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二月十五日。
中午。
南鄭城門之下。
護城河的吊橋之上,戲志才一襲白袍,站立前方,雙手合十,安心等待,而黃巾軍第一營的將士在校尉楊奉的率領之下,列陣在城門之前,軍容整齊。
踏踏踏!!!
一陣陣的馬蹄聲響起,隨着馬蹄聲越來越近,天邊的水平線上浮現一支騎兵,風馳電閃般出現,直奔調遣之上。
“御!”
牧景策馬狂奔,於吊橋之前,勒馬停下來,他的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的戲志才,大笑起來了:“志才,放你入巴蜀,總有些後悔,生怕他劉焉把你給扣下來了,如今看你沒穿沒爛的回來了,某就放心很多了!”
這倒不是客氣話。
戲志才乃是他最器重的謀士,器重程度甚在如今明侯府長史胡昭之上,讓他進巴蜀,乃是沒辦法的辦法,穩不住劉焉,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進入漢中。
更不要說打下整個漢中。
“託主公的洪福,此行尚且順利!”
戲志才拱手行禮。
“無需多禮!”
牧景跳下馬背,扶起了戲志才,他的眸子向着城牆方向一掃而過,低沉的問道:“城中情況如何?”
“有些亂!”
戲志纔回答。
“某家今日進南鄭的消息,早些時日就放出去了,可最後只有你們來迎某進城,看來這南城城不歡迎某的人,大有人在啊!”牧景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得民心者得天下。
牧景與牧軍對於漢中來說,是入侵者,這是掙脫不了的代名詞,所以並不得人心,因此明知道他即將主宰漢中,南鄭城中卻少有人歡迎他。
打仗的時候,他沒法想這麼多,但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去想了,想要穩住漢中,並沒有那麼的容易。
“主公,此事需慢慢來!”
戲志才沉聲的道:“畢竟我們纔剛剛進駐漢中,就算想要收復民心,也不在這一時三刻,西涼軍剛剛退兵不久,城中之人,皆人心煌煌,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而且城中的那些人,也並非不歡迎主公,張魯主政,神權制度,天師道凌駕一切,與儒家統治格格不入,暗中反他之人,不計其數!”
“不過他們還摸不清楚主公的心思,所以現在還在觀望!”
牧景聞言,眸光閃爍一抹精芒:“觀望嗎?”
說着,他翻身上馬,勒起馬繮,大喝一聲:“既如此,那某就大大方方,某家乃是大漢明侯,今日自要光明正大的進這南鄭城,讓他們觀望一個夠!”
他一馬當先,越吊橋而進城門。
“進城!”
黃巾軍率先喝起來了。
“進城!”
“進城!”
牧景率領的各部主力也在吆喝起來了,聲波重重疊疊,直衝九天之上。
過了城門,進入了南鄭城的主道之上,大道很寬,能容納四輛馬車並駕齊驅,街道的兩邊已經站着了不少百姓,百姓總是好奇的,一個個伸長脖子,想要看看即將成爲南鄭的主人是何等人也。
“那就是明侯大人嗎?”
“好年輕啊!”
“他就是牧氏龍圖,傳聞他可是整個天下最出色的青年才俊!”
“就是他擊敗了師君大人,搶奪了漢中嗎?”
“此人到底有何之本事!”
“不知道他進了漢中之中,是繼續依仗那些漢中士族,還是提拔寒門士子,想我寒窗苦讀十餘年,卻報效無門,不如去試一試,或許會被錄用,拜入仕途!”
“……”
無數的百姓,販夫走卒,農民士子,看着牧景進城的氣勢,心態各異,有人純碎是看熱鬧,對於一些升斗小民而言,誰當家做主並不重要,而對於一些想要出頭的人來說,卻認爲是機會,更甚者其中還藏着一些暗暗懷着恨意的天師道徒。
南鄭城的房舍建築,被中間一條大道,橫着一條馳道給分割開來,分爲四個區域,其中最爲熱鬧的,莫過於是的西南方向區域的房舍,郡守府邸建立在這裡,不少士族的老宅也在這一片。
牧景並沒有進入郡守府,因爲他要把明侯府的權力和郡守府分開,所以他不能讓一些人先入爲主,他策馬而行,沿着正街,享受了百姓的目光之後,轉了方向,向西走了一段,直接進入了一座大宅子裡面。
這是他徵用了一個南鄭鄉紳的家族府邸。
南鄭岳家,家主嶽芒乃是南鄭城的都尉,岳家一直都是張魯的嫡系,戲志才進成之日,要數他們反抗最激烈,但是寡不敵衆,被戲志才略施小計就敗下陣來了,岳家被抄家,男丁皆沒入大牢之中。
這一座府邸,就成爲牧景臨時落腳之處。
進了府邸之後,神衛軍開始佈置防禦,畢竟天師道和五斗米教的人立足南鄭時間不短了,暗中必然都經營了南鄭很長時間,稍微不在意,唯恐有危險。
神衛軍守內,而外圍全部交給了黃巾軍第一營的主力佈防,由楊奉親自執防禦。
這樣一來,纔算是固若金湯。
牧景進入大宅子之後,四處轉了一圈子,微笑的說道:“這庭院不錯,雖比不上京城和南陽的氣派,但是勝在實在,那就現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
“主公,你長途跋涉,必然疲憊,吾等先行告退,明日再來彙報軍情!”
戲志才拱手說道。
“行!”
牧景點頭:“某也疲憊了,汝等都下去吧,某也該沐浴一番,然後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情,明日再來商議吧!”
這時候大局已定,他倒是不怕出什麼亂子。
況且有戲志才這些人在支持大局,他輕鬆很多,不用患得患失,這時候正是休息一下的時候。
“諾!”
衆將點頭,行禮之後,轉身離去。
等待衆將退去之後,牧景吩咐霍餘,讓人去燒了幾鍋的開水,然後他舒爽的洗了一個熱水澡,行軍打仗之中,想要洗個澡都是奢侈,想要洗熱水澡更是難上加難,他都感覺衆將有點餿了。
洗完澡之後,牧景可沒有這麼勤奮去處理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本,他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自從征戰漢中,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怎麼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
可牧景能安然的睡過去,南鄭城之中很逗人都無法入眠。
一個雅緻的老宅之中。
門口之上,兩個金漆大字:唐府。
這是南鄭士族之一的唐家。
“父親,這牧氏龍圖,兒子有些看不透啊,他調兵遣將,如此高調入城,展露出來的實力沒有半點水分,讓城中無數百姓都不得不敬佩,本以爲他會乘勝追擊,應該燒幾把火,來坐穩他漢中之主的位置,要麼來一個殺雞儆猴,鎮壓我們,可他倒是寂靜,進城之後,沒有些許的動靜!”
一箇中年人,侍奉在一個白髮老者的面前,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個中年男子乃是唐家現在的執掌人,唐英。
“他越是沒動靜,反而越是說明一件事情!”
老者老態龍鍾,手握柺杖,跪坐竹蓆之上,雙手還放在小暖爐上的烘托,這開春雖已經暖和,可對於他們這些老人來說,卻還是過於冰冷。
“父親,說明什麼?”
唐英急切的問道。
作爲士族之中比較有影響力的一個家族,唐家早晚是要站隊的,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面對新權力的誕生,不作爲不選擇,那就是窮途末路。
“他們容不下我們!”老者幽幽的說道。
“不會吧?”
唐英瞪大眼眸:“張魯都不敢對我們動手,難不成他還把我們連根拔起!”
“伯旭,不要小看這個少年的魄力!”
老者睜開眼眸,眸光閃爍一抹銳利無匹的精芒,他低沉的說道:“張魯不敢的事情,他未必不敢去做,縱觀我們得到的消息,此子戰績,十分斐然,不可小覷!”
“那我們如何應對?”
“我們唐家只要不當出頭鳥便可!”老者擡頭,眸光略過天際,幽幽的說道:“南鄭城之中,今夜不得安睡的人,絕不僅僅我們一家!”
這老者的話倒是沒湊,這一夜,南鄭城之中,徹夜難眠的人不及少數,幾個士族更是蠢蠢欲動,頻頻派出麾下的傳令兵斥候等等將士。
南鄭城,彷彿陷入一股暗流潮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