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終於露出了整個臉,輝映着朝霞。
夏季,清晨氣溫不高。
空氣真是融和得很,溫暖的微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醞釀出來的,帶着一種不可捉摸的醉意。
洛陽城上方籠罩着濃濃水汽,不知是炊煙升騰遇冷凝聚,還是上方雲層水汽不堪負重下沉而成。是水汽,還是煙霧?很難辨別。
潘勝右眼皮跳得厲害,總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生,望着半里處高大的洛陽城門來回踱步,邊走邊搓手,就是不進去。
前幾天就沒吃飽,昨晚又是下墓蹦躂,又是滑翔趕路,滴米未進,肚子早就咕咕直叫了,看着城中的炊煙,口水都流出來了。
衆人靜靜坐在一旁等待命令。
“想什麼呢?考慮好沒進城不?要不先吃點這個。”王明月遞過來兩根青色的蘆葦,是她昨晚在黑龍潭邊上扯的。
蘆葦根部有筷子長的白色,很嫩很脆,是可以吃的。春節根部微甜,可這都夏季了,很是苦澀,全是纖維和水分,並不頂飽,提供不了多少能量,吃多了還會拉肚子。只有饑荒時,人們纔會吃點它來緩解飢餓。
潘勝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內心嘀咕:“這丫頭大戶人家出身,怎麼知道這個能吃,真是奇怪!她爺爺王越以前是虎賁龍郞將,王家也是洛陽大戶,這幾年洛陽也沒有過饑荒,按理說她不該捱過餓過呀!”
“嘿!不吃的話我就給二狗啦!”見潘勝發愣,王明月嘿的一聲嚇他,接着假裝將拿蘆葦的手縮了縮,笑得狡黠。
“吃!不吃白不吃。”潘勝驚了下,眼珠一轉,奪過一根蘆葦,將根部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臉色慢慢變得複雜,眉頭微微皺了皺。
果然苦澀,和涼井水沖泡的綠茶一個味,而且還是隔夜茶,纖維膈應舌頭,感覺不是很好。這個味道終身難忘。
“味道不錯吧!我第一次吃這個時,也是你這個表情!但這可是救命的東西,當你一個人被丟到荒野沼澤時,你就——”還未說完,王明月就止住嘴,低着頭,表情有點不自然。彷彿說錯了什麼似的。
見潘勝沒反應,她就碎步挪到一邊坐下,那把劍柄雕刻楓葉的銀白短劍被墊在屁股下。接着拿起剩下的一根蘆葦細細咀嚼起來,並用手託在嘴的下方,好像很怕浪費一滴汁液。
王明月吃得很平靜,絲毫看不出吃的是苦澀的蘆葦根。
直覺告訴潘勝,王明月的身上肯定有故事,肯定一個人在斷糧的絕境待過,吃過很多這種蘆葦。不知怎麼的,前天面對屍山血海大家噁心吐得稀里嘩啦、王明月卻一旁淡定嗑瓜子嘲笑大家的畫面,來回在腦中滑過,畫面的焦點總是王明月嗑瓜子的嘴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不願意說,也就不要追問。潘勝搖搖頭,笑着繼續咀嚼。
肚子裡有點汁水,潘勝腦子都轉得快了起來,馬上明白了不能帶永興寨一夥人進城。他們賊寇的身份沒有被洗白,帶進城去恐會壞事。之前聽甑老頭說袁紹是帶着天子詔剿匪的,詔書言一個賊寇也不留,想必給他們洗白比較困難。天子一言九鼎,不能朝令夕改。山寨的這些弟兄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得活在暗地。
想明白這些後,潘勝就讓車寬帶着山寨弟兄去附近找個人煙稀少的村落躲起來,等安頓好了派人去甑府報信。
等車寬等人走遠後,他就揹着甑老頭的骨灰罈和王明月大步朝東門走去。
城門口站立二十多個拿着長戟的士兵,清一色的白衣銀甲,唯有頭盔上槍頭一點紅色,是羽林衛。
想不到天子的人馬已經插手城門防務了,速度真快。記得四個多月前天子還是個光桿司令,如今竟也有了上萬人馬。潘勝很是吃驚,但也長舒一口氣,畢竟不是袁紹的人馬守着東門,不然免不了一場廝殺。
街上人很多,一如往昔的繁華。
潘勝準備先去金街幹三大碗羊肉湯,再去將甑老頭的骨灰送回甑府。想起那沸騰的湯,潘勝肚子又開始叫了。二人立刻加快腳步。
誰知剛跨過城門走出十幾步,“咯吱”一聲,城門就關閉了。上百藍甲盾牌兵從兩旁街道衝出圍了上來,城樓上上百弓弩兵將箭頭指向下方。
街上人羣四散逃走,道路瞬間空曠。
盾牌兵行動迅速,頃刻間就圍成一個邊長10米左右的矩形陣,裡外三層,將潘勝、王明月圍在正中央。
噠噠噠!
一微胖的漢子騎馬過來了,手持通體黑亮的三尖兩刃刀,身後一百多藍甲長戟兵緊隨。
潘勝大朝會見過他——紀靈,袁術麾下第一大將,據說武力值爲一流中品。
上個月,袁紹和袁術爭奪天子賜下的一根玉帶,派出麾下的戰將比武。袁紹派出的是文丑,袁術派出的是紀靈。文丑、紀靈大戰了一百多個回合未分勝負,在第108個回合時紀靈使出一招拖刀計將文丑打敗。
潘勝武力值爲二流上品時曾與文丑交過手,接連使出了“吹角聯營”和“可憐白髮生”兩招都被文丑破開。後來要不是臨海出手逼退文丑,潘勝估計在十幾個回合的時候就被文丑割喉了。
從那招拖刀計可以看出紀靈的智力和武功都在文丑之上。潘勝如今筋脈尚未完全修復,只能發揮二流下品的實力,王明月是二流上品。二人聯手也很難在紀靈手上走過三十個回合。
“潘將軍別來無恙!聽說潘將軍勾結永興寨賊寇,某家特來擒你。”紀靈用刀尖指向潘勝,大聲說道。
昨天傍晚,很多官員回到洛陽城池,到處傳播潘勝在永興寨帶領賊寇屠殺官軍。羽林衛校尉盧勇投靠了袁紹,更是入宮奏請天子下詔宣佈潘勝爲反賊,將潘勝抄家滅族。連帶着一起傳開的,還有潘勝強行突破提升實力、筋脈盡碎淪爲廢人的事。
一個時辰前,袁術收到一份匿名信,上面說潘勝已經從龍門山突圍出來了,很可能逃回洛陽。信不知道是誰用飛刀送進府的,袁術半信半疑。考慮了一會兒,他還是讓紀靈帶人去四個城門附近埋伏。
紀靈在每個城門埋伏了三百甲士,自己則親自在東城門守候。他認爲:儘管龍門山在洛陽城北面,但宓凡軒在西城金街、靠近城門,金街繁華,城門附近來來往往人最多,潘勝爲掩人耳目一定從西門進城,然後躲進宓凡軒。
“讓開!我乃朝廷正五品中郎將,你乃袁術家將有何權力抓我。想抓我也得問我的劍答應不?”潘勝微微色變,將王明月擋到身後,對着紀靈大喝。
“勾結賊寇,天下之人皆可殺你!”
“那你就試試!”潘勝怒吼。
“你強行突破,筋脈盡碎,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實力。給我上!”
紀靈大喝,盾牌陣放開一個缺口,十幾個長戟甲士衝了上去。
潘勝顧不得多想,拔出木蛟劍弓步向前。王明月背靠着他,拔劍弓步向後。
“青色神兵,還是淡青色!”紀靈難以置信。普天之下青色神兵也就二十來把,而且顏色越淡表明越雜質越少,越鋒利。哪把不是一流上品以上的高手擁有。顯然潘勝手中的神兵是青色神兵中的極品,可他以前也只是區區二流戰將,如今更是筋脈盡碎成了廢人,怎麼能擁有如此神兵。
“小心!”想到潘勝的劍可能削鐵如泥,普通甲士上前肯定吃虧,紀靈大喊,想警惕下衆人。
可晚了,潘勝已經和長戟甲士纏在了一起,一聲龍吟,一道劍光閃過,十幾根長戟被切斷,十幾個甲士胸口噴血、慢慢倒地。
這蛟龍劍真是鋒利!轉圈一劃,就斷長戟十幾根、破了十幾人的鎧甲,完全不是史阿的青蟒劍可比的。潘勝暗暗感嘆。
史阿的青蟒劍是褐青色,顏色太深,雜質很多,是最次的青色神兵,僅僅比黑色神兵鋒利一點點而已,自是不能和木蛟劍想比。
紀靈憤怒了,一躍而起,然後像老鷹捕食般撲下,那把黑色的三尖兩刃刀砍了過來。
速度太快了,根本不給時間反應。
潘勝本能地將木蛟劍橫在頭頂,將所有氣力運到雙臂,想擋下這一擊。能直接將三尖刀切斷最好,即使不能料想也能將它彈開。
“鐺!”
兵器碰撞,火星四濺。
可預想的情況沒有出現,刀並沒有被彈開,而是死死地壓着木蛟劍,二人對峙起來。
紀靈身體前傾,重心向前,狠狠向下按刀柄!
潘勝不由胸口憋悶,喉嚨微甜,單膝跪地咬牙發抖,眼珠滿是血絲,幾愈開裂,雙手握劍努力上頂。
“你經絡受損,氣息紊亂,支撐不了幾息時間。”紀靈表情輕鬆,縮回左手,右手加力死死下壓。
“噗!”
紀靈一個左勾拳襲來,潘勝猛吐一口鮮血,飛了出去。
王明月見狀,飛躍而起砍向紀靈。
紀寧頭也不擡,刀往上一揚,“鐺”的一聲,王明月連人帶劍飛了出去、摔倒地上。
紀寧一流中品的實力,又天生神力,僅一刀就將王明月震飛。
“拿下!”
不等潘勝、王明月站起,就被十幾支長戟鎖死在地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