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寒意彷彿掛在冰凌上的那一滴水珠,好象隨時就會落下來,又好象隨時又會凝固。搖搖擺擺的,就是不給個準信。
彷彿隨時都能下起雪來,天冷得沒有一點人氣。整日裡練的水軍受着這刺骨的寒風洗禮,一個個的臉上都起了凍瘡,稍稍一碰就血流不止。
眼見着就要下雪了,曹終於按捺不住,決定要出兵了,那“尋找合適機會”的黃蓋,也“正巧”在這個時候又派人來說,會帶着滿艙的糧草一起歸降曹。
那個有名的“背主作竊,不可約期”,張鋒沒有親耳聽到曹或者黃蓋的使者說,覺得有點遺憾。不知道那使者是不是闞澤,每次張鋒收到消息的時候,那神秘使者都已經在回去的江面上了。
曹的剛愎越來越明顯,這一次甚至都沒有找大家來一起商議,只是事後才告訴大家,黃蓋後天就要來降了。
然後大家集體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沒有誰再去諫言。
曹沒說你們不可以說些潑冷水的話,可是他自得的表情卻是很清楚的告訴大家,如果誰讓我的心情不爽,我就會很生氣。
不過,擔心的人還是少數。這些年南征北戰,勝利已經成習慣了。大部分的武將都盲目的相信曹的決定。
他說黃蓋會來降,那麼他就會真的來降。
擔心的還是隻有那麼幾個人,程昱、劉曄,加上張鋒這夥人。
唯一欣慰的是,除了夏侯稱會配合張鋒,全力防範這次可能的詐降事件,那就是甘寧的水軍也在等候曹的命令。
黃蓋一降,甘寧就會指揮水師南下,從海上進攻孫權的老巢。這一點,還算曹沒被衝暈頭,放着大好一支水上力量不去用。
三日後,天氣是那麼好,好到可以決戰。
張鋒等人的心中,跟這天的江浪差不多,洶涌澎湃。
勝,則一鼓而下江東。敗……
明年不見得有機會捲土重來。說不定很多人將永遠的定居這裡。
兩位家眷女將軍,張鋒找了很多借口,纔將有心看熱鬧的她們遠遠的打發去襄陽逛街。
否則一旦打起來,顧此失彼。呂綺玲還行,孫尚香的武藝就讓人很擔心了,一個小小的宋謙都打不過。
曹這天很騷包,換了一身淡黃色的四爪龍袍,全副儀仗上了最大的那首船,等着受降儀式。
所有的大小官員、武將,涇渭分明,隨着曹一起登船。
若是有一顆炸彈把這船炸了,相信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象。
風吹得所有的龍旗全都一個勁的往南飄,張鋒和郭嘉對視了一眼,心裡稍稍安下了點,如果不是臨時變風向,就算黃蓋的火攻,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今日過後,教江東地面插遍孤的曹字大旗!”曹雙手伸長,尤如抱日一般張開,滿是豪情的說道。
身後衆人自是整齊的應和,口稱丞相威武!
張鋒看着曹讓衆人不得不低頭的身影,終於明白過來,不論是誰,站在今時今日曹的位置上,都會跟他一樣的狂傲、剛愎!
不過,他也確實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
這個亂世中唯一改革過的人。也是唯一敢改革的人。
隱隱的,已經可以看見下游處的江面出現一條黑線。
那是黃蓋的船!
果然來了。
而好象是冥冥中不可逆轉的力量一般,凜冽的北風不知在什麼時候偷偷換成了稍微溫柔一些的東南風,若不是原本離張鋒遠遠的龍旗這時又突然被風吹回,啪的一下打在張鋒的面上,恐怕他也沒注意到。
張鋒猛然驚覺,拉了拉郭嘉的袖子,然後指指那面就在張鋒面前狂舞的龍旗。
郭嘉臉上也瞬間變顏色,小跑着上去,湊在躊躇滿志的曹耳邊小聲說道:“魏王,不妙啊。現在刮的是東南風!”
曹再狂,再聽不進人言,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一個陌生人在自己面前拿着把刀說只是削蘋果的。
自己所有的船連在一起,如果正如底下人擔心的那樣,對方玩的是火攻,那麼這裡的水師戰力,定要折損大半。
雖然大部分的兵力都在陸上,可是這裡的船隻一個都跑不了,辛苦訓練了幾個月的水軍很可能毀於一旦不說,陸上的士兵見了大火,就算不逃跑,也肯定會亂。
如果周瑜是計,那麼肯定會在這個時候進攻。
別說五十萬,就算一百萬人馬,也會亂起來。
“魏王,風向有異,當差一員大將前去查看。”程昱也發覺了,湊上前來諫道。
兩個得力謀士都這樣說,曹再不遲疑了。
“仲業何在!”
早就知道曹會點自己的名,文聘就站在夏侯淵身後,聞言出列道:“末將在!”
蔡瑁、張允也會水,可是怕死得很。除了他們兩,剩下的人中懂水性的就只有自己了。
“着你領一隊船去,要來船慢行,並檢查有無可疑之處。”
“喏!”
文聘叉手領命,轉身便走。
“等等。”張鋒趕過來,一把塞給他兩個紅色的彈丸。
“若有異,放信號彈示警。”
張鋒的眼神中凝重的嚇人,文聘重重的點了下頭。
文聘帶着一百多人上了十幾只小舟,搖搖擺擺的去了,可是對方來得更快,文聘逆風而行,恐怕走不了多遠對方就來到面前了。
“魏王,若其中有詐,對面之船來到面前就爲之晚矣。還請魏王下船。老臣與衆位將軍在此迎接黃將軍便是。”
程昱也急了,如果,只是如果,來船真有異心,搞不好要死一窩人。
曹此時卻有些固執得可怕,如果對方沒有異心呢?自己這邊驚弓之鳥一般倉皇而逃,豈不是寒了投降之人的心?更何況眼下五十萬人都在這裡看着!叫這張老臉往哪放?
曹仰起了高傲的頭,鄙夷的說道:“孤就在此,絕不後退一步!”
程昱急得要哭了,這個時候玩什麼深沉。
“至少也要大夥兒擺開陣形,以防萬一,這麼多人涌在這裡看熱鬧,若是對方衝過來一把火,全都要死在一塊。”
程昱也顧不得再咬文嚼字,急吼吼的一陣嚷嚷。
曹也覺得大夥都在這裡看熱鬧不成體統,於是吩咐典韋、許褚去整編陸上的士卒,于禁、蔡瑁去列好水軍的隊。
還讓那些有心看熱鬧的大頭軍們好一頓牢騷,好些人是荊州軍,軍紀並不嚴,聽說今天有東吳將領來降,一個個都毫無軍紀的跑來江邊看稀奇古怪。
曹沒有注意到,張鋒追上去拉着典韋和許褚二人一通低語,二人想了半天才點頭離開。
張鋒告訴他們的是,帶着人馬結陣後退,隨時準備戰鬥。
之所以要後退,岸邊的火如果漫延到了陸地兵營,那麼士兵們就再不可能約束起來了。
張鋒還告訴他們,出了事,他一力承擔。
兩個壯漢這才答應。畢竟曹纔是魏王,不是張鋒這種重量級的人物,他們不敢不聽曹的。
就在這時,一先一後兩顆紅色的信號彈呼嘯着升上天空,炸成兩朵巨大的血色玫瑰。
張鋒一呆,厲聲喝道:“所有人不要慌,依次下船!有亂擠亂隊形者,斬!”
二話不說,跑上去背起矮小而長起了大肚子的曹就往下跑。
曹還在驚愕中沒有反應過來。
真的……是詐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