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雖然這裡的房舍被簡單的修築了一番,但是這驛站的破落是無法改變的,除非推翻重修,不然無論如何的補修,都難以改變如今的環境。
牧景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作爲一方之主,這決定他既然做了,只能熬着,這房舍到處破風他忍了,這無可落腳之處他也忍了,可這不斷傳過來的一陣陣怪味,他忍不了。
一大早起來了,一股臭味不知道從哪裡傳過來的,他難受的很,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中恆,張遼這兩天在做什麼?”牧景問。
“主公,他在剿匪!”
“剿匪?”
牧景眸光劃過一抹冷芒:“城裡面的人沒反應?”
“有!”
霍餘說道:“張將軍請了縣尉于越幫忙剿匪!”
“看來這張文遠的手段越發圓滑了!”
牧景笑了。
“可是屬下倒是有些看不透,他如此一來,不等於給人通風報信嗎?”霍餘說道:“這明顯是官匪勾結,他讓縣兵幫忙,又如何能剿匪?”
“這就是你目光不如他的地方!”
牧景道:“張文遠借用縣兵剿匪,目的有兩個,第一,他就是要告訴縣城裡面的人,這水道上不能出現水匪,有一個剿滅一個,沒商量,告訴了縣城裡面的人,等於告訴了水匪,這是下馬威,第二,他要手下並無善水戰之輩,水匪也是水兵,雖然差點,但是必熟絡水性,他想要收繳他們,以此來操練他的水軍!”
“那如果那些水匪不投城呢?”
“這樣的話……”
牧景想了想:“張遼只能從頭開始,可當他水軍練成之日,就是河道上所有水匪的末日,殺伐果斷的張文遠,是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的臥榻之敵的!”
“可我看這城裡面的那些大戶囂張跋扈慣了,未必會如此容易順服!”
“那不一定!”
牧景搖搖頭,不認同:“螳臂當車的事情,少有人去做的,他們要是知道生死存亡,很多事情不願意去做,也會去做了。
他說着,又吸入了一口渾濁之氣,差點連肺腑都咳嗽出來了。
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了:“中恆,這驛站的周圍到底是什麼地方?”。
“稟主公,這驛站坐北向南,正面臨街,但是北面,確是整個錫縣排污的臭水溝,所以這裡只要一起北風,整個驛站都會有一股怪味籠罩!”
霍餘苦笑的說道。
他也苦熬了幾天,這氣味差點沒有把他逼瘋。
“還真是一個好地方啊!”牧景聞言,咬着牙,捏着鼻子,道:“看來這錫縣縣衙的人根本不認爲會有人走這條驛路吧,不然也不會把驛站放在這種地方!”
“確是如此!”
霍餘道:“我查探了一下卷宗,發現這錫縣懸乎在外,即使蘇固當太守的時候,都少會派遣什麼人來,就算派人來了,城中也會安排大宅接應,好吃好喝供着,送上財帛布匹,賄賂其之,讓其爲之說話,因此才導致了數十年來了錫縣不爲外人搜入的境遇,這個驛站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
他想了想,提議說道:“主公,這氣味實在太難受的,不如我們搬去軍營!”
“如果我現在就搬走,那對於錫縣那些人的震懾就顯得有些虎頭蛇尾了!”
牧景搖搖頭,哪怕他感覺這氣味讓他反胃,可這錫縣的佈局不能亂。
“這樣!”
他尋思了半響,道:“你去傳令,某與今日在驛站,設宴親自接見官衙的官吏,所有人必須到,就在這驛站大堂之上,所有人不得缺席!”
“好!”
霍餘點頭,立刻轉身去安排一番。
在這怪味的籠罩之下,牧景只好塞着鼻子處理一些公務,一方諸侯不好當,不管是他征戰之時,還是出外巡視,後面都會有不少奏本趕着讓他過目。
“主公,這是南鄭送來了,八百里加急密奏!”一個文吏稟報。
“遞上來!”
“諾!”
文吏把奏本遞上去。
牧景打開,看了看,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笑容:“蘇辛回來了?”
這是葉儒送來的奏本,彙報了一些頒佈的政令,還把一些縣衙人事調動方面提上來了,但是最重要的消息是太守蘇辛已經返回南鄭了。
這消息纔是關鍵。
蘇辛回來了,代表這劉焉對漢中太守這個位置的認可。
這自然是一個好消息。
“太好了!”
牧景拍拍胸口:“算是鬆了我一口氣!”
漢中四面環敵。
他最擔憂的敵人就是劉焉。
他與劉焉之間的關係,過於複雜,漢中於巴蜀,同爲益州,當相輔相成,但是他們之間卻爲敵人,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牧景很清楚,他和劉焉,早晚一戰。
劉焉捨不得漢中。
而牧景自己的目標本來就是的益州。
劉焉剛剛打贏了一場內戰,論兵力來說,出兵艱難,而且他也要防備長安朝廷的撲殺,所以不會輕易的動漢中。
而牧景,他雖拿下了漢中,可需要依靠益州牧的名分才能走穩漢中,而且他也不能讓劉焉進來插旗。
因此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牧景臣服於益州,但是不聽宣不聽調,估計劉焉也在爲難,他自然是想要拿回漢中,卻又不太想出兵。
在這種情況之下,牧景其實也摸不準劉焉的心思。
劉焉要是強行動兵,也是情理之中,第一,當初戲志才擺了他一道,這一口怨氣,他要發泄,不足爲奇,第二,畢竟他是益州牧,執掌益州有名分,對於漢中,他可以名正言順之下的出兵,所謂名正言順之下,振臂一呼,民心必應。
哪怕最後兩敗俱傷,先死了一定是牧景,論根基,論底蘊,牧景遠遠比不上如今手握巴蜀之地的劉焉。
蘇辛能讓劉焉咬着牙承認,這已經說明了這一戰打不起來,最少短時間之內,劉焉不會對漢中動兵,現在牧景需要時間休養生息,只要熬過這段時間,他就不怕了。
“主公,寧縣令他們已經到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霍餘回來稟報。
“請他們進來!”
“諾!”
霍餘點頭,把他們都請進來了。
“屬下錫縣縣令,寧升,拜見君侯!”
“屬下錫縣縣丞,塗海,拜見君侯!”
“……”
一共有九個人走進來,俯首跪膝而下,畢恭畢敬的行禮。
縣衙之中,除了縣令,縣尉,縣丞,縣主簿四個正兒八經的官之外,還有幾個比較重要的官職,比如說賊曹,還有諸曹的掾史,這些雖然都是吏,可一縣之中,他們可是大權在握的。
“起來吧!”
牧景揮揮手,讓他們站起來了,然後對着左右兩列的座位,說道:“你們都坐吧,某處理了這一份奏本,在與爾等說話,可好?”
“諾!”
九人分成兩排,左右列坐,最正規的跪坐姿態。
牧景在安靜的處理奏本,他們自然也不敢隨便開口,雖然有些迷糊爲什麼牧景突然會願意召見他們,但是此時此刻他們都認爲牧景因爲被水寇襲擊的事情一肚子怒火,絲毫不敢亂動,生怕成爲牧景殺雞儆猴的目標。
一開始他們緊張沒有什麼察覺。
但是隨着大堂安靜,他們悄然不敢動之後,忽然就感覺出來了一股股怪味在縈繞,幾人也算是縣中巨頭,養尊處優,何時會被這味道給覆蓋,頓時一個個臉龐鐵青發白,可又不敢亂動。
約莫過了兩刻鐘的時間。
這時候牧景彷彿才完成了這一本奏本的批閱,放下了手中的筆,把奏本遞給了霍餘,輕聲的道:“派人送回南鄭,交給漢中太守府!”
“諾!”
霍餘點頭,拿着密函,當面火漆起來,這才轉身離去。
“讓諸位就等了,實在不好意思啊!”牧景目光一掃而過,笑眯眯的說道。
老子被薰了幾天了,薰你們這半個小時,算是便宜你們的。
“君侯日理萬機,吾等該等!”寧升拱手說道。
“寧縣令聽說是太學生?”
牧景打量了一下寧升,道。
“升年少求學之時,曾入太學學習!”寧升點頭,神情之中還有一抹驕傲,天下讀書人無數,可能爲太學門生的寥寥無幾,太學門生,不說讀書如何,可都是揹負着大儒子弟的名號,與讀書人而言,這是一個驕傲。
“太學生好啊!”
牧景笑的很和善,彷彿在拉家常,道:“當年我也在太學伴讀過先帝和當今陛下,可惜蔡老頭對我不太滿意,差點就被掃地出門了!”
“蔡老頭?”
寧升瞪眼。
天下敢言之太學祭酒蔡邕爲蔡老頭的讀書人,唯此一人而已,當然以牧景如今與蔡邕之間的關係,讀書人都知道,他這麼叫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寧縣令,按道理你作爲太學生,飽讀詩書,學富五車,治理地方當有點成就,可你看看,這錫縣這多年來,不曾受過兵亂,可這百姓卻依舊貧苦,爲何也?”牧景淡然的問道。
不是問罪。
這是敲打。
“屬下無能,請君侯責罰!”
寧升不敢辯駁,他更在意牧景今日召他們前來的目的。
牧景必不能在錫縣久留。
所以如果他想要對錫縣動手,這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更重要的是,漢水之上,水寇橫行,這錫縣卻置之不理,實在讓某失望之極!”牧景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