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意氣之爭,這也不是顏面問題,這是自己身爲大將必須擔當起的責任,這是自己爲將來計,必須牢牢佔據在此的原因。
廬江,不能丟,就算自己身死亦不行!
于禁偷偷頂開上覆的木板,向四周窺視了一下,目光所及範圍內,靜悄悄一片,無人語聲,只有幾隻小獸在深夜裡撕扯厲鳴着。
明知壽春不可守,又知張遼的兵勢正在趕過來,于禁心中所想的便是將自己隱藏起來,以待時機。
壽春是大城,若無內應,想攻下這麼一座堅城,曠日時久非是一日之事,想起這些,搏一搏的心思在胸中反覆出現,于禁無他想,就在吳蘭出城的同時,找了一處就躲了進去。
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只有數十人,人是少了點,但若是分別安置在數處,湊個百來人出來,還是能夠辦得到。
躲在地下的生活不好過,其他不說,飲水吃食是個問題,這些原本在於禁的想法中,會在張遼趕來之後便會得到解決。
可左等右候,就是不見有戰事在城中發生,于禁據此料定,肯定出了意外,張遼不知爲何沒有來壽春。
口中銜着一柄刀,于禁翻身出了地洞,來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見無人巡邏過來,便回至原處掀開木板,低聲喝道:“都上來,沒有人。”
隨着于禁的話語聲落下,一個接着一個精壯的漢子從洞中爬了上來,各個站在於禁的身後拍打起自己身上的灰塵。
伸手向下壓,于禁示意衆人禁聲,隨後躡手躡腳向着倉外而去。
他身後的這十數人一一跟上,或隱或縱,身影無聲無息的靠向府衙而去。
經過一街市之時,見前面有明火飄忽而來,于禁矮身間,向後面一人說道:“你去城東,將那裡的兄弟給帶過來。”然後于禁轉向另外一人,同樣吩咐起來,不一會,約一半的人從此地潛行分散開來,向着各地而去。
身邊僅剩下四人之時,前面的那巡邏小隊已經靠近過來,于禁躲在
暗中看的清楚,是江東孫策的軍卒服飾。
眉頭皺了一下,于禁不知現在情勢如何,不過想起地下實在待不下去了,缺米少水的,再這般下去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將分散的部從召集起來,窺機行事,或出城或奪城。
目光閃爍不定,看這一哨人馬只有五人,自己一方同樣是五人,要斬殺他們自然手起刀落,可萬一遺漏一人,讓他叫喊起來,於己不利。
想到這裡,于禁按捺住身影,靜悄悄的看着他們從自己身旁的經過。
待等這一哨人去遠之後,于禁從暗中出來,繼續向着府衙前進。
要問清楚現在的局勢,隨便抓一個小吏,比起這些底下的小卒更容易套出消息來,一路不停來到府衙的附近,看着燈火通明的大門,于禁走向一條近旁的深巷。
路上並無行人,不過此處的乞丐隨地臥榻,讓于禁皺眉不已。
來到中間一截,左右一望見無閒人在側,于禁向着身後一人微微一頷首,便見此人從腰間借下一套索,甩了一下便套上了巷牆。
上前用力扯了一下,感覺可以憑此跳進府衙內,于禁隨即率先攀爬上去。
留下一人盯着,連同于禁一共四人爬進府衙裡。
留下的這人開始還蠻清閒,不過待等一支巡邏小隊經過此處之時,這人憋僵了身軀,冷汗不停的下,不一會就溼透了衣衫。
比較幸運,這支巡邏小隊沒有發覺就在頭頂上的繩索,從底下緩慢經過。
這支巡邏小隊經過不久,套索的那頭傳來一陣劇烈的震盪,數個身影從黑暗中慢慢顯露在這人的眼中。
這人連忙上前去接應,不敢開口說話,這人用手比劃詢問着,不等這人比劃完,于禁從他頭頂跳躍而下,再之後另外兩人連退帶扯,攜着一綁縛起來的文吏出現在這人面前。
見所有都回到深巷中,一人收回繩索,于禁便率先繼續向前行走過去。
不一會,來到一件空蕩蕩的捨棄的房屋前,于禁上
前,輕輕敲擊了數下,一重二輕,反覆三次,房門突兀而開,于禁向黑暗中微一頷首,便讓過門口,讓身後數人進去。
進到裡面,裡面或坐或站着數十人,無一人開口說話,俱擎刀在手,望向于禁。
向裡一指,于禁還是走在前面,身後的兩人連推帶搡將俘獲的文吏拖了進去,這人身上發出一陣陣的惡臭,衆人皆知此人失禁了。
一片沉默,一片黑暗中,無人開口說話,只是聽着屋後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偶爾有人在發問,隱約可辨那文吏在作答。
最後一沉悶的撲地聲後,于禁再一次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斟酌了片刻,于禁低聲開口說道:“孫策追大將軍去了,如今大將軍在廬江…”孫策出兵之時,張遼還在攻擊黃蓋所駐紮的合肥,之後傳來的消息,讓于禁明白了一些最近的戰況。
“一日前,合肥的消息傳來,黃蓋帥軍也去了廬江。”于禁說到這裡不自覺的又一次皺了眉頭,現在的局勢實在不利於己方,自己趕在這個時候苦苦等着張遼來壽春,想不到最終張遼竟然被孫策給逼入了死角。
“緣於程普帥軍去了徐州,駐守此地的乃是孫策的謀主陳端,他下轄五千兵馬。”五千兵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是在數日之前,于禁敢自誇,憑着自己三千衆就能攻下此城,可如今,部從止有百餘人。
就在衆人眼神相互驚訝探詢中,于禁暗暗念道,明攻不行,那麼我就暗取,就算取不到壽春,我亦要狠狠放一把火!
看着外邊的夜色,于禁越過那影影綽綽的房屋輪廓,仿似看到府衙的深處,在他的嘴邊含着一絲冷笑。
如今的孫策看似勢大,其實不然,他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分兵,雖然是因豫、徐兩州的駐軍纔會做出這般的針對之舉,但往深處去想,那便是孫策的野心太大,他不止是想取得壽春,更想畢功一役,在陛下御駕親征之時,取得兩州之地。
這樣的想法不錯,可他留下了隱患,譬如說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