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俘虜了夏侯淵之後,李易並沒有與他言語太多,畢竟雙方關係比較比較尷尬,既是姻親,又作仇敵,所以,李易只是斷了他的死志,便將他與之前俘虜的荀彧,曹仁等人安排在了一起。
然後李易繼續追擊曹操,雖然李易感覺多半是追不到了,但行動上卻不能因此懈怠,萬一追上了呢,即便是抓不住曹操,撈一些小魚小蝦也是可以的。
理所當然的,徐晃與張繡就成爲了追擊曹操的主力,誰讓他們認錯了人,延誤了時間,更讓其他將領產生誤判,曹操若是脫身,他們都是有過錯的,只能盡力將功折罪。
奈何,李易的感覺應驗了,幾萬大軍追了半天,也沒看到曹操的影子,眼瞅着日落將近,爲了避免無謂的損失,李易縱是再不甘,也只能下令鳴金收兵。
到現在,已經可以斷定,曹操是真的跑了,不過好在這場戰事本身就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勝,曹操的事情只能說是瑕不掩瑜,李易整體還是比較高興的,雖然暫時不好大擺慶功宴,但召集將領,小小慶賀一番還是可以的,順便,李易也把那些有名號的俘虜喊道了過來,並做出相應的安排。
首先自然是曹操本家,其中以夏侯淵與曹仁爲最,不過曹仁傷勢太重,需要留在下面修養,李易便沒有折騰他,只是將夏侯淵以及曹操與夏侯兩家的小輩們喊了出來,一共四個人。
其實兩家的人本不該這麼少的,奈何年輕人火氣大,受不得委屈,不是戰死,就是被俘之後對李易各種痛罵,然後就被砍了腦袋,現在人頭還在戰俘營門口掛着。
李易不是心理變態,本身沒有羞辱,或者虐待俘虜的意思,之後也就是抄了他們家產,讓他們當個一二十年的老實人,說起來也算是比較仁慈了,但仁慈不代表李易就不殺人了,那些人被俘虜了還沒有當俘虜的覺悟,留着幹嘛?
對於這兩家的人,李易只是看了看,認了個臉,告誡幾句就算了事了。
其中自然是有人才的,可惜,都不能爲他所用,他們的歸宿只能是在荊州過上圈禁的生活。
然後就是荀彧了。
許多人都以爲李易會招攬荀彧,荀彧是有大才的,又是主動投降,再加上荀攸的關係在,不管從哪方面來看,李易招攬荀彧應該是有很大把握的。
但是,出乎衆人意料的,李易只是嘆了口氣,敬了杯酒,便將荀彧交給了荀攸,讓他把荀彧送往荊州,交由荀攸家人照顧,雖然不像對待曹操和夏侯兩家人那般嚴苛,但也嚴令荀彧不得出襄陽一步,
對此,衆人多是不解,不過荀攸卻是千恩萬謝,感謝李易的寬宏。
其實李易心裡是非常遺憾的,王佐之才啊,他能不想要麼?
奈何荀彧是大漢的忠臣,最後甚至因此與他侍奉了大半輩子的曹操翻臉,明明對曹魏功勳赫赫,臨老卻落了個淒涼下場,可敬又可惜,對於這種人李易就算再是喜歡,也沒法用他,更不敢用他,與其給他整幺蛾子的機會,逼得自己不得不痛下殺手,還不如直接讓他回家養老的好。
而荀攸感謝李易,想來也是明白這一點的。
只是,堂堂王佐之才,卻要就此淪爲籍籍無名之人,李易自是感慨良多。
在荀彧之後,就是于禁了。
于禁是太史慈拿下的,按照當時的戰報描述,于禁是戰至力竭,兵馬盡喪,身披數十創,不能站立,這才被太史慈俘虜的。
一開始李易還以爲這是太史慈的修辭手法,但當真看到于禁之後,李易方纔知道太史慈所言不虛,于禁真的是滿身傷,全身幾乎看不到一個好地方,只是運氣好,沒有致命罷了。
李易不得不感慨,年輕時候的于禁,和晚年的于禁當真是兩個人,不然就憑着這一身傷痕累累,誰能罵他?
最後,雖然于禁對李易態度倨傲,但李易也沒有爲難於禁,只是讓他先回去養傷,等傷愈後再看他是否願意歸順。
安排完曹操的骨幹人馬,剩下的人就很好辦了,許多的中低武官,在看到李易之後馬上就表露出了願意效力的想法,李易很高興,但也不會直接錄用他們,而是叫人將他們送到荊州“培訓”,等改造好了再說。
不過,其中有兩個人,卻是讓李易給予了格外的優待,直接下令留在了軍中。
一個是滿寵滿伯寧,在看到他對自己沒什麼牴觸之後,李易直接就將滿寵編入了親衛營聽用。
雖然李易待自己人十分溫和,屬下犯了錯,李易時常爲他們開罪,但李易卻並不昏庸,那些寬厚只是他展示恩義的手段罷了,如果真有人胡作非爲,損害了他的利益,李易怎麼可能退讓?
但是,李易是不願意直接對自己人下手的,這會影響他的寬厚,那麼,李易就需要一些人來爲他扮黑臉了,比如早先的諸葛玄,後來的歸順的毛玠,以及眼前這位稱得上酷吏的滿寵。
有了他們,李易才能一手蛋糕,一手皮鞭,更好的駕馭手下人才。
所以,對於滿寵,李易完全是將他當做一線人才來培養的。
另外一個被李易優待的是兗州人李乾。
李乾出身兗州世家,頗有些影響力,而且他還有個非常不錯的侄子,那便是後來的曹魏名將李典,現在李典年紀還小,有着很大的培養空間,爲了李典,李易自然樂得給李乾多一些照顧,此外李乾兒子喚做李整,據說才能也是不差,同樣都是可用之人。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俘虜,卻是袁紹的部將朱靈。
曹操右翼大軍的崩盤,正是因爲朱靈的逃遁導致的,按照李通描述,甚至樂進的戰死都是被朱靈連累,所以李易對朱靈並不感冒,而且朱靈的身份比較特殊,他是袁紹的人,李易與袁紹雖然已經劍拔弩張,但還沒徹底撕破臉,殺了朱靈也沒啥意思,於是,李易一番思索之後,連見都沒見,直接叫人在私下裡把朱靈給放了。
李易這麼幹可不是善心發作,而是他想到這次曹操慘敗,速敗,沒能爲青州的戰事爭取時間,時候袁紹必定要追責,那麼朱靈回去之後,有很大可能會把所有過錯往曹操的身上推,雖然應該不至於要了曹操的命,但然也能讓曹操不好過。
所以,這種有益無害的閒棋,李易何樂不爲?
……
就在李易與麾下文武歡喜非常的時候,昌邑北邊六十多裡的一處山道中,一行七八人,卻不顧天黑道路不清,還在沒命的奔逃着。
忽然,最前的一匹戰馬一聲哀鳴,前蹄一軟,栽倒在地上,它背後的騎士猝不及防下直接被甩出十多步遠。
“什麼人!”
“有埋伏!”
“快快保護主公!”
……
後面的騎士見狀,驚慌非常,紛紛拔出兵刃,做警戒姿態,但過了好一會,前面也沒有異常動靜,不過衆人依舊驚疑不定,不敢有分毫鬆懈。
“不礙事的,我去看看。”
前面一個士兵正緊張兮兮的戒備,忽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趕忙行禮道:“主公!”
曹操點點頭,便要往前走去,那士兵趕忙叫道:“前方情況不明,主公不可冒險!”
曹操微一沉默,然後攤開手,指了指自己身上,說道:“已然如此,還有何不可?”
雖然天色昏暗,但就着淡淡的月光還是很容易就能夠看清楚,此時的曹操披頭散髮,臉上滿是血污,連鬍子都剃去了大半,甚至鼻樑兩側還有兩道深深的淚痕,也不是曹操是在何時落的眼淚。
而曹操的身上,那就更狼狽了,下身一條粗布褲子,上面只有一件尋常小兵的外甲,此外再無他物。
曹操現在的模樣,莫說不熟悉他的人,就是有些親衛都難第一眼認出他來。
剛剛出聲勸阻的軍士看到曹操如此,心中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曹操見狀本想安慰他,說李易兵馬數倍於他都抓他不足,他大難不死,今後必要如何如何……
可是,曹操張了張嘴,卻是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他這輩子經歷過不少的挫折,便是被呂布端了兗州老巢,也從未有過絕望,但這一次,他輸的太慘了,曹操感覺心裡有東西一下被崩斷了似的,什麼壯志豪情,什麼名留青史,一日之間,全都成了夢幻泡影。
曹操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安慰的話,直接大步往前走去,身後的親衛見狀,也趕忙跟上,生怕曹操有個好歹。
他們這一行人只剩下不到十人,無一不是曹操死忠。
很快,曹操來到戰馬跟前,只見這匹戰馬的前蹄並無傷口,但是口鼻卻都冒着白沫,身體不斷的痙攣着,顯然是太累了。
曹操嘆了一聲,又趕忙去尋那名被甩出去的士兵,結果到了跟前一看,那人竟然已經沒了聲息。
曹操是見慣了生死的人,說他鐵石心腸也不爲過,可此時,曹操心中卻是異常難受,拉了拉那人的手,爲他合上眼睛,顫聲道:“萬軍之中,你都能保我周全,我還未來得及報答,你卻怎地折在了這裡?”
聽到曹操此言,跟上來的幾個親衛無不落淚。
曹操擦了擦眼睛,起身道:“大家都歇歇吧,也讓戰馬歇歇,天黑道路難走,李易應當追不到這裡的。”
說罷,曹操自己卻沒有休息,而是取了短劍,開始在地上挖坑,準備將那個親衛給葬了,畢竟荒山越嶺的,屍首在外,不用多少時間就會成爲野獸腹中之物,曹操實在於心不忍。
其他親衛見狀,也紛紛動手,不多時,就將那個親衛葬下,然後衆人便圍坐一團,就着冷水吃了些乾糧,便擠在一起,準備稍作休息,等天明繼續趕路。
很快,士兵中就有人發出了鼾聲,然而曹操雖然一路奔逃,睏乏的厲害,卻怎麼都睡不着,他只要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都是戰場上的血腥場面,讓曹操頭痛欲裂。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曹操好不容易要閤眼的時候,忽的,他耳朵動了動,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又過去不多時,曹操的腦筋徹底清醒,抓緊佩劍,翻身而起,叫道:“不好,有追兵!”
那些親衛們被曹操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起身,正要尋找敵人,卻聽來路方向的黑暗中有人叫道:“前方可是主公?”
曹操一怔,那聲音他聽得有些耳熟,只是太過沙啞了些,一時分辨不清是誰。
那人再度喊道:“可是主公?”
這回曹操終於分辨清楚了,驚喜道:“元嗣?可是元嗣?”
“果真是主公!”
只聽黑暗中那人歡喜的叫了一聲,之後很快,便有一行數十人快速奔來,爲首將領看到曹操,老遠就掉下馬來,一路跑到曹操面前,看到曹操無恙,先是歡喜,但歡喜馬上就轉爲悲痛,最後撲倒在曹操身前,大呼哭泣道:“主公,主公!”
韓浩身後的其他人,同樣下拜行禮,雖然沒有如同韓浩那般大哭,卻也無不哽咽。
“好,大家安然無恙便好,起來,快快起來。”
曹操伸手虛扶,強做笑臉,可心裡卻是難受得緊。
韓浩名聲或許不夠響亮,但要比心性堅定,在曹操麾下絕對是位居前列。
當初呂布在兗州抄曹操老家,拍刺客詐降,綁架了夏侯惇,以夏侯惇的性命威脅守軍投降,眼看就要成事的時候,韓浩站出來,無視刺客的威脅,竟然下令讓士兵把夏侯惇和刺客全部殺死。
於是那些刺客就被韓浩的狠勁給嚇住了,直接放了夏侯惇,選擇向韓浩乞降,但最後還是被韓浩給盡數殺了。
事後,夏侯惇並沒有怨恨韓浩竟然連他也要弄死,相反,夏侯惇認爲韓浩是個人才,將他舉薦給了曹操,曹操瞭解之後,對韓浩大爲稱讚,說他當時的應對很正確,乃是萬世之法,也是在那之後,韓浩便與袁渙一起,成了掌握曹操親衛的親信將領。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管人質死活的狠人,見了曹操直接痛哭流涕,所受打擊可想而知。
曹操一邊輕輕拍打着韓浩後背,安慰着他,一邊打量着韓浩身後的軍士,其中品階最高的是個軍侯,其他士兵雖然有面熟的,可曹操心中惦記着的人,卻是一個都沒有出現在這裡。
這時,韓浩起身,流淚哽咽道:“主公,主公突圍後,末將便留下接應諸位將軍,好與主公匯合,然而末將久等不見,卻陸續從逃兵口中得知,諸位將軍,或戰死,或被俘,竟然,竟然無一走脫!”
曹操身形一陣晃悠,他想質問韓浩,那怎麼可能,只是他稍稍回想了一下戰場上的情形,便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最後,曹操抱着僅剩的希望問道:“雲長,文則,他二人呢?”
韓浩哭泣道:“關將軍戰死,於將軍,生死不知。”
“我,我……”
曹操嘴脣顫抖着,只覺一陣天旋地旋,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然後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韓浩見狀,生怕曹操有個好歹,趕忙上前扶住曹操,大聲叫道:“主公,主公!”
一衆士兵也趕忙圍了起來,他們看着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的曹操,悲傷之餘,也對未來充滿了迷茫。
終於,一個士兵忍不住道:“主公,將,將來當如何?”
韓浩頓時對出聲那人怒目而視,但更多的人,卻是一臉期盼的看向曹操,希望曹操能給衆人指明方向。
曹操緩緩睜開眼,他拉了拉韓浩,讓他不要責怪軍士,然後擡頭看着天,過了好一會,這才喃喃道:“元嗣?”
韓浩趕忙上前,應道:“末將在!”
曹操又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聲道:“到壽張之後,你便帶着將士們去青州投奔袁譚吧。”
韓浩頓時大驚,叫道:“忠臣不事二主……”
曹操卻是不顧韓浩抗辯,繼續道:“袁紹氣量有限,能容喪家之犬,卻絕難接受敗軍之將,所以……唉,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