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感悟

bookmark

丹陽,運送馬良的舟船途徑這裡。

田紀在此截住,登船探望馬良病情,見他此刻高燒不退,面容泛白,明顯枯瘦不似原先皮肉飽滿。

病入膏肓,這是馬良給他的直接感官。

“季常公?行事何必如此躁烈?”

田紀所問,馬良能清楚聽到,只是受限於身體機能,和各種炎症帶來的幻聽、精神渙散,一時間停頓在那裡,想組織語言,可又打心底不願跟田紀交流,故沉默以對。

見狀,田紀搖頭哂笑不已,對照料馬良起居的軍醫說:“馬氏家室親眷得我書信後,自會啓程向北接應季常公。當好生照料,使季常公能與家眷會面。”

兩名軍醫施禮,簡單回答:“喏。”

田紀也不想多說話,將帶來的一條遼東人蔘交付軍醫應急,也就下船。

有太多的話想要跟馬良說,雖然很敬重馬良這樣壯烈的自我犧牲,可立場不同,他要說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好話。

可看馬良現在的狀態,生怕言語激烈給活活罵死;甚至在船上說話太多,騷擾了馬良的正常休息……如果馬良沒撐到江都,那就是他的麻煩。

絕不能與馬良的死因沾染關係,哪怕是次要責任……只要沾染上了,自會有人拿這個做文章,擴大事端。

他站在丹陽碼頭望着一艘艘運船魚貫南下航入丹水口,心中因馬良憔悴面容泛起的漣漪也漸漸平息。

兩三年前繁盛的丹陽邑,如今衰退了十倍不止,人口規模、生產技術疊加在一起的繁華,已徹底不見了。

反經歷過麥城、丹陽從無到有漸漸興盛,再突然分崩離析的人,對江都朝廷普遍缺乏好感。

他在岸邊靜靜駐望,目光無神,思緒不在這裡。

當後面一艘船經過時,田豫從他視線內與船隻向下遊漂流而過後,他才反應過來,扭頭向南去看舟船。

田豫就坐在甲板上,宛若一具木雕。

田紀見了,微微搖頭長嘆一聲:“馬季常行舉剛烈,田國讓焉有餘地?”

他身後的李豐也是喟然長嘆,與田紀一樣替田豫感到惋惜。

廷尉卿是他爹李嚴,就馬良、田豫的這起案件,如何審判是李嚴拿主意,可真正決定馬良、田豫生死的是廷尉府外的各方交涉。

丞相肯在其他方面讓步的話,馬良可以奪官流放了事,這也成全了先帝以來不殺大臣的慣例;田豫的處置最少比馬良要輕一個量刑。

馬良如果誅族,那田豫就死定了;馬良本人斬首,田豫就是流放;馬良是流放,田豫就是除職。

所以田豫罪不至死,可現在已經死定了。

馬良不肯受辱,不肯讓丞相、朝廷的體面受辱;在萬般無奈之下,選擇了一種剛烈的死法。

馬良肯犧牲自己維護大局,那大局自會維護馬良;作爲馬良的重要同僚,田豫的處境立馬就難過了。

從律令上來說,主要責任人馬良以一種令人同情的悲壯方式取死,那次要責任人田豫就要承擔更重的責任。

從道德上來說,馬良不堪受辱,爲保全體面而死;那田豫你怎麼好意思厚顏回江都?

田紀自己理解馬良,但不願原諒馬良;田豫也應該會理解馬良,至於是否原諒馬良……別人猜不到。

田豫會怎麼想?如果躲過一劫,今後的田豫又會是個什麼立場?

田紀思索此事,只覺得後怕不已。

自己臨陣決機的素養絕對只是二流水準,比不上陸議,也比不上田豫。

樂觀估計,也就跟馬良類似。

可如今自己卻空有名將、宿將、悍將的名聲,可謂是名聞列國,爲天下所知。

兩相對比,自己能成爲天下皆知的名將,不是自己多了不起,是自己運氣好,身邊沒有坑。

頗有自知之明,再看看田豫如今的窘迫處境,怎麼不令他感慨世事無常?

何止是田豫,這些年征戰沙場,多少敵國宿將、重將、名將被自己這些人砍翻在地。

不是這些人不行,也不是自己這些人太強,而是對方那些人裡總有些本事不好,運氣也不好的人。

偏偏這種運氣不好、本事不好的人能被己方識別出來,針對性佈置,才能一舉撕開敵人的防線,直接當場打死,一擊致命。

難道對面的主帥不知道那些人的缺點?

他們很清楚,可又不得不用;典型的如東征之戰時的張遼麾下王凌、令狐俊這對甥舅。

張遼上有魏國的朝政格局強行分配過來的王凌之流,下有農奴兵,這怎麼打:吳國也是,上面有一個孫權,下面又是無法凝聚成一股繩的鬆散軍制。

再算上現在的馬良、田豫,怎麼看,都有一種不好總結的規律在其中……外行干擾內行的現象太普遍了。

要考慮政治因素,所以軍隊裡摻沙子就成了一種必然。

而己方正極力控制這種趨勢,自己是徵北將軍,那就是個單純的將軍,不再兼任南陽郡守。

到目前爲止,北府的將軍們依舊是將軍,戰時曾短暫接管地方,梳理乾淨後就不再兼管地方政務。

唯一例外就是兼任關中都督的姜良,也只是名義兼任罷了。

己方的指揮結構,從來沒有被政治、人爲因素干擾、破壞過。

唯一有機會破壞過的是孟達,田信處置辦法是讓他的兒子孟興接過軍權,把孟達摘出作戰序列。

後來先帝委派彭羕當護軍,田信又指派彭羕這個益州名士去搜集故事,編撰《北府戰紀》。

從始至終,統兵權、練兵權、指揮權都握在同一批人裡,彼此熟悉、信任,這纔有了種種神奇戰績。

能擊敗一個優秀將軍及其麾下精銳的,是遍佈全身、形成防禦缺口的同僚、友軍,以及糧秣後勤。

而這些缺點,皆系國家、廟堂平衡考慮……軍權也是要平衡的,哪怕會摔一跤,也要維持各方面的均衡。

均衡,就是穩定,追求穩定,是爲了更好的生存,這應該就是政治。

均衡打破,就如高樓傾塌,整體不復存在。

爲了整體存在,制衡各方就成了必然。

這意味着,魏軍從完成篡漢的那一刻開始,整體戰鬥力就開始下滑,原因就在於制衡。

己方要避免魏軍的覆轍,那就要更穩妥的選擇時機。

田紀一瞬間的感悟,驅散了馬良、田豫事件帶來的陰霾。

心中殘存的那點急躁、迫切,也漸漸消退,整個人的氣度彷彿經歷了一場洗練。

馬良、田豫這樣的戰敗……一定要避免。

最好混一輩子,以絕世名將的身份下葬,蓋棺定論。

做一個欺世盜名的人,做一個名垂青史的人。

第二百零二章 良心第四百九十六章 無語第五十二章 方天第七百八十章 推論第四百一十九章 親親相護第一百八十章 程昱第五百三十四章 象邑動員第三百五十一章 悔恨第四章 孟達第四百七十二章 致良知第七百五十章 溫泉館第五百一十三章 魏謀第一百三十章 登基第五百二十四章 瞞報第四百零三章 北府記第五百九十五章 尚書檯第七百六十八章 夜深謀第三百一十八章 徒刑第七百六十四章 貂蟬入京第七百三十三章 楊少府第七百二十七章 感悟第七百一十九章 梅花陣第六百六十四章 寶藏青年第六百四十三章 家宴第三百五十一章 悔恨第三十一章 爭論第三百三十六章 向東第一百五十一章 剪刀第三百零二章 劉曄第七百五十六章 犏牛第五百四十二章 全力以赴第一百八十七章 丞相司馬第四百零五章 強弓第七百八十四章 請辭第七百二十八章 習溫第八百六十三章 隋王第十八章 先登第一百八十六章 周魴第七百二十一章 分割天下第二百零九章 潘濬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嚴第一百五十六章 參戰第六百九十三章 分割第七百五十七章 皮球第八百二十三章 核心第四十五章 千鳥第一百零四章 毒計第二百九十四章 議分兵趙公超欲除國賊第八百八十三章 前哨第七百零九章 姜維第八百一十二章 底線所在第四百三十章 童謠第七百九十六章 情報第七百七十九章 形勢第四百一十三章 工具第三百零六章 難民第四百八十章 感情第五百一十一章 龐季第一百九十一章 諸葛亮第九十五章 借第一百七十三章 卯時第四百七十章 五龍第七百一十章 窘迫第四百九十三章 因地制宜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見第六百零九章 錢與要害第六百六十二章 印第二章 不可莽撞第一百四十三章 談判第六百六十五章 諸葛伯鬆第七百二十九章 不立字據第六百四十七章 賈逵第八百七十一章 虛實之拳第一百六十七章 急進第七百六十八章 夜深謀第三百一十一章 洞悉第七百七十五章 關鍵與樞紐第四百六十三章 功大於過第六百四十九章 本末第二百二十三章 簡體之倀第一百六十章 進攻第三百三十八章 山崗第八百一十二章 底線所在第七百五十九章 威逼利誘第一百九十六章 思退路第八十四章 蛹第八百一十九章 投石問路第一百三十一章 夏侯尚第八百六十九章 關東改編第三百六十三章 詭異第六十七章 陣不成一第三百五十三章 誅心第一百五十四章 誤解第五百二十四章 瞞報第二百九十八章 話鄉情蘇則思歸第五百一十六章 何以至此第七百六十九章 不放棄第六章 聞雞起舞之人第七百六十九章 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