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馬來到鎮子上僅有的小酒家,店內並不很大,十多人一起進去頓時顯得擁擠。
張遠、張預兩兄弟與另外兩名遊俠兒聚在一起單獨坐了一張桌子,似乎並不想再跟韓當有任何瓜葛。祖昭先招呼韓當落座,又吩咐店家備好酒好肉,接着再三爲今日之事向韓當道歉賠禮。話題到這,他自然少不了相邀張遠、張預兩兄弟過來同桌,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此時此刻若不結好,那往後十之八九仍會結仇。
張遠、張預兩兄弟心中多少有些不情願,但既然是江湖人物,在這個時候也不能忸怩,於是應了祖昭的邀請移桌落座。
“韓壯士,我文義兄平日遊俠鄉間,少不了有爭強好勝之心,這也是人之常情,相信彼此都是能夠理解。今日確是多有得罪,還望韓壯士大人大量,大家飲一杯水酒,我文義兄在正式向韓壯士賠一個罪,姑且就讓此事一筆勾銷。”
祖昭居於中間,儼然一副和事人的姿態,少年老成的向韓當說道。
恰好這時店家端上一壺酒水搭配兩盤熟牛肉,祖昭親自將幾個酒碗斟滿,隨後率先端起一碗酒,又轉向張遠說道:“文義兄,不如先做一個表率,以示誠意,可好?”
他這句話雖是詢問,但口吻中卻有一種推波助瀾之勢,由不得別人半分質疑。
一旁張預臉色頓時大變,不過躊躇了一陣之後,最終還是隱忍下來。
張遠則只是緩緩的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多猶豫什麼,站起身來端起面前的酒碗,垂首向韓當敬道:“壯士,是我張遠有眼無珠冒犯了你。技不如人,我認了,丟人現眼,我也認了。今日有勞祖大公子出面和事,我覥顏向壯士敬酒賠罪。先乾爲敬。”
他說罷,一仰頭將酒碗裡的酒水一飲而盡。
韓當沒有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擡了擡酒碗,一言不發的飲完了酒。
若是換作平常時,張遠必然早就不服氣了。縱然他態度不是很好,但該說的話說了,該表態也表態了,禮數上全部做到位,然而對方卻還是如此傲慢,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氣。不過一方面當着祖昭的面,另一方面考慮到韓當的的確確武藝高強,也只能想法設法順下這口氣。
張預見大哥無動於衷,只好跟着壓下暴躁的脾氣。
祖昭並沒有太過於糾結這些細節,如今的民風十分樸實,只要韓當願意喝下這杯酒,也就表示化解了這次的恩怨,今後若還有誰耿耿於懷,一旦傳出去只會自損顏面。他招呼張遠一起落座下來,帶着和氣的笑容說道:“文義兄果然是敢作敢當,韓壯士也是君子風範。實則今日之事不過一場誤會,能有幸結識韓壯士,反而又成了一樁妙事。”
韓當端起新填滿的酒碗,自顧自的又一杯盡飲。
頓了頓之後,祖昭接着說道:“敢問韓壯士可是本地人?”
韓當平靜自若的答道:“某本是令支人,因見不慣縣裡惡霸仗勢欺人,幾番出手教訓教訓了這些人。後來被這些賊人栽贓陷害,縣府要拿我入獄,不得已而逃避離鄉。顧慮到家中尚有年邁老父老母,膝下就只我一人,故而不敢離的太遠。徐無雖與令支接壤,但畢竟是兩郡之地,令支的差人也不敢隨意越境,平日還能託一些鄉人帶盤纏回家。”
祖昭聽罷,表情凝重,嘆道:“壯士果然是豪性之人,行俠仗義,不畏強勢,小弟萬分佩服。可惜了世風日下,這世道淨讓一些奸詐之徒左右橫行,實在可惡。”
就連還在犯嘀咕的張預,聽完韓當的講述之後也義憤填膺,罵罵咧咧道:“還真是沒王法了麼?要是犯在安陽亭,我連那昏庸的縣官也一塊兒教訓了。”
張遠、張預儘管是市井之徒,時常會耍出一些無賴之舉,但遊俠兒最重義理,本能的便會生出同情之心。
祖昭漸入深思的神色,並沒有立刻說話。
張遠長嘆一口氣,端起酒碗對韓當說道:“沒想到這位兄臺也是好義之人,小弟我再敬兄臺一杯。”說完,一口氣喝光了酒。
面對張遠、張預兩兄弟的表現,韓當總算放下了一些成見,提起酒壺給自己的酒碗注滿後,同樣也端起酒碗向張遠敬了一下,然後大口喝完了碗中酒。
這時,同坐的公孫隆忍不住問道:“韓兄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祖昭從深思中回過神,向韓當介紹道:“險些忘記了,這位是舍下貴客公孫隆。公孫兄,適才是我對不住,忘卻介紹,還望見諒。我自罰一杯。”
公孫隆不喜拘禮,因而並未攔阻祖昭,任由祖昭自罰一杯酒。他大大咧咧笑了笑,暢快的說道:“我本是過客,介紹不介紹都不打緊,哈哈哈哈。只不過見大公子如何尊敬韓兄,韓兄所經歷的遭遇我自是看不過,所以方纔多嘴了一句。”
對於在座這些初次相識之人的熱忱,韓當不禁有所感動。尤其是張遠、張預二人,他本當這些人都只是尋常小地痞、小流氓,骨子裡很是看不起,但這會兒見二人有急公好義的一面,心中的芥蒂自然而然全部放下。
“諸君好義,我韓當感激不盡,”韓當不吝感慨的說道,“日後何去何從,也未曾有過多想,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適才我觀韓兄的藤弓上縛有一根稻草,莫非是要出售此弓?”祖昭忽然問道。他意識到在物品上插一根稻草也就是所謂的插標,一個好弓善射之人竟然賣弓,無疑等同於廚無鍋、醫無藥,其中十之八九是有故事的。
“唉,不說也罷。”韓當臉色頓時生變,他重重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其他,抓起桌上的酒碗大口大口吞着悶酒。
同桌諸人面面相覷,各有一些猜測。
“在下既稱一聲韓兄,自是沒將韓兄當作外人來看。韓兄有什麼話不能坦誠相待呢?”祖昭面色平靜,進一步追問道。
“也無甚大事,只是願意出讓此弓。”韓當面不改色的說道。
“這……這似乎只是尋常藤弓吧?如今大多都是角弓、骨弓,藤弓當真少見了。”公孫隆若有所思的說道。
“是啊,就這副弓拿出去賣,也值不得多少錢哩。”一旁張預口無遮攔的說道。
“早些時候我在鎮子上遇到韓兄時,韓兄便抱着這弓四處兜售。或確有急事,不過到底是罕有問津者。”張遠隨意提及了一句。
張家兄弟的話也讓祖昭這個局外人更加了解韓當目前的狀況,不難想象,這段時間韓當手頭拮据,急需一筆盤纏來週轉,否則一個獵人怎麼會賣掉自己的弓?
“總之,此弓韓某隻會賣給真正識弓的人。”韓當聽得衆人之言,大聲做出了迴應。
“大公子,韓大哥既然有困難,您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祖季,此時頗爲期待的向祖昭詢問道。祖家是一方豪門,家產萬貫,自然不在乎這一丁點的銀兩,若能在這個時候出手幫忙那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若韓兄開口,在下決不推辭。”祖昭不動聲色的說道。他的反應並不是很強烈,相反顯得十分冷靜,似乎暗藏玄機。
“祖公子無須客氣,韓某自己的事自有分寸,諸位的好意韓某心領。來來來,來這裡既然是爲了喝酒,就不要再談其他無益之事。”韓當一口氣說完這番話,隨後舉起酒碗招呼在座衆人飲酒。
祖季還要再說些什麼,不過祖昭卻向其遞了一個眼神。
於是衆人沒有再多提關於韓當的私事,大家開懷暢飲。隨後,韓當也不是拘謹之人,很快便打開心懷與今日新結識的朋友推杯置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儼然率性流露。醉意三、五分,無論是張遠、張預兩兄弟,還是人生地不熟的公孫隆,大家轉眼間便融洽一片。
祖昭趁着空隙之間,向韓當順帶提及了最近他與張遠、張預兩兄弟,正在爲今年本縣入冬備寇之事提前操練民壯。聽得這些話,韓當打心底進一步消除了對張遠、張預兩兄弟的成見,這些遊俠兒們能操心辦一些正經事,也算難能可貴。
“之前見祖公子竟然專程前來解救張文義,心中頗有疑慮,原來你們卻是早早爲今歲備盜之事忙碌,如此也就難怪了。”韓當哈哈大笑道。
張遠、張預兩兄弟也跟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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