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南海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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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北城,大將軍府臺閣前,大司農衙署督鹽長史劉幹攏了攏遮面黑紗巾,仰頭看着臺閣前左右二十四名當值虎賁,其中十二人持戟,十二人司戈,一個個體格魁梧,膀大腰圓,右臂拄持戈戟,披風遮住左肩、左半身,禦寒披風下左手或叉腰,或按着劍柄。

一派肅殺氣氛,彷彿隨時準備迎接廝殺一樣。

劉幹深吸一口氣寒氣,從一手握着公文,一手握着自己的身份腰牌,來到側門前排隊。

大司農衙署,在前漢時名下有左右兩丞做副手,屬官有太倉、均輸、平準、都內、藉田五令、丞;還有斡官、鐵市兩長、丞;郡國的都倉、農監、都水等司。

前漢時最多時一共有六十五個長、丞機構隸屬於大司農府,每年從這些機構汲取的稅金約在四十億錢,是貨真價實的國庫。

而如今的大司農,因戶部尚書的設立及相關制度的完善,財政度支的預算職權已經歸入戶部尚書,大司農失去度支、參與預算的資格,只剩下收稅、調運的本份職務。

不過戶部尚書李朝是丞相府長史李邵的親兄長,李氏三龍之一,戶部拿走預算度支的權力,屬於左手倒右手。

自先帝入蜀以來,主要抓的財政收入除了傳統的稅租的,就格外強化了鹽官、錦官和鐵官,再加上現在五處稅關,構成了大司農府的四大主要收益來源。

這四項財政收入都非常重要,就目前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來說,是一個都不能少。

然而,北府的發展正在挑釁大司農的權威。

年終上計之前,大司農必須要有所還擊,把北府侵犯鹽運秩序、稅務的重大事情向大將軍通報。

雖然現在事情只是個苗頭,可以北府的生產能力,能到明年年底再上計討論時,那荊湘地區的鹽運秩序就徹底被沖垮了。

大將軍府內,長史裴俊招待劉幹,他翻閱劉乾的上訴文書,不由眉頭緊皺。

作爲河東人,雖然少年時離開河東,因關中大亂逃入益州避難,二十年了沒有返回家鄉……可他依舊很清楚河東鹽池有多麼重要。

而目前朝廷內各方勢力相互交錯糾纏在一起,彼此之間露出許多命脈,都被對方握着。

北府進擊關中之前,關中一貫是依賴河東的鹽;而現在北府獲取關中,給魏國朝野十個膽子,也不敢足額往關中販賣、走私食鹽。

因此,有意無意的限制下,北府治下的關中一定會缺鹽!

益州開發新的鹽井之前,西南地區也是有產鹽的鹽井,距離江都最近的一座鹽井就在原宜都郡的佷山縣。

而荊益之間長江三峽周圍,因上古地質活動,所以一共有三個開發數千年的鹽泉,是當年白起進攻楚國的最直接戰爭動力。

不產鹽的州郡,民生上受制於人,經濟肯定很難發展。

產鹽地就在江都邊上,這纔是荊州能跟吳越競爭的底氣。

否則光是鹽運剝削,就能讓荊湘地區淪爲吳越地區的吸血池。

卡北府的鹽,是一個隱秘的動作,從各方面着手,如潤雨清風一樣徐徐而來。

可是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田信在南海國設立的船廠在年初時就開始生產近海捕魚船,然後就是北府制定了研製耐儲放的魚肉軍糧計劃。

這個計劃到了交廣地區,又將原來原味兒的魚乾發展成了鹹魚幹……北府七月出兵關中,八月時第一批南海鹹魚走靈渠、湘江北運,出現在江都市場上。

到目前爲止,沒半月一批,一批數量高過一批,已經有八批裝載鹹魚的北府運船或抵達江都,或直接運往南陽。

真正引發關注的,反而在漢津,漢津都尉諸葛喬最先向大司農府反應。

名爲運輸鹹魚軍糧,實爲販鹽!

這是在挖朝廷的牆角!

這是違背鹽鐵律的重罪,幾乎是死罪!

到底要不要揭發、懲處北府?

如果揭發,鹹魚計劃的相關負責官吏、軍吏就是知法犯法,不能說全砍掉,怎麼也要拎出來幾個代表砍掉腦袋,以儆效尤。

可如果揭發……當年呂乂倒黴的事情,很可能會重新降臨到揭發者身上。

因此,揭發之前先要弄明白……北府這麼搞,到底是不是大將軍默許。

如果是爲了緩解北府的經濟壓力這麼搞,那大司農再想辦法;如果是北府擅自行動,以此謀利,那……還是看看大將軍是什麼意見。

反正,大司農府是損失不起。

事情就這樣突然擺到面前,裴俊能怎麼說?

這已經不是他這個大將軍府大管家能處斷的,只能故作關心,詢問南海鹹魚各方面的信息,以表達高度關切的態度。

隨後打發了劉幹,裴俊才向關羽彙報此事。

關羽也是頭大,江都市面上就沒流入多少鹹魚,這種不新鮮又稀奇的食材,是不可能擺到他餐桌上的。

這是個很突然的消息,諸葛喬也知道事情敏感,只跟大司農府彙報,沒有過度宣傳、傳播此事。

現在就這麼突然擺在關羽面前,這已經不是鹹魚的事情,而是存在另一個重大、且不容忽視的問題。

卡北府的鹽,幾乎是一種隱秘的默契,己方跟丞相府沒有任何的文字交流。

可北府也有所應對,難道大將軍府、丞相府內高層核心人員裡有內通北府的人?

這種事情只能自己想一想,不能表達出來。

關羽不動聲色,一副思考模樣:“奉先如何看此事?”

“公上,夫鹹魚者,鹽與魚也。”

裴俊斟酌語言,不準備擴大處理這樁事情:“大司農署所慮,在於鹽稅敗壞。臣以爲,可發文申斥有司,使鹹魚與鹽一同課稅。如此,大司農署自無異議。只是如此一來,勢必影響鹽場收益。”

也表達了他的憂慮之情,憂慮的可不僅僅是鹽場的收益,還有那個通過食鹽,卡北府脖子,爭取在談判中佔據優勢地位的隱秘計劃。

關羽與裴俊目光接觸,頗有靈犀,憂慮都寫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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