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孃十分不服,道:“你以力取,我以速取,力與速誰高誰下,未爲可知呢……”
呂青與他辯駁起來。兩人說的嗆上了,還較上了勁,說等進了城,別的不幹,先上演武場比試一下再說。
對武藝,呂青可是半點不讓。
高二孃還叫着說,三年河東,三年河西,別以爲她身板小,就輕視她,等吃了虧,好叫他知道厲害。可別給郭將軍丟了臉就鬧笑話了。
郭娘子未發一言,嘴角卻微微上勾。
“這位郭將軍雖是女子,可是,不說話,也叫人心裡發怵,”吉平低聲對蒯良道:“不料她對小將們倒是和藹可親。”
蒯良道:“面色嚴肅的人,未必就心裡也嚴肅。只是這樣的人,並不討喜罷了。聽聞高順也是如此。以往可不討呂布的喜歡。將他打發的遠遠的,可是卻一等一的忠心。”
吉平點了點頭,道:“高順這般性情,竟生出一個這麼活潑的女兒來。倒也稀罕。”
蒯良卻是看到徐州的第二代起來了,那種感覺是十分強烈的。
而荊州則是青黃不接。老的老,小的小,老的撐不住,小的則擔不了重任。以至於整個的斷層。
進了壽春城,袁耀親自帶着人到城門下來接。
“拜見袁將軍,”蒯良道。
“使者速請起,耀萬受不起,”袁耀一身戎裝,十分沉穩,道:“速請入城吧,元直已恭候多時了!”
“請!”蒯良忙道。
一時入了城,徐庶早在府外迎接,見到人,忙迎上前來道:“子柔,久聞子柔之名,今見之,好一表人材是也!”
蒯良也打量着徐庶,見他風度翩翩,有君子之範,心中也十分讚賞,笑道:“元直之名,久聞矣。”
“速請入座,今日真是失禮了。還請讓庶與袁將軍爲子柔接風洗塵!”徐庶拉着蒯良的手,心中十分歡喜。
袁耀則延請吉平也入座。
一時坐下,徐庶與蒯良說着劉琦的事,而袁耀則問候劉表的病情,吉平一一答了,對袁耀道:“若得精細照料,拖幾載不難。”
袁耀聽了,鬆了一口氣。
吉平後面的話卻沒說,若是勞心竭慮的,別說幾年,幾個月都夠嗆。
“袁將軍與劉公子交好?!”吉平道。
“是,”袁耀道:“在徐州時,常同出入,共治學,引爲知己。故而替他憂心其父病體。”
“原來如此。”吉平見他眉目清俊,眼中無邪,心裡倒是欣賞了三分。那袁術雖死了,可是倒教養出一個好兒子。這般君子品格,與這徐庶倒是將相和。這二人合力,淮南一帶,的確無需憂心。
席畢,徐庶便與蒯良促膝長談半宿,第二天,才另派人護送蒯良去徐州與劉琦相見。
蒯良要與吉平道別了,吉平去送他,道:“救命之恩,平謹記於心。此去君必能安荊州。願君遂意,是平之祝願!”
蒯良拱手道:“吉先生珍重!定還有相見之日!”
吉平紅了眼眶,看着蒯良的車馬走了。
結果高二孃也騎馬出來了,身後跟着百餘親兵,護送着傷兵,還有廣陵兵的骨灰等遺物。
“吉先生,我也要回廣陵去了,”高二孃下馬來,此時卻不想再與他嗆聲,道:“吉先生若去彭城,還請多助我師父。”
吉平應了,道:“怎麼如此着急回廣陵去?!”
“徐大人言孫策必在荊州與廣陵外伺機而動,我心裡不放心,得加急回去。”高二孃道:“我有一言,願先生一聽。醫道向來爲巫道,小道,邪道,連不同系的醫者之間也相互傾壓,排擠,久之,而不得叫醫術兼容幷蓄,發揚廣大,甚至因此而斷了傳承,此都是醫者的敝帚自珍,咎由自取。就連吉先生爲太醫,也是許都城內的旁觀者。這些,難道不是身爲醫者的恥辱和責任嗎?!”
高二孃道:“我無心於醫道,醉心於將才,只想建功立業,然也心中牽掛醫道,唯恐繼續淪落爲小道,醫道末微,百姓更不得治與存,天下大失也。願吉先生思之。倘若只以舊念而排擠我師父,我無話可說。若能與我師父相合,傳道授業,也許醫術會有更長足的進步!”
吉平若有所思,道:“我觀你醫術過得去,爲何棄醫從軍?!”
“天下亂,家國無存,三千道皆微末,願以身死爲誓,保家衛國,才能讓後方無憂……”高二孃道:“將來天下太平,醫術定能長足發展,治癒萬民。這是我的志向。”
吉平心中震撼。
高二孃重新上了馬,拱手道:“保重。告辭!”
她急着趕路回去,帶着簡從很快走了,沒有車馬拖累,速度就顯得快得多了,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呂青騎馬出了城,沒有追去,只是目送之離開。
他下了馬,道:“吉先生,請入城吧。”
吉平心中一酸,不知道爲啥,心中不捨的很,這一段經歷,讓他改變了很多很多的看法。
具體是怎麼改的,他也說不清,但真的是很多很多的都改變了。
吉平道:“呂將軍,老夫也想去彭城,還請呂將軍派一二車隊護送我去。”
呂青笑道:“先生安心,既知先生之意,將軍已經寫信往彭城方向去了。隨即便安排人護送,那邊也有人接應。並不敢慢待老先生。”
吉平笑道:“但願那華佗別不敢叫我去纔好。不行,我得趁他沒反應過來,速去!”
呂青笑,自己卻沒再上馬,一手爲他牽馬,一手牽着自己的馬隨後,年紀雖輕,也得重用,卻如此有禮貌,叫吉平十分意外,便道:“呂小將軍何必如此,如今執護一方爲將才,而平,不過是被驅逐之人也,何德何能敢叫小將軍如此相待?!”
呂青道:“高二孃說先生的醫術與華佗不分高下,既是如此德重望高的人,有何牽不得馬?況且先生是長,我爲晚輩,該當如此!”
吉平心裡竟不知何感受,訥訥道:“她對我多有不屑,不料心中竟以爲我與她師父齊平。”
“徐州人多數如此,私交不影響公義。看不慣先生,有此學術爭執是事實,可是心中尊敬先生的才德,也是事實。些許小事,並不影響大事。”呂青道。
吉平一怔,哈哈大笑,道:“倒是我誤了,有人公私不分,但也有人公私分的很清。”
他一時八卦起來,道:“徐州也有很多人不和的嗎?!”
“有啊,多的是呢,但是才能上無可指摘,因此,也只是嘴上罵兩句,但不會背地裡捅刀子,這一種就犯忌了。”呂青道。
“看來你們徐州上下,很敬畏那位女公子,”吉平嘆道:“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若上有威儀,公私分明,底下人也都會公私分明,以公私不分爲恥!”
呂青點了點頭,眼睛很亮,道:“長姐對這一點,拎的可清了。”
吉平也知道他是逃奴出身,能有此際遇,而賜名姓爲呂氏之人,用人的確不拘一格的很,這一點,確實是讓人敬佩。因此心裡也生了些好奇心。
“你這位姐姐,也很重視技巧匠術,醫者農事?!”吉平道,“我倒好奇,她是怎麼留華佗的。”
呂青道:“怎麼留住華佗,我並不知,只是卻知道,長姐很重視士農工商以及醫術的發展。徐州推出了人才科舉制,其中就有一科爲醫,考上的人可進醫學院學習,將來進醫館治人。長姐在這方面,很厲害,她指導了一條條的循環制度,長此以往,各行各業,都會重新蒸蒸日上的。”
“如今天下亂,百業廢,令人嘆息……倘她真能如此,爲不世之功。”吉平道:“漢室中人,興黃老之道,她好像並非如此。”
呂青沒有回答,反正不是黃老之道,也不會是儒家之道就是了。
也許她內心所遵循的道,只是興之道。
進了城,送吉平回了館驛住下,吉平卻呆不住,心裡有了要去的地方,哪裡還能呆在壽春?!因此便忙不迭的要袁耀派人送他去彭城。
袁耀本想招待幾日,不料他是片刻等不得,便只好派了五十人,送他去彭城。所幸這徐州與淮南境內都甚爲安全,五十人足夠了。
吉平便迫不及待的一路往彭城去了。
袁耀送走吉平,這才尋徐庶說話,道:“元直,孫策可會叩關?!”
“必會!”徐庶道:“然無須憂慮,陳登足智多謀,必能守。”
袁耀道:“高氏二孃總歸年紀甚小。”
“她雖年幼,意志恐非一般人可比。”徐庶笑道:“將軍對女子之舊識該更進了,不然下次見到這小丫頭,恐無意之中會得罪她。女子本事且不論,只說這記仇的個性,你我可吃不消!”
袁耀一時也聽笑了,道:“她年少,還未定性。心性卻無比堅韌。心中也有計劃。我本想送她回徐州,她卻執意去廣陵,只是怕她年幼冒進,恐有閃失。”
“倘冒進,便不是爲上將之才,”徐庶道:“若是,定不輸呂青。陳登會護着她的。”
袁耀點了點頭,有陳登在,也必無閃失。
“孫策勇,只一人勇,而陳登身邊無大將才,卻爲守勢,力勢平衡既可,廣陵無需憂慮。”徐庶道:“算時日,該令郭娘子與呂青分兵去包劉備是也。”
袁耀道:“他會來淮南境內嗎?!”
徐庶道:“若來,阻之。若不來,追之!就算伐無功,到底能消滅實力。”
袁耀心道,荊州這般謀劃,都能叫劉備逃出來,這人也算是天助了。
徐庶招來郭娘子和呂青,發了軍令下去,郭娘子領後軍,策應呂青前鋒。呂青則要出淮南境,往襄陽的必經之路去,不管遇着誰,能損耗就損耗實力,當然要以保存自己實力爲主,若不能敵,便走,若敵疲時,便攻。便宜行事。
呂青極爲穩重,領命應下了。
徐庶對郭娘子道:“馬超已接近淮南交界,若遇之,可合兵,共狩獵劉備大軍,只是諸葛亮多謀,不可輕敵!”
郭娘子就更加穩重了,道:“定不辱命!”
二人領了軍令,領兵去了。
徐庶看着這地圖,道:“庶雖欲從軍去前線,只是恐後方有閃失。諸葛亮一向多詐計,他可能會另闢奚徑而以進爲退。”
袁耀道:“他會攻淮南?!”
徐庶道:“狼顧於外,若不消滅,一怕後患,二怕若不能消滅,又恐逼急,會越牆而進,我境反受其害。”
袁耀道:“此時元直恐,想必這漢中,也如是!惜不能與之合力,若能,必能剿滅劉備。”
“難吶,”徐庶嘆道:“在荊州時,纔是真正黃金之時,錯過,便很難了,只能儘量削其羽翼。關張二將甚勇,主公不在,難有人可與之敵也!”
“紀靈與馬超皆不能敵?!”袁耀道:“加上呂青和郭娘子呢?!”
徐庶沉吟道:“雖可能殺關張二將,可我方若付出這諸多將力,以後何人守淮南。”
袁耀道:“不錯,是耀錯慮矣。如此看來,這荊州與劉備二者,要等以後,主公與女公子回,再一一定之了。”
徐庶點頭,若能守住淮南,便已是功了。若是急進,把呂青,馬超,郭娘子,還有紀靈等人都給折了,只爲一個劉備,可不划算!
徐州正是用人之際,徐庶寧願保守一點,也不能急進,到最後無人時,反而連淮南也守不住。
進與守,有時候,真的考量極多。
錯過了荊州的黃金時期,也只能認命了。徐庶再不甘,也只能盡力消滅劉備的實力,唯此而已。但死磕,不惜代價,實在是沒這個必要。至少現在不能!
進退得宜,方能長久。
袁耀很聽徐庶的意見,他也在慢慢的上手這邊的事務,他雖不是多麼進取的人,但對淮南之內,很盡心的內治。
這一帶,漸漸的民安,百姓也算安居樂業。
袁耀的個性非常適合守成,所以他需要徐庶,不然對外事,有時候也會遲疑下不了決斷。但他內治是一個好手,會安排人修理河道,防明春水漲,還會有水患,對於農業方面,也很用心,他極適於防守。壽春與淮南的兵道防守,他十分精道,也慢慢的適應了這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