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石山。
這一條綿綿起伏的山脈,自古以來就是的西羌部落的聖地所在,也是西羌部落的發源地,對無數的羌人來說,這裡是神聖了。
不過部落多了,積石山就養活不了的,然後就有了一個個分出去的部落,不算那些小的部落,西羌能叫得出名字的部落,起碼上百個,分佈在西海大地上。
西羌也就這樣,成爲了大漢西邊的一股勢力。
西羌的崛起,從漢初開始,隨着漢朝的鼎盛而鼎盛,幾百年之中,無數次和漢軍作戰,打過無數戰役,也曾經吃過無數敗仗,但是積石山這裡,從來沒有被漢軍攻破過。
漢軍是西羌的天敵。
西羌和西涼之間,百年都沒有停止過戰爭,互相之間死傷無數。
如果說西羌什麼時候和漢人之間,關係有了緩和,應該是白馬羌的越虎,和西涼執掌大軍的董卓之間結下了盟約開始。
白馬羌只是一個小部落而已。
但是越虎自從依靠了董卓,從漢人哪裡拿到了最精良的武器,還有漢人謀士出謀劃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雖然越虎死了。
但是有了榜樣,自然就會有無數人效仿。
西羌內部,和漢人結盟的首領,其實並不少。
越虎不僅僅是白馬羌的首領,他還是羌人部落的酋長,也就是名副其實的羌王,如今羌王死了,羣龍無首之下,自然要選過另外一個羌王。
所以就有了積石山上上百部落首領匯聚一堂的光景。
羌王不僅僅是一個名義。
更是一個精神寄託。
羌人有些的崇尚上天,對神帶着敬畏之心,但是不信奉其他身,就信奉被上天指派的王,能帶着羌人子民,走向好的生活。
羌王的選拔,不僅僅是運氣,勇氣,力量,謀略,更多的天意。
積石山一直都很熱鬧。
目前有幾個大熱門,都在四處的聯繫盟友,希望能讓自己成爲新一代的羌王,名正言順的統治整個西羌部落。
積石山,名副其實,把石頭壘起來的房舍居多,這是積石山的一種特色,靠着山,有時候還是山洞爲主。
山東面的一個營地,到處都是石頭堆積的房舍,有三四十並列拍着。
這是參狼羌在積石山的祖地。
每一個部落,在積石山上,都有一席之地的,只是看大還是小而已,這代表他們的部落先祖,都是從積石山走出去了。
石頭壘成的房舍的後面,有一個山洞,佈置的很寬闊,冬暖夏涼,算是周圍最好的地方,這是首領的房屋。
閔吾總從上了積石山,一直沒有怎麼走出去,就在這個石洞裡面,安然的等。
他在等機會。
也在等山上的形勢明朗。
當然,他雖然在山洞裡面,可參狼羌的兒郎,每天都會打聽山上的消息,然後匯聚在他的手中。
日子倒是一天天的過去了,即使閔吾足夠的穩健,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因爲他一直想要等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這會讓他懷疑,山上的形勢,是不是,已經不受他們掌控了。
要是這樣,自己可不能待下去了。
選羌王是一回事。
羌王的權威的確能讓這一戰變得十分簡單,甚至並不刃血的就完成任務了。
可把命搭在這裡,那就不合算了。
“首領,現在山上,形勢有些不理想啊!”
說話是昆南。
昆南算是閔吾最信任的人,當年是他救了閔吾,也是他支持閔吾返回參狼羌,掌控參狼部的大局,在閔吾心中,昆南是他唯一一個沒有任何戒心的人。
這一次上積石山,自然要把昆南帶上,因爲昆南年輕的時候,就是從積石山走出去了,昆南部只是一個幾十人的小部落,被大部落逼得活不下去了,才離開積石山,出去尋覓一條活路,後來遇上的郎囂,就併入了參狼部。
“有多少不理想?”
閔吾皺眉。
“塔都他們太過於強勢了!”昆南低聲的道:“我暗自打聽過了,已經有將近半數部落的首領,願意支持塔都,而且……”
他又壓低了一下生意,低沉的道:“塔都好像和漢人將領張繡勾結在了一起,有消息說北地軍已經進入了燒當部,越過燒當,就可以直接進入積石山,一旦北地軍進入積石山,那麼塔都就勝券在握了,到時候山上不會有個幾人冒險反他!”
要是百年前,勾結漢人,那是死罪。
但是現在,倒是沒有太多人對漢人排斥,這是形勢發展的必然,西羌走不出去,固守一方,自然要和漢人交戰,但是一旦走出去,就免不了要和漢人互市。
越虎和董卓交好,董卓是漢人,一開始多少人罵越虎。
可白馬羌的日子越過越好,糧食越來越多,這些都是無數人看在眼中了,活着不就是爲了一口飯,爲了過日子嗎。
日子過好了,做什麼都是對的。
所以現在燒當要是和漢人聯合起來,能讓羌人的日子過得更好,很多部落首領也不會反對,甚至會推舉塔都。
“塔都有這樣的威勢,很正常,當初雖然輸給了越虎,但是也能和越虎爭一爭,燒當羌更是西羌大部,不過他輸了一口氣,很難挺起來了,看起威勢凜然,可終究有些外強中乾的樣子,我不看好他,除了塔都呢?”
閔吾問:“我們其他的對手,有什麼動靜!”
“除了塔都,就是越昂,越昂現在倒是很低調,但是他手中的大軍可不是擺着看的,白馬羌能稱霸西羌部落十餘年,底蘊深厚,打起來燒當羌肯定輸!”
昆南說道。
白馬羌是越虎一手發展起來了,即使因爲董卓戰敗,不少白馬兒郎都折損在了中原戰場上,隨着董卓陪葬了,但是白馬本部,還有上萬精銳。
另外這些年因爲有董卓的支持,發展迅速,並肩不少部落,可是一個幾十萬人的大部落,羌人都是人人皆兵了,如今因爲白馬山被漢軍佔領了,幾十萬白馬部的百姓都在積石山附近。
越昂的勝算,也是很大的。
“越昂?”
閔吾眯眼:“我好像見過他吧!”
“小的時候,我們參狼和白馬還交好,他好像來過一次部落,你那時候很羨慕他啊,他也是越虎和漢人女子的種,同樣的出身,但是不一樣的命運,越虎從小就把他當成了寶貝!”
昆南迴憶了一下,輕聲的說道:“至於你父親,更多的是把你當成恥辱了!”
“郎囂不如越虎,不是沒有道理的,越虎恐怕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意識到了,西羌靠着自己,是走不出去了,是發展不起來了,總有一天,我們只能敗亡在這一片西海大地上,想要發展壯大,想要過好好日子,還是要靠漢人!”
閔吾冷笑,他對這個父親,怨恨之心甚重,至今不能釋懷:“可我的父親,他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相信羌人的武力,當他失去了威震四海的力量,他連部落都掌控不住!”
越虎和郎囂,當年算得上是西羌雙雄,都是把小部落發展壯大的榜樣。
可走了是截然不一樣的道路。
“首領,你的決定是對的!”
昆南當年其實是埋怨過閔吾對明侯府的臣服太過了,他認爲應該保留威脅明侯府的力量,可隨着時間,當遷徒走出參狼谷的參狼部子民過得越來越好,他不得不承認,閔吾的做法,是對了,是對參狼部好的。
“即使現在,參狼部依舊有人不認同我,那些元老,他們還是認爲我賣了參狼部,給明侯當狗,壞了我參狼部的骨氣!”
閔吾冷然的說道:“可他們卻不知道,有些機會,失去了就不會回來,我如果把我不住這個機會,參狼部總有一天會在我手中變成歷史,我寧可讓他們認爲,我這個漢家子把參狼部賣了,只要參狼部的百姓過得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是有責任心的。
這一份參狼血脈,是他否認不了的,哪怕他依舊恨自己的父親,當他成爲了參狼部的首領,總要肩負參狼羌百姓的生存。
在生存面前,沒有什麼比得上,只有生存下去,才能談尊嚴。
這話題有些低沉,昆南不想刺激閔吾,他知道閔吾的壓力不小,不僅僅要對明侯府有交代,還得要兼顧部落兒郎的心思,這個首領,不好當。
他迴歸正題:“越昂和我們,可很不對付的,不過此人好像很低調,我已經預算好他會來找麻煩了,可他始終沒有對我們動手!”
“我們和白馬羌,已經是世仇,但是……”
閔吾冷笑的說道:“那是越虎的時代,現在未必了,越昂是足夠聰明的,他會清楚,這時候不能招惹任何外敵!”
“即使越昂不對付我們,我們在這積石山上的支持力也不足,雖然我暗中聯繫了十幾個部落,他們也願意支持我們,可還是不足!”
昆南擔心。
“不急!”
閔吾倒是想通了很多事情:“之前我認爲,要選羌王,才能成事,但是現在,我倒是認爲,羌王選不出來,或許更能成事!”
所謂的成事,是牧軍攻破積石山,拿下西羌部落的王庭,這樣就可以以積石山爲跳板,進攻西涼,直接拿下整個大西北。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參狼部投靠漢人,不是秘密了,很多首領現在都有些搖擺不定,他們未必不願意跟隨你,可總需要你的態度,你應該出去露露臉!”
昆南建議。
“再等等!”
閔吾說道:“現在還是急了一點,你我目前對積石山上形勢的猜測,都只是我們自己的猜測,你多年不上積石山了,我來都沒有來過,這西羌王庭,不見得就這麼簡單,要不然我們羌人部落,這麼多年怎麼能屹立在此!”
“我得等一個人!”
閔吾狹長的眸子看着外面,補充一句:“只有他的消息,我才能絕對的相信積石山上的形勢的真實情況,其他的人,哪怕是我們自己打聽回來,都不值得相信!”
“你倒是相信我!”
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誰?”
昆南瞳孔睜大,腰間佩劍猛然的拔出來了。
這個石洞,只有前面房舍的出口,後面是堵死了,前面是參狼營最精銳的將士在守衛,一個蒼蠅都飛進來,怎麼會有人無聲無息的走到他們這裡。
“叔父不必緊張,自己人!”
閔吾壓住了昆南,目光看着幽暗的地方,道:“來就來了,還裝神弄鬼的,你倒是早點啊!”
“早了,脫不了身!”
一個黑影,從石洞了左側,走出來了,他彷彿很熟悉這裡,徑直的越過了昆南,坐了下來。
而他身後,還有一個身影。
兩個人都穿着黑色的長袍,帶着斗笠,讓人看不出模樣,什麼連身影都憔的不是很清楚。
“這是?”
閔吾看着黑衣人身後的黑衣人,有些意外,格爾朵不會帶一個沒用的人,來見自己的,畢竟他的身份是絕密,即使身邊人都不知道。
“自己人?”黑衣人淡然的道。
“叔父,你出去,親自守着,不得讓任何人進來!”
閔吾想了想,道。
“諾!”
昆南是相信閔吾的,而且閔吾的武力,在牧軍之中,能排前十,能殺他的不是沒有,但是也不多,不至於沒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閔吾這麼重視,要讓自己親自鎮守,必然是此人身份不一樣。
他雖這些年只是管理參狼部,對參狼營很少關注,可參狼營終究是參狼羌兒郎建立起來了,他也不會一點都不關注。
參狼營本身就有些身份神秘兮兮的人。
昆南離開之後,黑衣人摘下斗笠。
格爾朵。
景武司積石山鎮掌旗使,直屬景武左司指揮使譚宗指揮,在景武司之中,身份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層了。
他還要一個身份。
西羌大祭司。
先一代的大祭司,是他師尊,昔日越虎揮兵西川,兵敗撤出,大祭司斷後,戰死益州,位置就傳到了他的手上。
“這麼多年不見,你倒是爬得快啊!”閔吾苦笑。
當年參狼羌內戰,他重返參狼,執掌大權,格爾朵是他的軍師,事成之後,格爾朵飄然而去,他只知道格爾朵返回了積石山,倒是沒想到,格爾朵還有這般能力,成爲了羌人的祭司。
這位置,沒有多少權力。
但是執掌羌人祭天,就等於左右羌人的信仰,每一代大祭司,在所有部落,都會受到尊重的,因爲他們代表上天的旨意。
“適逢其會!”
格爾朵淡然的道。
“他是誰?”閔吾知道,自己能帶着參狼羌投靠明侯府,但是羌人大祭司必然是不能有偏向漢人的跡象的,格爾朵是明侯府的人,這個秘密,在積石山上,哪怕他是他最親近的人,都未必知道,他不會這麼不小心。
“你猜猜?”
格爾朵玩味的說道。
“有點神秘啊!”閔吾想:“能讓你帶來見過了,必是對目前形勢有所影響的人,他能幫到我,甚至他將會是我們很重要的一環!”
“有些年不見,長智慧了!”格爾朵笑了笑,對着身後的人,道:“摘下你的斗笠,讓咱們的參狼部首領,見識一下你的真容吧!”
“我是越昂!”
斗笠摘下來,露出了一個羌人青年的臉,很年輕,很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