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陵,宿營地。
十五日清晨,關羽即將拜謁成祖廟,並在此誓師。
出發時,他還在軍帳裡研究地圖。
江都本就是荊湘二州最大的城池,雖處平原,可絕不是好攻陷的。
因此荊州防務最危險的反而是襄陽,目前缺乏水師,漢水便捷的運力爲北府所有……意味着漢水沿線,就是北府隨時可以穿插、突破的馳道。
好在把江夏駐軍的馬超一起趕到關隴,漢水流域佈置烽火臺,就能提防上游南陽田紀,以及下游漢口的武昌賀齊。
可駐屯襄陽的趙雲依舊有被南陽府兵合圍的危險,有一條路必須防範。
江都外圍防線可以分爲三路,中路核心就是襄陽,襄陽與江都之間又有峴山、宜都、荊城、漢津、惠陵這五個依託河流、道路的城池、關津據點。
而東路是漢水東岸的江夏,只有西陵、蔡陽、隨縣這三個外圍據點,駐屯兵力寡薄,唯一作用就是偵查敵情,起個預警作用。
除此之外,整個江夏沒有兵力支援趙雲的防線,江夏郡兵不足兩千,又在賀齊眼皮底下,根本無力支援襄陽戰場。
而西路,正是丹水口下游的山都、筑陽等關平舊部駐屯之地,在七月份時關平舊部就已完成析分,願意追隨關平拼一個前程、出路的人就已在南陽安排下走武關道北上。
現在山都三縣自守有餘……若面臨北府主力侵攻,這三縣極有可能倒戈。
這三縣留守的兵力雖說沒有繼續追隨關平……可這些人依舊是關氏舊部,他們眼中皇帝親,還是自家大小姐親?
不能對這三縣抱以期望,真到全面交戰撕破臉皮時,這三縣極有可能易幟倒向北府。
失去這三縣,南陽府兵就能從荊山之西向南行進。
三縣之南有臨沮,臨沮之南有章鄉,章鄉之南是麥城。
在荊蠻、巴蠻山民協助下,南陽府兵就能在深受兵主信仰影響的西路長驅直入,直抵麥城。
麥城啊……想到這裡,關羽莫名長嘆一聲。
在大帳角落裡撫琴的杜夫人一停,擡頭去看關羽處,知道他爲難,也就不出聲,繼續收拾自己的日常使用的器具。
她也不知道戰爭會在什麼時候爆發,如今雙方已經勢成水火,根本容不下中立站隊的第三方。
再中立的人,也要選一家加入……再不濟,也可以出工不出力。
關羽望着地圖,目光盯在麥城。
這是個很險要的位置,所謂的兵家要地,只要有了使用價值,那就是兵家要地。
只要這支府兵出現在麥城,若行動速度,搶奪夷陵下游猇亭附近荊門,以及荊門北岸的虎牙山水寨。
這是當年吳軍背盟而來,陸議急速行軍最先搶奪的兩處戰略要點,只要搶走,就像荊門一樣……這是荊州的門戶,拿走這裡,益州的再多的兵力也很難衝過來。
軍隊尚且過不來,水運的物資更是不可能。
如果失去益州的物資供應,集中在襄陽、江都的前軍、中軍、益州軍、南中軍、衛軍足足接近十五萬人……每個月人吃馬嚼,得消耗多少糧秣!
僅靠荊湘二州……一旦開戰,湘州極有可能背叛朝廷,要做最壞的打算。
僅靠荊州,根本養不活十五萬的軍隊!
荊門、夷陵,纔是朝廷的命脈咽喉;相較於前線的重鎮襄陽,若讓府兵奪走夷陵,那朝廷大軍將不戰而敗。
襄陽目前戰略地位再重要,也只是一條臂膀,必要時壯士斷腕也不是不可以。
至於江都……等戰爭全面爆發,還要江都做什麼?
到時候皇帝必須親征,只要皇帝帶着中軍抵達雒陽,與關東軍匯合,那就是勝利!
不需要打進關中,只要皇帝與主力大軍進入雒陽,就能與北府談判。
因此,趙雲守在襄陽不能動,不能給趙雲更大的負擔,守好正面戰場的襄陽,就是最大的功勞。
西面臨沮戰場,只好交給南中兵。
南中兵絕無可能私通北府,統率南中兵的馬謖更無這個可能。
北府擅長山地奔襲作戰,有荊蠻、巴蠻山民助陣,因此在臨沮戰場可謂如魚得水。
只有派遣同樣擅長山地作戰的南中兵去,才能抵消北府的地形優勢。
給馬謖半年時間營造防務,到時候三萬南中兵分佈展開,依靠堅固工事防守……北府需要死多少人才能撕開防線?
何況,因馬良之死,自己與馬謖之間本就有一些隔閡;現在丞相坐鎮江都,把南中兵還給丞相,正好讓丞相發揮南中兵最大的作用。
畢竟……前軍不足兩萬,糧秣後勤壓力還能承受;再加上三萬南中兵,足足五萬人,這個後勤壓力太大了。
若是穿過南陽抵達豫州,豫州牧龐林無法按期、按數量提供糧秣,這五萬大軍有可能會被糧食拖垮。
必須預防這類事情的發生,龐林也不值得信任。
因此,在這個還能回頭的時間點裡,最好交出南中兵減輕後勤壓力。
有沒有南中兵助陣,自己都能帶着前軍橫穿南陽。
田紀不敢硬阻,更不敢跟自己交兵。
在自己沒有主動進犯府兵駐地之前,府兵不會有越線的舉動。
放任自己帶兵穿過南陽,就是田紀唯一的選擇;但田紀絕對敢抄擊、截殺自己的輜重運輸隊!
下定決心,不再躊躇猶豫後,關羽才釋然長呼一口濁氣,擡手在臨沮這裡反覆輕點:“如此,可萬無一失。如今,就等丞相……”
中軍四大部督,是朝廷現在真正的腹心之患。
北府難免會派人拉攏,若是盯緊了,抓住證據,就能名正言順清除這四人,恢復中軍的秩序。
自己留在江都,給這四人膽子,他們也不敢有所舉動。
現在丞相坐鎮,這四人中有一人犯下交結外臣的大罪,那就有理由連坐,審查其他中軍軍吏。
只要進入審查階段,中軍軍吏那麼多,又有幾個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