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昌平之後,劉和又順路去了軍都縣和安樂縣,沿路掌握的情況跟在昌平境內瞭解的差不多,總體感覺是距離薊城越遠,各種情況就會越差一些。
劉和沒有對軍都縣令和樂安縣令發火,只是提醒他們勤於政事,保證州里下來的政令暢通無阻,更多的要求,劉和打算等自己返回薊城之後,通過劉虞之口向各縣的父母官提一提。以劉和現在的身份,雖然也能當面訓誡縣令這樣的官員,但他跟老爹有分工,政事方面還是儘量少攙和爲好。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就算幽州每一縣的縣令都是兩袖清風、廉潔勤政的好官,可在大壞境沒有改變的情況下,依然會有大大小小的官吏和豪族會明着暗着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就算這個縣令心知肚明,可他還得靠手下人給他辦事幹活,所以無法徹底斷絕這些官場亂象和腐敗的問題。
想要建設一個高效清廉的政府機構,歸根到底還是要依靠完善縝密的制度以及執行制度的決心和力度。古往今來無數的事實證明:依靠人治、道德和禮教,根本無法長遠。
在十一月末的時候,劉和來到了位於軍都山中的居庸關,見到了老爹手下另外一位長期守關的將領尾敦。
對於這位忠心可嘉的武將,劉和雖然從未見過,但在心裡卻是有些親近和接納的。歷史上劉虞手下雖然沒有出過什麼蓋世名將和頂級謀士,但除了一個公孫紀是被公孫瓚收買的內奸。其餘的手下都做到了從一而終,甚至有不少人願意爲他死節盡忠。
尾敦在劉虞死後便棄官不做。還在半途將劉虞的首級盜走,這種“人走茶不涼”的品行,足以證明他值得劉虞的信任和重用。
前一世,劉和曾和同學們在暑假時到過居庸關長城遊覽,但他看到的卻是明代以後修築的長城,跟此時看到的秦漢長城有着本質的不同。
暗中收到薊城密報的尾敦,早在幾天前便派出大量細作守在軍隊山的各處山坳等候劉和一行的到來,所以當劉和真的到來時。他早已帶着關內的幾個副將站在城下列隊相迎。
雖然從未見過面,可這位大公子的名聲實在太響亮,所以就連尾敦這樣的幽州老人都不敢掉以輕心,生怕怠慢了劉和而惹上麻煩。
劉和見關下如此大的陣勢,知道老爹還是擔心自己安全,悄悄的將自己微服北訪的消息告訴了尾敦。
“末將居庸關守將尾敦,見過大公子!”不等劉和開口。尾敦便率一衆將領躬身抱拳向劉和行禮。
“尾將軍乃吾父麾下重將,豈可如此客氣,快快起身!”劉和快走幾步上前,親手扶起了尾敦。
尾敦和五阮關守將張瓚的年紀相仿,約莫四十左右,因爲長期守在關上日曬風吹。所以皮膚黝黑之中帶着幾分健康的暗紅色,看上去很是幹練。
尾敦將劉和迎進關城之內,早有勤快的伙伕擺滿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酒菜。
劉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然後抱怨說道:“將軍這不是讓我爲難麼,我來時沒給兄弟們帶酒帶肉。卻還要讓你破費置辦出這樣的一頓豐盛酒菜,實在是汗顏的很啦!”
尾敦把大手一揮。豪爽地說:“公子說這話就是不拿居庸關內的數千爺們當自家兄弟了!這桌酒菜不過是兒郎們在山中打得一點野味,跟公子每年向居庸關調撥的那些上等棉衣和兵甲相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哂。”
既然酒菜已經備好,劉和也不矯情,於是招呼田疇、郭嘉、慕容平和徐晃一起坐下,帶頭手撕把抓地大吃大嚼起來。
誠如尾敦所言,酒桌上的這些肉食,都是關內士兵聽說大公子要來之後連夜在軍都山中捕獵到的野味,有獐子、野兔和山雞等,確實令劉和胃口大開,這可是真正純天然的上等肉食啊!
酒熱耳酣之後,尾敦說道:“公子放心,末將已經精挑細選了兩千士卒,您什麼時候出關去居庸縣,我便讓他們隨你一起去!”
“將軍給我派了這麼多士卒,不會令關內兵力空虛吧?”劉和問道。
“公子多慮了,如今居庸關早已成了個擺設,整個外長城與內長城之間被護烏桓校尉府治理的服服帖帖,哪裡還有什麼不長眼的胡人敢來此地撒野!”
尾敦這話說的時候既有感慨又有幾分抱怨,或許是因爲酒勁兒上來了,所以什麼話都在劉和麪前往外掏。
尾敦身旁的一員年輕小將使勁乾咳幾聲,提醒尾敦注意說話的語氣和內容,結果尾敦根本就沒有反應,繼續抱怨說道:“我手下有些傢伙當初有幸參加了薊城保衛戰,回來之後就在我面前顯擺,這一顯擺就是兩年。末將雖然不才,可也曾跟隨太傅大人轉戰幽州各地,如今一頓能吃兩三個壯漢的飯量,卻在這關上看風景,實在是心有不甘吶!”
見尾敦越說越不像話,他身旁的年輕將領便欲起身將其扶出飯廳,結果被劉和擺手阻止。
劉和完全理解尾敦的心情,他一點也不生氣,而是樂呵呵地對尾敦說道:“難爲將軍鎮守此關六七載,用不了多久,我會調將軍前往漁陽,到時候你可別嫌哪裡的烏桓人總是惹事!”
尾敦一聽劉和這話,頓時兩眼放光,也不大舌頭了,酒勁也沒有了,他有些激動地問劉和:“公子真要給居庸關的兄弟們挪個窩?”
劉和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確有其事!早就聽吾父說將軍乃是文武雙全之人,這次州里不僅要將漁陽的兵權交給你,還要讓你出任漁陽太守。連內政也一起抓起來,所以你躲在居庸關內享福的清閒日子眼看就要到頭了!”
這回尾敦是真的吃了一驚。他不過就是想趁着劉和這次來居庸關的時候抱怨幾句,給關內兄弟們爭取個露頭的機會,沒想到劉和不僅要給他升職,還要讓他出任漁陽太守之職,這可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尾敦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推辭說道:“公子只要能讓我帶着兄弟們去漁陽作戰,我就心滿意足了,漁陽太守可不是我這一介武夫能夠勝任的。”
劉和見尾敦堅辭不受。便開導他說道:“將軍莫要推辭,可知這次隨你一起升任太守之職的還有五阮關守將張瓚?”
“什麼?張瓚這廝也要當太守?”
“是啊,連張瓚那樣的武夫都要出任涿郡太守,將軍你還有什麼猶豫的呢?”
“可是,咱幽州就這麼數得過來的幾個郡,一下子將兩頂太守的帽子給了我們武人,那些士族豪門能同意?”
尾敦說這話的時候。田疇和郭嘉明顯有些不自在,因爲他們兩個說起來也算是士族出身。
劉和告訴尾敦:“現在是非常時期,當行非常之事!幽州地處大漢北方,治理郡縣的長官必須既懂軍又治民,就像當初的漁陽太守盧子幹那樣。你且放心,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當官。到時候我給你派幾個得力一些的幕僚,只要你真的心繫百姓,勤政愛民,一定會幹得比誰都好!”
尾敦摸摸自己後腦勺,覺得公子說的這話似乎很有道理。誰說咱這一輩子就只能當武將了?瞧人家盧中郎將起起伏伏這一輩子。一會兒帶兵打仗,一會兒在朝爲官。一會兒又出任地方長官,不都幹得好好的麼?
劉和安撫了尾敦和他一衆手下,衆將都覺得前途有望,於是紛紛向劉和敬酒,一時間廳內的氛圍越發熱烈親切。
等到酒盡人散之後,尾敦留下來對劉和說道:“方纔末將酒多失言,公子莫要見怪。以吾之見,如今內外長城之間雖然寧靜,但居庸關作爲薊城出入西北的門戶,還是需要派駐忠誠可靠的部隊把守,不可荒廢!”
劉和大着舌頭告訴尾敦:“將軍的話我都記住了,我會親自挑選信得過的手下前來接替你的位置,居庸關好比幽州的一面護心鏡,我是不會讓它落入外人之手的!”
第二日,尾敦陪同劉和巡視了南關、北關和甕城,檢閱了關內士兵的操練,檢查了武器庫、糧庫、水窖等重點部位,情況都令劉和感到滿意,看來尾敦雖然嘴上在抱怨,其實一點都沒有懈怠。
劉和趁着田疇暗中潛往居庸縣聯絡烏桓酋長那樓的空檔,安心在關內住了下來,順便將附近風景秀麗的去處仔細轉了一圈。
整個軍都山屬於巍巍千里太行山脈的一支餘脈,它橫亙在幽燕之地的北方,成爲幽州北方漢人對抗塞外胡人的天然屏障,在春秋時期便已成爲要衝險關,今後依然會發揮巨大作用。劉和已經想好了由誰來接替尾敦,他準備將這裡發展成爲第二個練兵的基地,今後新入伍的士兵一半送往馬城接受訓練,一半送往居庸關內進行訓練。
這樣一來,不僅守住了居庸關,而且還節省兵力,同時又能爲劉和訓練出一批熟悉山地作戰的士兵。
綿延不絕的太行山裡藏着的各路武裝勢力實在太多,前不久張燕率軍攻打了常山,還把常山相孫瑾給害死了,這筆帳劉和記在心裡,以後總要跟張燕好好算上一算。
黑山軍的性質跟黃巾流民有所不同,這是一股劉和無法掌握和控制的力量,他們當中既有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也有生性殘忍的山匪賊寇,歷史上控制了整個河北的袁紹一直被黑山軍禍害,劉和比袁紹的出身還要顯赫高貴,想要收服黃巾軍出身的張燕爲己所用,幾乎沒有什麼可能。
劉和在居庸關停留數日,田疇去而復返,帶回來一個讓他喜憂參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