷他的實力。
現在呂布的實力,呂軍的實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呂布心裡是自負的。
況且他現在也不咋比信義了。這個還得靠呂嫺的洗腦。
呂嫺是怎麼與他說的呢,她說了,凡爭天下者,無不是無臉無皮者勝的。她告訴呂布,與諸侯爭,必不能講什麼狗屁信義。信義這兩個字是對屬下,部將和自己的文臣以及百姓的,她所說的取信天下,是取信於這些人,而與諸侯講信義,你傻了麼?!被人玩死都不知道。所以啊,有劉邦在先,呂布在後,呂布現在是真的適應良好,況且以前常被呂嫺罵,現在孫策罵他,真的是不痛不癢。
打了兩仗回營,呂布還得意呢,道:“孫策小兒,不過如此!”
也是,誰能打得過你呂布啊!
呂布還擔心上了,道:“我兒與臧霸一道,只臧霸一人可戰,若是張繡奸猾,可如何是好?!”
張遼哭笑不得,勸道:“無妨,臧霸領軍,與作戰,才能皆不在遼之下,必不會有失,況且還有元直在側。”
呂嫺也沒那麼弱吧。
也就只有親老爹纔會這麼擔心女兒了……
呂布這才少了點擔心,道:“明日衝突此軍,去與劉表軍作戰,直擊張繡之後。”
張遼笑道:“如此甚好,好叫他們皆知,什麼叫萬夫莫擋之勇!”
呂布還挺得意的,道:“孫策小兒想要攔布,他還太嫩!布之所向,無可敵也!”
反正孫策氣炸了,再罵,呂布是皆不入心,不痛不癢的快活着呢。
與曹操大戰是傷筋動骨,費盡心力,然而此來壽春,與三雄爭,也不過是一時之閒,彷彿只是出徐州活動一下筋骨似的。呂布這淡定若斯,看的張遼很淡疼。行吧,只要別出昏戰術就行。現在呂嫺不在,張遼還真怕制約不住這頭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