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荊州和劉琦之意,”陳登道:“這的確是個考驗。”
“然而,只看大家各自的計謀了,”陳登笑了一下,道:“大軍雖往北去了,然此地兵力也不弱,孫策便是想要混水摸魚,難!”
“重點是孫策與劉備本就是針尖與麥芒,誰能信任誰?!”謀士笑道:“既不能相互信任,便是有合作,也絕對有可圖之處。”
“若論算計人心,我陳登,還未輸過於誰,那諸葛,我也不懼。”陳登笑了一下,這一輩子,除了輸給過呂嫺,他還輸過誰啊。他還能服誰?!
“劉備必要利用孫策,孫策本是小霸王,豈會服他?也會防備於他,這二者都要荊州,便有天然的衝突,可利用,”陳登笑道:“劉表病了,那蔡氏還能忍得住嗎?!我且寫書去與蔡瑁,蔡瑁再自負,此時之機,他也不得不與我暗中結盟……”
“的確是良機,大人布謀這許久,終於到時候了!”謀士笑道:“強龍難壓地頭蛇。除非劉備真的能除掉蔡氏黨羽,否則他要荊州,不可能!”
陳登開始寫密信,道:“這叫借刀殺人之計!”
他若禍水東引借江東謀我廣陵,我便先謀劉備性命!
密信發出,同樣也與徐庶一封告之。
徐庶剛看完徐州發完兵的信,又見到陳登的,忙看了,笑道:“若是順利,便是攻進襄陽之機,便叫他連襄陽也得不着。”
魏續道:“無將可使,如何抵擋關羽與張飛二將?只恐有失!”
“漢中離此之近,而馬超將至淮南附近,途經此徑內,借他奇兵一用,未必沒有成效!”徐庶笑道。
魏續想了想,道:“也是,若是順利,能將劉備徹底趕出荊州,也是好事。”
徐庶卻沒那麼樂觀,道:“他離開襄陽,雖是好事,然而在這個時機,也不全是好事。”
魏續點點頭,劉備若以退爲進,這打壓蔡氏,抵抗孫策的事,便全是徐州的事了,本來若是呂布父女在,這荊州的事就能搞定了,根本不用擔心,然而,這看似贏面之中,也還藏着危機。
也難怪徐庶擔憂。
其實最順利的方式是趁機打了劉備。
便是陳登與徐庶都看出來了,不利之時,劉備與諸葛都可能會以退爲進!
劉備有足夠的耐心。
退一步,再來,根本不難。
所以,若是此次能殺了劉備,便是真的大計謀了。只是這一行,怕是難!
“只看天意!”徐庶道。
且說蔡瑁收到陳登的密信的時候,還心存疑惑,與左右商議道:“此賊莫非有何算計,利用我等圖取荊州也!?”
左右皆道:“將軍不若且先看信,看他寫了什麼,便知真僞。”
蔡瑁極不信任徐州與陳登,一面拆信一面笑着道:“他若是要降,打死我也不信。”
“若是假降,將軍且虛意受之,假來虛往,兵不厭詐是也!”左右謀士皆笑道。
蔡瑁大笑,然後將信展了出來,待他看完,左右忙湊上前道:“將軍,這個陳登寫了什麼?!”
“言孫策欲擊荊州,然劉備必激他擊廣陵,勸我分兵,抗擊孫策,結盟,共同退敵,”蔡瑁道:“他便自有計,與我共滅劉備。言何人爲敵,是孫策與劉備是也!”
左右面面相覷,因爲這擊中了蔡氏的要害,目前這兩個心腹大患,爲首就是劉備,其次便是孫策的虎視眈眈,因爲孫策雖退兵回去了,然後水軍一直在操練,根本就從未死過要越江的心。
蔡瑁不笑了,因爲,陳登一說,就說到了他的心上。他實力雄厚,一不怕孫策,二不怕劉備,根本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裡,然而,若孫劉二人聯合起來呢!?
便是蔡瑁再自負,他的心裡也是虛着的。這是他最怕的一種情況,而顯然,孫劉已然聯盟,圖謀不軌!
陳登盯着荊州這麼久,恰取的就是這個時機。有些信,有些勸言,只有在最恰當的時機,纔有作用。而現在的時機是什麼呢?!一是劉表病了,他如今年事已高,老人一旦病了,再加上這個心事重重的時候,哪一天就去了,誰也不知道,這時蔡氏一黨正是蠢蠢欲動在攬權的時候,二是袁呂曹罵戰已先開始,涉及到了劉表,而劉表冤是冤,身涉其中是必然,然而,這一罵戰,劉表是無法再跟隨袁紹的了,這種時候,荊州就是孤立無援,人人要吃的時候,蔡氏要攬權,而劉備焉能不攬權?!別看他在襄陽,然而仁德之名早深入荊州民心,便是有很多士族,也是向着劉備的,如今看着劉表重病,一個個的上竄下跳的,暗中與劉備聯絡很勤快呢……
這個時候,蔡瑁能不心急?!他急於攬奪大權,剷除異己,他恨這些荊州人,以爲劉備進了荊州真的能護住荊州?!
不會,荊州是劉備的籌碼和跳板,真要生死關頭的時候,他只會棄,而不會用命保。
這些人不懂蔡瑁,他們真的就是什麼都不懂!
蔡瑁的確不算好人,然而,他照樣是忠於荊州的,這一點,這些人全都不知,被劉備仁德之義的外表給欺騙了!
所以陳登這封信,正擊中蔡瑁心中要害了,可想而知的這番厲害。
“將軍,只恐這陳登有詐,皆知徐州也要荊州是也,只是苦於現在無瑕分心來奪,如今看孫策與劉備二人有搶奪荊州之意,恐是急焉。”謀士道:“然而,他雖居心不良,卻可利用之,只要不與之荊州之利,與他結盟,沒有壞處。與他成勢,退孫策,殺劉備。”
蔡瑁亦道:“他信中亦言,劉備怕荊州被孫策所奪,所以劉備必激孫策擊廣陵,其實是表面上要取徐州,其實意在奪荊州是也,此言,有幾分可信?!”
“九分可信。”謀士道:“將軍,劉備不除,必是大患。將軍,吾有一計可施,不若寫信去與劉備,言景升有言要交代,請他來荊州一敘,劉備不管是爲義,還是爲利,必至。將軍便可一撲而殺之,大患永除!”
“不可!他雄兵二三萬人在襄陽,襄陽是荊州門戶,若攻來,誰能擋得住那關羽與張飛二將,此二人,勇猛無敵,少有人是其對手,風險太大了!”另一謀士道。
“這多好的時機?!”那謀士道:“與陳登合謀,他必出兵,與我等共擊劉備大軍,此滅劉備之機,如何能放過?!”
“不可啊,將軍,劉備仁義之名於外,若是殺了劉備,將軍之名盡毀,若那陳登有詐,此時一旦出兵,便是最好的良機,將軍,切莫中計!”另一謀士急的道:“這是借刀殺人之計!將軍三思!”
“你有心向着劉備矣?!爲何處處說他仁義?!”那謀士怒道:“此賊虛僞之人也,殺之而後快!只要他一死,他之兵馬不足爲懼。”
“糊塗,糊塗,劉備一死,關羽與張飛二將與荊州不共戴天,而徐州立可與之結盟而擊我荊州,到時將軍若兵敗,徐州用劉琦不費吹灰之力而得荊州,還能收納關張二兄弟,只有將軍中了算計,爲旁人結了果實,不可,萬萬不可!”另一個謀士急道:“大人,如此之勢,全不可輕易打破,否則必受其害,殃及荊州上下啊,將軍!三思!”
蔡瑁左右拉扯,心裡在衡量着,不能決斷,既不想放過滅掉劉備的時機,又不想中陳登的算計,一時左右難爲。
因爲這兩個的風險確實都挺大,最主要的是,這兩個都不是好鳥!
蔡瑁來回徘徊,一時不能下決斷!
“吾且細思,再做決斷!”蔡瑁甩袖道:“爾等先退下!”
“是!”衆人都退下去了。
蔡瑁拿着信去尋蔡夫人,將信遞與蔡夫人看,“阿姐,可信否?!”
“皆不可信,然而,陳登之言於我等有利,”蔡夫人道:“此時不殺劉備,他若走脫,以後必爲我荊州之害。而徐州縱有劉琦,又如何?!徐州現在能分出兵來嗎?!曹呂袁一戰,要打幾年,不知道,而誰死誰生,誰能知!?不如賭之一二。便是徐州真的能送劉琦回來,這個兒子,比起劉備,不過是個毛孩而已,我是他母親,我於內,阿弟於外把着大權,他又能如何?!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也並不大,我們本就有琮兒,只要夫君親口傳於琮兒,便是徐州也不能插手荊州遺務與內事。以我之見,徐州在北方是贏是輸還不知道呢?!此事可行!”
蔡瑁一想,道:“也好,便我便賺劉備來,埋伏人擊殺之!後患可除。”
蔡夫人道:“關張二人勇猛,你且準備勇士,他們若都來,休叫他們出門,三人若都死去,襄陽之兵馬如同散沙,還有何患?!”
蔡瑁道:“如今荊州之務全在吾手,姐夫病重,早不管不顧了,連蒯良都管不到事。只要他們三人進了城,我便緊閉了城門,絕不會叫他們走脫一個!”
蔡夫人道:“仔細有內奸,這城中,暗中投效劉備這賊人的人多的是,多數都看不出來不忠,定要派心腹守城門!”
蔡瑁應了,道:“定叫劉備插翅也難飛。有這類人也無妨,屆時可一石二鳥,將這些向着劉備之人引出,我誅滅不忠之人滿門,內憂外患皆除,可安而無憂也!”
蔡夫人喜道:“定要慎重!”
“吾現在就去尋姐夫修書一封,賺劉備前來,”蔡瑁道:“只說商議防守要事,劉備必至。”
“他當然會來,你姐夫病重,他本是仁義之人,”蔡夫人冷笑了一聲,道:“若不來,必顯於薄情寡義,天下人笑。所以硬着頭皮也得來。況且,他也擔心,你姐夫突然去了,倘若錯過了將荊州之務交由他手的時機,豈不可惜?!所以他必來……此人在荊州結交甚廣,以往看他左右逢源時,我便心裡防着他,如今看着,怕是真有從內而奪荊州之心是也……”
蔡夫人一想起這個就重重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道:“簡直荒唐!天下人都說什麼你姐夫要把荊州與他,簡直莫名其妙,你姐夫再不濟也有兒子!自古以來,有子不傳,豈有傳與外人之理!這個劉備,該殺!是他施以仁義,欺騙了天下人的眼睛,你姐夫也是,被他矇蔽了!誰不知道他在外面造了多少勢!那些人想要依附他,纔敢如此言說!你姐夫糊塗啊,不知道這些人的賊心,是另有算計呢,什麼仁義不仁義的要把州牧拱手讓人?!簡直其心可誅的陽謀!這個人,該殺,該殺!”
蔡夫人恨的面目猙獰。
蔡瑁痛悔道:“只怪我是外戚,不得人心至此。否則,哪輪得到他來鳩佔鵲巢,奪走了人心?!”
自來外戚,一旦攬權,必有剷除異己之行,這樣的人,被人黑,被人不滿,也是常理。
這一對比,更顯得蔡氏的人不是東西,而劉備是天底下最大的仁人義士了。
“阿姐勿憂,我去尋姐夫修書,姐夫病重,便叫蒯良代筆,”蔡瑁道:“姐夫已是被袁紹氣的渾渾噩噩,想必也不會多慮。事成之後,姐夫便是再驚愕,也無用了!”
蔡夫人點首,道:“防着蒯良,休叫他看出來。與你姐夫只道,因爲與袁紹盟決裂,只恐有變,怕孫策再來攻打,欲與劉備商議共守荊州一事。”
蔡瑁點首,道:“阿姐放心!”說罷便出去了。
蔡夫人喃喃,“成敗在此一舉矣!”
她尋到侍女,道:“何人侍於大人左右?!”
侍人小心翼翼的道:“是,是府中姬妾輪流左右而守,蒯良大人侍在外。”
蔡夫人臉色垮了下來,冷哼一聲道:“這些小賤人!”
她臉色含怒,惱恨她不能侍疾榻前,而被這些人所取代。
不急,不急,待夫君真的一病去了,便把這些小賤人陪葬!連同她被劉表輕視的現在的一切羞辱。
劉表,你無情,休怪我無義!病重了都不見我!
無論是在女子之事上,或是在承嗣之事上,或是在大事上,雖爲夫妻,實則隔閡防備都很深。
劉表是假病,他自然是要避而不見蔡夫人的。就是故意的!
夫妻之間防備至此,早已沒有半絲夫妻之情。原本劉表是看重蔡夫人的,也很尊重她。直到面臨了現實,他才知道,不管他願意不願意,蔡夫人於他,如劉備於他,異曲同工,如是而已!
而蔡夫人與其說是嫉或妒什麼姬妾,其實是假,她心裡是恨劉表病危而避她不見的防備。
隔閡至此,罵的人,要除的人,當然不會真說是對方,而是這些倒黴的人。包括姬妾。
關係就是這樣奇怪,哪怕深恨最親密的人至此,或夫妻,或兄弟,卻不會直接說對方一句不好。因爲這是不恭。
所以所謂的嫉妒產生了,哪裡是什麼嫉妒,真到了蔡夫人這個位置上,所在意的,哪裡又是什麼淺薄的夫妻之情義,而是最大的東西。政治權力本身。直當的說,雖是夫妻,卻是公虎與母虎,一山不容二虎,就是此意!而權這個東西,註定不能共存。
而內耗早就開始了,現在,是最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