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劉正寢宮內。
經過華佗和張仲景兩位神醫的調理,劉正如今已經完全恢復了記憶,身體也已調養完畢。
值此深夜之時,他卻沒有就寢,而是站在窗前,看着那輪新月,眉間隱隱透出愁緒。
一個小黃門低頭走了過來:“殿下,該就寢了。”
劉正回頭看了他一眼:“是小安子啊,你自去休息吧,讓孤一個人靜靜。”
小安子看着劉正哀傷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殿下可是在思念救了您的那個村姑?”
劉正點了點頭:“是啊。你自幼入宮,伺候孤多年,果然懂得孤的心思。”
小安子道:“奴婢看陛下和皇后,都非是那等有門戶之見的人,殿下何不說個明白,也好將那女子接進宮來?”
劉正卻是連連搖頭:“我自然知曉父皇母后不會歧視小娟,可朝臣們定會議論紛紛,在朝會上諫言。如今三叔和皇祖母新喪,朝政事務更是紛亂無比,我怎可爲了一己私事,再讓父皇煩憂?更何況正值皇祖母守喪期間,提及此事,也不合時宜。”
說罷,他揮了揮手:“你退下吧,不必理會於我。”
小安子看了看他,卻是欲言又止。
劉正見他遲遲沒有退下,問道:“怎麼,還有事?”
小安子遲疑道:“倒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只是奴婢聽到了一件傳聞罷了。”
劉正眉頭一皺,追問道:“什麼傳聞?”
小安子抿了抿嘴,卻沒有直說,這讓劉正有些不悅:“怎麼,還要對孤有所隱瞞不成?”
“不敢,奴婢萬萬不敢啊……”
小安子“噗通”跪倒在地:“只是……只是此事尚未證實,不知真假,故此奴婢不敢胡言。”
“什麼真假與否,你且先說來聽聽。”
“是……”小安子這才說道:“奴婢前面聽一個值守的禁軍提及,說近日來,不少地痞流氓,前去騷擾苗家幾人,讓他們……”
不等他把話說完,劉正便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什麼?何人如此大膽,不知道他們是我皇家的恩人麼?”
小安子也是一臉苦水:“那些無膽匪類,見錢眼開,怎會顧忌這些?苗家雖得了陛下的嘉獎與賞賜,可終究只是平民凡夫,手中有這許多錢財,難免招來旁人的覬覦……而且……”
“而且什麼?”劉正急切追問着。
小安子膽戰心驚道:“而且……奴婢還聽說,那些盜匪中,爲首的一人,是縱橫洛陽城外十餘個村落的一個惡霸,名爲牛爺。他早已派人把守住了三水村外出的各個通道,不但是每日上門滋事,還要防備苗家逃跑……”
“可恨!”
劉正一掌拍到了旁邊的木柱上:“苗家幾人,個個都是良善百姓,受人如此欺凌,必定只會躲避。”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擡頭看了看天色,隨後瞳孔迅速放大。
“不好,今夜月黑風高,說不得苗家幾人便會趁夜色逃跑。或是那些匪類可能夜襲苗家,放上一把火,說是意外走水燒死了人……”
所謂“關心則亂”,劉正雖然性情還算沉穩,可終究是年輕氣盛,更何況牽扯到自己心愛的人,如何還能保持冷靜,這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對,當下便忍不住了。
“快,備馬,孤要出宮!”
小安子大驚,急忙攔住:“殿下,您忘了,陛下有旨,守喪期間,半年不得出宮,除非您去取得陛下的旨意,否則萬萬不可魯莽啊。”
劉正哪裡還等得住,他一把推開小安子:“父皇此刻定已歇息,他連日來爲國辛勞,我怎能打攪?更何況即便去請旨,父皇也不會應允,休要多言,快些備馬。中東門御林軍守衛與孤是舊識,乃我幷州老卒,必不攔我,快去啊!”
眼見他如此焦急,小安子自知也無法阻攔,只得急忙退下去,準備馬匹。
不久之後,皇宮中東門處,一人騎着一匹白馬,絕塵而去,那馬蹄聲,在宮門外的街巷內環繞,久久沒有散去。
而沒過一會兒,王允府中,後院書房內,此刻燈火通明,從窗外依稀能看到有好幾個人影。
一個僕從來到書房門口,扣門道:“回稟主人,一切順利,大殿下已然出宮。”
“太好了!”屋內傳來了一箇中年男子欣喜的聲音,隨後卻馬上被一個蒼老的男子喝斥。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聽這聲音,分明便是王允。
王允對門口的僕從說道:“老夫知道了,傳令下去,依計行事。”
“喏。”僕從應了一聲,便自退去。
相隔兩個街區的另外一座宅院,乃是後將軍朱燁府邸。
自程良死後,朱燁終日以淚洗面,借酒澆愁,歷經數月,才從那陰影中走了出來。
不過自那以後,朱燁對自己的三個兒子也愈發嚴厲了,尤其是對十歲的長子朱崢,和八歲的次子朱瀚,幾乎每日都要親自訓練他們到深夜,唯恐他們少時學藝不精,使得自己以後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此時,他剛剛帶着再次被練到精疲力竭的兩個兒子,去泡完藥浴,親手揹着在浴桶中就已經睡着的孩子,上牀歇息,坐在牀榻,看了他們一陣,這才起身離開。
大夫人甄瑤提着燈籠走了過來,見到自己夫君滿臉疲憊之色,又看着已經沉睡的兒子,心中不忍。
“唉,兩個孩子還小,你何必如此苛責呢。”
朱燁沒好氣道:“什麼叫還小?我和大哥在他們這般歲數時,天天就在大哥家後山上訓練,也不見得比他們輕鬆,吃穿用度卻遠不如現在。”
說到當年在黃水鄉之事,朱燁立刻神色浮現出幾分黯然:“唉……三哥若是當年訓練再刻苦些,說不準……”
甄瑤知道自己夫君又在思念程良了,連忙岔開話題。
“夫君今夜比往日還晚了一個時辰,可是有什麼心事?”
作爲十多年的老夫老妻,甄瑤一看他那眉間的神色,便猜到了一二。
朱燁來到院中的一張石桌前坐下,擡頭看着月色。
“爲夫也說不上來,只是隱隱覺得今夜好像有事要發生,左右睡不着,乾脆多練兩個崽子一會兒。”
甄瑤知道自己夫君向有福將之名,聽他這麼說,不由得心頭一緊:“如今北方已定,益州歸降,孫氏在江東苟延殘喘,這洛陽城更是如同鐵桶一般,還能有何事發生?”
朱燁搖了搖頭:“說不上來,總歸是心中不寧。”
就在這時,府中門牙子跑了過來:“將軍,洛陽城東門的城門校尉說有要事稟報。”
朱燁雙目圓睜,霍然起身:“他孃的,果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