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四章 龐統巧設計,張合入甕來
“殺——”
山崩海嘯般的吶喊聲中,兩千曹軍步兵排列成嚴整有序的陣形洶涌而進,五百刀牌手分做五隊散在整個前軍之中,一面面盾牌提在手中,等到進入了敵軍弓箭射程內,手中的盾牌將給他們帶來最大的掩護。在他們的身後左右,一千五百名名曹軍步卒肩扛雲梯緊跟而上,他們纔是這次攻城的主力。
隴縣被城城頭上。
“將軍!”一名小校轉身向馬忠稟報道,“敵軍的刀牌手已經進入百步之內。”
馬忠在這一刻彷彿是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眼神緊緊地盯着城下。左右的一千餘守城劉備軍,沒有得到馬忠的下令,只能任由曹軍步卒潮水般的衝到百步之內。
刀牌手有盾牌護衛,箭雨對他們的殺傷力並不太強,雖然每次攻城衝在最前面的那批刀牌手,護衛自己的同時往往也要更多的去保護身後扛着雲梯的同伴。可若把注意力全放在他們身上,那麼除了稍微的能延緩一些敵軍攻城的時間外,並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反倒不如把注意力轉移到隨在他們身後的衝鋒步兵身上。他們纔是攻城的主力,面對箭雨也沒有太多的防護力,單從殺傷敵軍這方面來看,襲殺他們效果可要遠比襲殺刀牌手來的好的多!
刀牌手前衝了三四十步,一隊隊曹兵步卒才進入到百步之內。
等的就是這一刻!馬忠嘴角一翹,一絲冰冷的殺機悠然而出,噌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劍,向前猛地一揮:“放箭——”
“吱扭——”
一張張長弓挽起,弓臂彎曲的咯吱聲在城頭瞬間響做了一片,一枝枝鋒利的鵰翎箭被扣搭在弦上。
下一刻,刺耳的銳嘯聲不絕於耳,密如飛蝗的箭矢從城牆上傾泄而下,無情地攢落在洶涌而進的曹軍陣中。
慘嚎聲霎時響起,衝鋒中的曹軍士卒一片一片地倒伏下來,幾波箭雨下,跟着後進的一千五百名曹軍傷亡慘重!
曹軍陣前。
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張郃面色更見酷寒,“這馬忠倒是有點心計!”城牆之下,在付出了較爲慘重地傷亡之後,曹軍步卒終於是隨着刀牌手衝到了城牆之下,一架架雲梯已經搭上城頭,空出手來的五百刀牌手正在憑藉着盾牌的掩護正式開始登梯奪城。
廝殺聲響徹雲霄。隴縣北城,四里多長的城牆正面,每一段每一個城垛每一刻鐘都有人在送命,在流血!
“上——接着給我衝——”張郃冷峻的臉上依舊不見丁點的笑意。對於他來說,區區一個隴縣實在不值得一提。
隨着張郃的一聲令下,一個千人隊隨之從陣中衝出,向着廝殺正酣的城頭衝去。
“死去吧!”馬忠鬥舞着長槍,鋒銳的槍刃在陽光下顯出道道雪亮耀眼的光芒,隨着他雙手揮舞瞬刻間又化作道道奪人性命的寒芒。
槍尖如同在飛舞中的蜻蜓,時不時的點落在初露頭角的小荷之上,隨之一道道鮮豔的血煉噴哧而出。
一人單槍縱橫,轉眼之間就把一個城垛口聚集的七八名曹軍給清理個乾淨。馬忠森然的目光掃向周邊的守軍,看的圍過來的數十名降兵無不心驚膽顫。“膽敢畏敵避戰者,死!”這些降兵的素質並不算太差,對劉備軍他們並沒什麼歸附心,所以在戰鬥中就幾乎沒有什麼戰鬥意志可言,而且對曹軍的畏懼避戰心理極強,那個城垛口但要有一兩名曹兵僥倖爬上城頭,他們就縮手縮腳不敢向前。
“殺——殺殺——”在城門樓屯守的四百名蜀軍老卒隨着馬忠等將校的下場,羣起而動,他們強悍的戰鬥力極快的穩定住了一衆降兵的軍心。加之陽羣等一班中下層軍官的努力,劉備軍城頭的防線隨着戰事的發展竟然愈見的穩定起來。
馬忠一臉的煞氣,邁步巡視在城頭之上,飽含殺機的眼神一刻不停的掃視在一衆降兵身上,那冰冷的目光就好比一根時時不忘鞭策他們的皮鞭,讓這些降兵心驚膽寒的同時再無一人敢避戰耍滑。
“將軍,隴縣中的劉備軍不在少數,我軍若一味強攻的話怕是自身傷亡不會小了,未免有些得不償失。”眼看着一具具曹軍士卒的屍體從城頭落下,一名曹軍校尉忍不住向張郃進言道。“不若暫緩攻城,先用霹靂車集中轟擊城池一角,待到城牆一塌,守軍失去了城防依靠,其堅守之決心必然崩潰,如此破城就可不費吹灰之力。”
“隴縣,西北小城,城池數十年不見修補,根基怕就早已經鬆動了。”這校尉的眼光不差,經過之前一個多時辰的轟砸,隴縣北城牆確實是有了多處鬆動,尤其是城池東北角,那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尤其的破敗,若是能把五臺霹靂車全部集中起來對準那裡砸下,相信用不多久就能炸出一個缺口來的。
張郃被郝昭、費耀的死給衝昏了頭,雖然沒出什麼昏招,可一味的持強猛攻,實在是有些浪費他身後的那五臺不遠千里隨軍而來的霹靂車。
現在聽到身邊校尉的提醒,心中也有了一絲懊悔,感覺自己實在是有些不理智了。雖然隴縣城池低矮,城防薄弱,可畢竟也是有一道三丈高的城牆的,就算自己再不看進眼中,那也比野戰難打,一味猛攻實在是有些浪費自己手中的精銳了。
“傳我將令,撤兵。”張郃倒是爽快,察覺到不划算後立刻就下達了撤軍令。細細的觀察了一片北城牆,張郃手指東北方向,“傳命,所有霹靂車集中轟擊東北角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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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鳴金聲響起,尚在廝殺中的數千曹軍立刻儼然有序的退出了戰場,在劉備軍的再一次的箭雨相送下,返回到了本陣軍中。
清點人馬,單這一次攻城,曹軍至少死傷了一千多號人。而城頭上的劉備軍傷亡也不在少數,單是戰死的就超出了三百人,總共傷亡也不下六七百人。
勉強算是維持着了1:2的戰損比例,這還是有兩撥箭雨的殺傷力在內,否則的話也就是個1:1相持平了。
攻城戰能打成這個樣子,也算是夠罕見的了。兩軍攻防主力,戰力上的差距着實是存在這不可彌補的差距。
馬忠聽了陽羣報上的傷亡數目之後,氣的是一陣胸悶,什麼事麼,拿出去簡直就是丟人。“一羣廢物,若不是留下的蜀兵主力另有事情要辦……”
“將軍”,陽羣望了一眼臉色陰沉的馬忠,心理面竟然起了三分忐忑,雖然他年紀要比馬忠還大上好幾年,從軍也早過馬忠,兩年前的身份更是遠遠地超出同期的馬忠,然不可否認,陽羣十多年的從軍經歷絕沒有像馬忠這兩年過的如此充實。在劉焉、劉璋父子執政川蜀的那一時期,如平南蠻這等規模的大戰是從未有過的,就更不要說像陽平關那一系列的大碰撞了,只關着門在益州一畝三分地上倆家打架的劉璋、張魯是拿不出這般的手筆的。
陽羣從軍事多年,在戰事經驗上卻要少過年紀輕輕的馬忠,者不得不說是老川軍的可悲之處。“曹軍首次攻城失利,午後再來時勢必會改變進攻方式,以末將看多半會依靠他們所攜帶的霹靂車。如此一來,城東北角的薄弱處怕就免不了會被曹軍看在眼中。如此以霹靂車密集轟擊,一旦城牆垮塌,曹軍步卒就會從缺口中蜂擁而入,我軍恐難以抵擋。”
“不錯”,馬忠很隨意的伸手向城外一指,淡淡的說道:“張郃已經在集中霹靂車了。”距離有些遠,肉眼看得不太親切,可馬忠手中有望遠鏡那就當然看得到了。
“是嗎?”陽羣順着馬忠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片片小黑點在移動,可有馬忠的話先入爲主,他一雙眼睛還是在霎時間縮緊,凝聲道,“將軍……”
“沒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馬忠站起身來,望着城外忙碌中的曹軍,心中冷冷一笑。等到城牆塌陷,他就會引兵後撤,然後在退出南門前送給張郃一個讓他終生無法忘懷的禮物。
“轟轟轟————”
午時剛過,曹軍那裡就有了響動,五臺霹靂車齊齊運作,不多時磨盤大小的巨石就接踵而至,一聲聲巨響在城池的東北角轟然響起。隴縣城牆本就是年久失修,上午開戰時城池東北角多次受到巨石撞擊,再加上它本身就有的問題,此刻在曹軍五臺霹靂車的瘋狂蹂躪下已經顯得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垮塌的可能。
三千名最爲精銳的曹軍重甲步卒已經等候在了那裡,靜靜地看着一塊塊巨石撞擊在城牆。他們在等候着城牆垮塌的那一刻鐘——
隴縣城內。馬忠同樣將所有可以調遣的兵馬都集中了起來,整整七百名士兵(含他自己的二百親兵)環繞着行將崩塌的薄弱處環成一個半圓,冷森森的戰刀已經出鞘,鋒利的長槍向前舉起,空氣中緊張壓抑的氣氛無處不在瀰漫。伴隨着連綿不絕的撞擊聲,一塊塊巨石飛濺,一百多步外地城牆正在微微顫抖,無數細小的裂縫已經佈滿了其間,如蛛絲般向着四面八方漫延,不時有大塊大塊碎裂地夯土從城牆上脫落下來,嘩啦啦的掉落個不停。
城牆垮塌在即,馬忠身後的七百名士兵的眸子裡大多數卻反而流露出瞭如釋重負的輕鬆。比起刀兵相見,眼下的這種打擊對那些降兵來說更值得驚駭
“轟!”
一聲巨響,巨石終於撞穿了薄弱的城牆。
“嘩啦啦~~”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東北角的一段城牆轟然垮塌,形成了足有數十步寬的巨大豁口。四濺的碎石翻滾而下,在漫天飛揚的煙塵之中——
“殺!”
一名曹軍校尉高舉着手中地長刀往前奮力一引,三千曹軍精銳瞬間起來。“殺殺殺!”三千重甲步兵就像決了堤的洪水,洶涌的從眼前的缺口灌入,霎時之間便涌進了漫天飛揚的煙塵之中。
隴縣城內,馬忠手中長槍向前挺得筆直,望着奔涌而來的曹軍一個“殺”字從口中呼嘯而出,頃刻間,肅立在他身後的七百劉備軍瘋狂地咆哮起來,沒等飛濺的煙塵碎石消散,就水涌般衝了上去。
在滾滾飛揚的煙塵裡,兩軍將士們竭斯底裡的嘶吼着、咆哮着,釋放者心中的恐懼。
“殺!”
馬忠手持長槍率先衝上缺口,迷亂的煙塵中看不真切,竟和疾衝而來的曹軍士兵迎頭撞在了一起。馬忠下意識的橫握長槍架在身前,雙臂用力向外一推,就聽得幾聲驚呼響起,然後就見幾個曹兵頃刻間倒飛了出去,再落地時已經帶到了一片同伴。
“殺殺殺~~”
洶涌而進的兩軍終於在缺口處狠狠的相撞在了一起,霎時間,令人心寒膽喪的慘嚎聲、殺伐聲響徹雲霄,長槍戳刺、戰刀劈砍,鮮血伴着殘肢斷臂飛灑而出。
等到迷亂的煙塵漸漸落下,缺口處已經是猙獰慘烈的殺場了,兩軍將士早就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震耳欲聾的殺伐聲中,兩軍將士就像被割倒的稻草般一片片地倒下,而後繼的士兵卻仍舊悍不畏死地往前衝殺,無休無止地填補着同伴倒下留出的空隙。
人命甚至比風沙還要脆弱,每一瞬,每一息,都要有人哀嚎着倒下,都要有人在痛苦中死去。
整整兩刻鐘,數百條人命就丟在了這裡。之前的七百人,在馬忠引兵後退時已經只剩下了一半。
“該死——”望着只剩下了一百五六的親衛,馬忠心中暗悔不已,要是早知道曹軍衝勁這麼大,他絕不會帶着親兵上來。總共二百名的親兵,這一仗就報銷了快四成人馬,怎不讓他心痛。
“傳令東西兩門守軍,都給我按計劃來,盯仔細了,誰若是這時候熊了,本將饒不了他!”火氣再大,馬忠也只能暗自忍耐,好在來之前得了龐統的受計,臨走時還能很坑一把張郃,否則這口氣他真的難以嚥下去。隨手拉過兩名親衛吩咐道,馬忠這時候心中一陣發狠。
隴縣北門。
餘下的曹軍都在這裡嚴陣以待,當前是一千精騎,黑壓壓的騎陣人數雖遠少於身後的步兵陣容,可氣勢雄壯如虹,比起五千步兵軍陣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郃身披重鎧,策馬陣前,左右一衆將校拱護。
一騎快馬從東北角疾馳而來,馳至張郃跟前十步這才勒住馬繮,疾聲稟報道:“報將軍,東北角已被我軍拿下。劉備軍步步後撤,已經無力反擊。”
“哦,是嗎?這麼說他們是要出城了?”張郃臉上厲色一閃,隨後向身邊一名校尉吩咐道,“你速引一千騎兵到南城門外埋伏,見到劉備軍出城就給我順勢截殺一通,便是要不了馬忠小兒的命,本將也要他脫層皮。”
說罷張郃也不理會那名校尉的應答,右臂高高舉起手中大刀,向北城門一引,高聲喝道:“中軍聽令,給我殺————”說着大刀往前狠狠的虛劈而下。黑壓壓的騎陣策馬繞城而去,隨後想露出的五千曹軍像是一股無法阻止的鐵流,滾滾不絕的向城牆涌去。
沒有像早上那一戰時的齊備,刀牌手雖然衝鋒在前卻沒有多麼的去注意掩護雲梯兵,如果此刻北城牆上有上五百步弓手,那綿綿不絕的箭雨足夠曹軍喝一壺的。可惜,馬忠扎底子就沒想過死守隴縣,這裡不過是龐統設下的一個大陷阱,用馬忠自己和兩千劉備軍做餌,來引誘張郃和他手下的曹兵主力入轂。
陽羣所率的降兵餘部悉數被馬忠調往了東北角,此刻北門處只剩下了百人的蜀兵駐守,他們早在城牆破裂時就已經做好了時刻開溜的準備,眼見着大批的曹軍涌上,簡簡單單的放了兩箭,就已經拉着兵器棄城而去了。
張郃並不感覺意外,城池東北角被突破,馬忠怕已經是下達了撤軍令了。所以想來表現頑強悍勇的劉備軍棄城而去,也就不嫌突兀了。
大腿粗細的撞木一下一下的撞擊着城門,“咣噹——咣噹——”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咔咔——”裡面的城門栓槓發出陣陣“咔喀”聲,約莫在半刻多鐘後,隨着一聲響亮的槓木斷裂聲,隴縣北城門轟然列開——
“衝啊——”張郃一舉手中大刀,雙腿用力一夾馬身,戰馬仰首嘶鳴一聲,四蹄奔騰,閃電般穿門而入。隨在張郃的身後,五千曹兵蜂擁跟上。
小小的隴縣城池,就好比一鍋沸騰的水,在這一刻刺耳的廝殺聲、淒厲的慘叫聲以及諸多喧雜聲響徹震天!
曹軍真就如同灌進了城的洪水一般在慢慢的向隴縣全城蔓延,由北門和東北角切入,慢慢的蔓延到了處南、西、東三門之外的所有地方。
然而或在地面看不到的地方,在無數曹兵不甚注意的屋頂、牆角,一層黑色的土壤或一個小小的坑窪中,都在陽光下泛起一層油油光澤,而他們所散發出的股股異味也在沖鼻的血腥氣息下翛然而讓人無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