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荀彧快步走來,面色有些凝重,來到劉赫面前之後,呈上了一份奏報。
“陛下,數日之前,曹操在治下各城,發下招賢榜文,意欲廣招各方賢士,共討……共討……”
劉赫擡了擡眼皮:“共討朕這個國賊吧?”
他嗤笑了一聲:“招賢榜?這曹阿瞞倒是想得出來。”
荀彧說道:“陛下,曹賊此次,非同一般。他對前往投靠之賢士,給出諸多條件,高官厚祿自不必說,卻有一條,當值得陛下慎重對待。”
劉赫知道荀彧的脾氣,他處事極爲穩重,考慮一切事情,無論軍政要務,都可謂是面面俱到,而世上能難倒他的事情,着實不多,能讓他說出要慎重對待,那想必確實是有些棘手了。
“什麼條件,讓文若都如此重視?”
荀彧說道:“所有投靠曹營之人,但凡家族之中,有一人通過考覈,得到任用,不論職位大小,便可免除家族一年所有賦稅,再之後兩年,賦稅減半,再往後,也僅以四十五稅一進行徵收。”
劉赫手中正在書寫的筆,忽然停了下來。
“這曹阿瞞分明是針對朕之新政而來,藉此挑撥離間,拉攏士人之心。”
“陛下慧眼如炬。”荀彧說道:“陛下新政頒佈之後,不少士族大戶,都多有不滿。曹操如此榜文一出,自然引得衆人歸心,據各地送來奏報,單單近幾日之內,便已有不下百餘戶大族,舉家遷往曹操治下城池,至於變賣部分家產,分出族內幾支前去投靠者,則更多出數倍。”
劉赫聞言,眉毛挑動:“倒是不少。這其中可有什麼當世名門麼?”
荀彧思索片刻,說道:“有。如潁川辛家,河東薛家,還有河東司馬家,泰山……”
“等等。”劉赫打斷了荀彧:“你方纔說誰?河東司馬家?莫不是前任京兆尹司馬防所在家族?”
荀彧點頭道:“不錯,司馬防正是河東司馬氏現任家主。當年他因丁憂,辭去京兆尹一職,回鄉守孝,這纔有了杜畿接任。”
劉赫對這些前因後果並不關心,他追問道:“司馬氏有何動作?”
荀彧有些不解,這河東司馬氏,雖然也算大族,可也並無任何突出之處,不過他也沒有多問。
“啓稟陛下,自陛下頒行新政之後,司馬氏便一直忙於出售各地田產,宅邸,尤其將不少良田,從朝廷治下,置換到了曹操治下,如此行徑,其居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劉赫臉色一沉,喃喃自語道:“司馬懿……”
“陛下說什麼?”
“啊,沒什麼。”劉赫揮了揮手:“走便走了,既然本身就懷有二心,因這些許利益所動,便能叛國投敵,即便留下,也遲早是朝廷大患。”
他倒是寬心了,可一旁的錢理有些急了。
“陛下雖然寬仁,然此事卻絕非善事。各地大族,出售田產也好,族內分家也罷,一方面可以減少所承擔之賦稅,另一方面,伺機投靠曹賊,反叛朝廷。如此一來,新政施行之後,對賦稅增收,必定收效甚微,且有間接資敵之效,不可不防。”
劉赫也知道曹操此計詭詐,看起來十分簡單,卻是正中自己要害,如若放任自流,必定會令自己治下人口、田畝、賦稅等遭到不小損失。
他看了看錢理,又看向荀彧,見到荀彧雖然最初奏報時,還有七分凝重,可如今,他的臉上更多的卻是自信與從容。
“看文若神色,莫非已有對策?”
荀彧上前道:“對策不敢說,不過些許淺見而已。臣斗膽觀陛下氣象,卻也見到陛下胸有成竹,想來陛下亦有良策。”
劉赫和荀彧,默契一笑,卻讓錢理滿頭霧水:“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劉赫看着他這懵懂的表情,不覺發笑:“哈哈哈……道準啊道準,處理內政,覈算錢糧,你是一把好手,至於這軍機謀略,你就遠不如文若矣。”
錢理摸了摸腦袋,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劉赫對荀彧說道:“文若向爲朕知己,此計不必說出,朕便知文若所思所想,定與朕相同。”
“臣也如此認爲。”荀彧笑着說道。
“既然如此,那文若自去辦就是。”
劉赫揮了揮手,荀彧領命之後,躬身退了出去。
僅在半日之後,又一則招賢榜文,從洛陽城四門,由一隊隊騎兵護送,朝着四方疾馳而去,送至各州郡之中。
這份招賢榜文,卻是十分奇特,不但內容簡單,行文也是堪稱通俗至極。
“朕由先帝禪位至今,已有多年,一直殫精竭慮,如履薄冰,每日所思,便是一統天下,令四海重歸安定。如今益州劉焉篡逆在前,豫州曹操不軌在後,國事十分艱難。整頓兵備,迫在眉睫。”
“然而國庫空虛,難以支撐,因此朕頒行新政,致使諸多豪門大族,心生怨憤,背棄朝廷,轉投賊人門下,其行雖然罪大惡極,卻也情有可憫,朕不加怪罪,並通令各城,對這衆多家族,不準刁難,一律放行。”
“他們一旦離去,朝廷必有官職空缺,日後每年舉薦人才,也定然難以湊足,此乃大好良機,但凡有識之士,該當趁此良機,前來歸順朝廷,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劉焉老兒,病體垂危,曹操此賊,坐擁地利,也屢次難以戰勝我軍。待朝廷整兵完畢,此二賊轉眼可滅,想來不過數年光景,那時天下歸一,再無戰事,一旦錯過此時,大丈夫再想建功,卻是悔之晚矣。”
“不過朝廷法度,不可輕廢,上至王宮貴胄,下至平民百姓,新政施行,人人必須遵守,無論誰來投靠朝廷,爲國出力,要封賞,要爵位,都不在話下,若想要憑藉功勞,對新政陽奉陰違者,這等自私小人,還是速速去劉、曹二賊麾下爲好,大漢朝廷,煌煌天國,不屑用此等魑魅魍魎。”
這份招賢榜文一出,引起了震動,卻遠勝於當日曹操的那一份。
“陛下這份招賢榜文,行文未免也太……太不正式了吧?”
“就是,我看這文采方面,陛下就輸給了那曹操了。”
“休得胡言。陛下這份榜文,雖然文采稍遜,卻言辭懇切,既無吹捧之語,更無假話大話,我看比起曹操那份,要誠意厚重得多。”
“說的也是。曹操那份榜文,一看便是文士代爲書寫,辭藻華美,語句靚麗。而這份榜文,卻定是天子本意無疑了,單就此一節來看,在下也覺得洛陽天子,更爲可信。”
一時間,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人人都在議論這兩份招賢榜文,整個大漢各處,都有人在猶豫不前,躊躇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