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陣,北宮鳳把小嬰兒抱到了牀榻旁坐下,又是低聲嘆了一聲,吶吶道:“煙雨啊煙雨,你那沒良心的爹在外面只顧着闖蕩,恐怕早把你我母女給忘了,否則怎會連封家書都不會教人傳來,報個平安呢?”
在左右服侍的兩個胡人婢女聽了,都不禁露出幾分傷感之色,紛紛安撫。這時,外頭卻忽然響起了王異的聲音。北宮鳳臉色猝地轉喜,好像知道定有喜報一樣,教那兩個婢女把門打開,然後便可以下去歇息了。這兩個婢女都是北宮鳳的族人,自是對她言聽計從,乖巧地應諾一聲後,便是去把門打開,見了王異,忙是拜禮,遂才退出房外。
“姐姐,這夜裡風雪正大,怎一個下人都不帶呢?”北宮鳳替熟睡的小煙雨蓋好被褥,便迎了過來,見王異獨自過來,一張精緻小巧的臉,凍得有些發紅,不由急道。
“呵呵,我剛去了二叔那一趟,帶着下人也是不便。我先去看看小煙雨。”王異輕盈一笑,遂是趕到牀榻旁,見小傢伙睡得正熟,乖巧得很,心裡喜歡極了,看了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移開目光,向北宮鳳投了一個眼色。北宮鳳會意,遂走到一旁的桌子,倒了兩杯熱茶。
須臾,兩人坐定。王異喝了半杯茶後,感覺暖和了許多,遂把家書拿了出來,低聲笑道:“吶,這可是你那日夜掛念的相公給你的家書。”
北宮鳳一看書信,頓時眼睛一亮,恨不得就把書信搶過來,不過已成人母的她,已非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宮鳳,脾性也收斂了許多,忙道:“還是姐姐先看。”
“呵呵,看你那着急的樣子,與當年黃沙城那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北宮鳳還真是差之甚遠。”王異聽話,不由取笑一番。
北宮鳳不禁臉色一紅,帶着幾分嗔怒道:“姐姐莫要取笑我,還不是那沒良心的大混蛋,教人這般費心傷神!”
“你啊,這張嘴就沒一句真心話。”王異聞言,笑着搖了搖頭,遂把書信拆開。看完後,王異卻是神色依舊,然後把書信遞給了北宮鳳。
北宮鳳心裡早是火急火燎,忙是接過便看。信裡都是些問候之話,言辭雖是平凡,但卻寄託了馬縱橫濃烈的思念之情。而讓北宮鳳頗爲安心的是,馬縱橫信中交代,快則一年,遲則三年,關中定又將再生動盪,即時他自有洗刷冤名的機會,待時他定會想盡辦法與她倆相見。
看畢,北宮鳳終於露出了笑容,心裡卻已開始期待與馬縱橫相見那日,一想到他看到小煙雨,得知忽然當了爹的驚異面容,不由就開心笑了起來。
一個月後,寒冬終於過去,隨着氣候漸漸回暖,冰雪融化,大地開始恢復生機。不知不覺,已到了初春。
卻說馬縱橫收編了一衆黑山賊後,麾下兵力也達到四千餘人。不過馬縱橫卻知,就憑這些兵力,將來是無法掀起多大的風浪。於是,他把黑山賊編入了張遼的部隊,又令高覽爲副將,遂是趁着初春回暖,開始操練兵衆,準備等冰雪全都融化後,繼續往兗州腹地一帶深入征戰,收復賊衆。
另一邊,東郡太守橋瑁,卻也得知了在兗州西北與河內邊境一帶,有一部官兵在剿滅賊子。不過橋瑁歡喜之餘,很快卻又發現其中端倪。首先,年前箕關大戰,河內大亂,兼之董卓入主洛陽,局勢正是動盪,豈會有人派兵來兗州征伐亂賊。後來,橋瑁得知何進麾下先鋒大將馬縱橫與丁原麾下將領張遼,在軍中叛變,伏殺了丁原一事後,後又聽說那一部官兵勇猛非凡,不過十數日內,便把黑山賊張莽所掌控的一帶賊子給肅清,不但把張莽斬殺,甚至把他的老巢也端了,便是更加確定其心中所想,認爲那一部官兵十有八、九就是馬縱橫與張遼的部署。
於是橋瑁便與麾下幾個心腹謀士商議,想於毒、白繞、眭固等黑山賊子猖獗,兵力衆多,前不久就曾以數萬賊兵圍攻東郡。也怕等這冰雪一化,這些賊子又會捲土再來,有意招納馬縱橫,讓他率兵相助。
不過,如今的馬縱橫畢竟是叛國反賊,橋瑁雖聽說過有關他不少傳聞,也覺得他不像是這般窮兇極惡的豺虎之輩,但其秉性到底若何,卻也不敢保證。
因此,橋瑁遂暗中遣派心腹前往幷州,與其好友張揚相問當初箕關情況。
卻說,這日張揚回信傳來。橋瑁見張揚信上所述,說當初疑點甚多,他與馬縱橫雖不相熟,但因張遼曾在他麾下入仕,卻敢保證張遼絕非背信棄義的奸佞之徒。反倒丁公那義子呂布,爲人桀驁不馴,自恃武力,狂妄張狂。當日丁公死時,其護衛盡都被殺,只有呂、馬、張三人在場。就憑呂布一席之言,絕不可信。但因當時呂布血詔在手,暗裡又有部署作爲內應,衆人一怒,只顧報仇,後來想之,疑點重重。但那時董卓已然把握大權,後悔不及。再看董卓入主洛陽後,目無君上,提刃上殿,威迫衆臣,夜宿後宮,更甚於昔年王莽。而呂布更是如影隨形,助紂爲虐,深得董卓寵信。見之種種,更疑當初箕關之亂,乃是董與呂兩人合謀!
最後,張揚又說明,如今他雖得董卓信任,受他舉薦爲幷州別駕,暫領幷州,但卻是虛以委蛇。馬、張兩人都是英雄人物,恐是遭人誣衊,但因幷州將士無不痛恨之,不敢收納,勸說橋瑁,與馬、張兩人,以理義說之,如此兗州之亂,必可解也。
橋瑁看畢,大喜不已,遂立刻命人準備車架,只帶數十從騎,便前往馬縱橫部隊所扎據的牛頭山山寨。
卻說,當日正是晌午時候,天氣溫和,牛頭山上還有不少積雪,不過這卻不影響兵士的操練。因寨上地方不夠,馬縱橫只讓弓弩手在寨內營地操練,步兵、騎兵都要在山下平地操練。
卻見牛頭山下,各隊步兵隊伍列陣演練,隨着各個將領喝聲一起,或是捅槍,或是揮刀,或是擡盾。一聲聲喝響轟然爆發,震天動地。
再看,在另一角處,騎兵都被分爲小隊,兩兩相對,隨着將領的喝聲一起,策馬踏雪,各挺手中木槍、木刀,奔飛衝殺。霎時間一陣陣馬鳴聲,各種木器碰撞聲,兵士嘶喊聲,響個不絕。
各隊騎兵小隊,各有一番衝殺後,隨着一陣鳴金聲起,迅速集聚起來,各個將士卻也集聚在隊伍之前,各個神色凝重、肅然。這是每日的例常,只要這一陣鳴金聲起,就代表他們的幾位統將,要開始發起攻勢了。
卻見須臾之間,一千餘騎兵衆個以十爲單位,由每個什長統領,再以百人將或牙門將率領一部,分開了十部人馬。
另一邊,對面一處被雪色覆蓋的高坡上,卻見三員將領,全都是威風凜凜,魁梧偉岸。左邊的一人白袍黃馬,右邊的一人赤臉紅袍,正中那人,身披黑甲,亂髮飄揚,渾身更是爆發出如要吞天滅地的駭人氣勢。三人手中各提的兵器,都是用以木打造,看似鈍而無鋒,但被這三人抓在手上,卻又似有無窮威力!
正中那黑甲將領正是馬縱橫也,只見他霍地咧嘴一笑,帶着無與倫比的霸氣叫道:“文遠,赤鬼兒!今日若把這十部騎衆皆破,要多少時間!?”
“尋常都要八炷香的時間,不過今日我狀態正好,六炷香時間便可!主公,待會讓我衝在前頭便是!!”龐德一聽,心頭一震,一雙獅眸赫赫發光,扯聲叫道。
“若我在前,四柱香即可也!”左邊的張遼面容肅冷,更是直接,厲聲喝道。
“哈哈哈哈哈~~!!!那我若多於三炷香的時間,豈不要顏面大失!?魏飛給點上三炷香~!!!文遠、赤鬼兒你倆可要跟緊了~~!!!”
驀然,馬縱橫縱聲豪笑,話音一落,張遼、龐德皆是神色一變,還未反應過來,只聽一聲馬鳴聲驟起,雪起土揚,馬縱橫已然奔馬衝飛,倏地朝着下方的十部騎兵部隊赫然衝殺過去。
另一邊,牛頭山對山的一處高地上,卻見橋瑁身披貂皮大衣,白髮長鬚,面容剛毅俊朗,雖有歲月的痕跡,但一看他的輪廓、五官就知他年少定是個不得了的美男子。此下他正和數十名兵士,眼望着牛頭山下氣勢雄壯各部兵馬在操練着。不過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快都向騎兵隊伍操練的地方集中過去了。隱約高地上,正見三員將士策馬衝出,竟要以三人之力敵上千騎,頓時全都遽然變色,全都是一副匪夷所思驚悚之色。
“哈哈哈哈~~!!誰敢給老子手下留情,老子就讓他滾出老子的軍隊~~!!!”馬縱橫笑聲如嘯,電光火石之間,便倏然殺到第一部騎兵隊伍面前。這時,這第一部的騎衆纔剛是啓動不久,便被如有鋪天蓋地之勢般的馬縱橫赫然衝破了一個缺口,迎上他的數員兵士,被他奮力一刀,以他那鬼神一般的怪力,全都打飛落馬。
缺口一破,馬縱橫瘋狂殺入,周圍木刀、木槍飆飛刺砍過來。馬縱橫又以他如鬼魅般的靈敏,還有神明修羅般爆發力,先是紛紛閃躲過撲來的攻勢,然後迅疾反擊,遂是一片人仰馬翻,痛叫疾呼間,所向披靡的馬縱橫遽然突破了一處又一處的正面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