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客道話說完,法正便切入主題,問道:“正聞將軍胸中已有破吳良策,此番前來,望將軍有以相授。”
趙舒避而不答,道:“陛下興兵伐吳,其志必得,此等軍務大事,還是應當稟明陛下才是。”
法正微微一笑,道:“將軍還不明白朝中局勢麼?”
“哦?”趙舒頗爲驚訝,道:“望大人指點。”
法正端起茶水,只是沾了沾脣,並不就飲,放下又道:“今日陛下之疾,想必將軍已經看見,龍體不適,這伐吳之事,只怕要仰仗將軍與正兩人之力。”
“大人說的是。”趙舒點了點頭,道:“陛下病情如此,何以仍要堅持伐吳?讓人頗爲費解啊。”
“將軍遠在荊襄,不明白陛下的心意。”法正微微一笑,道:“正倒是可以猜測一二。”
“哦?”趙舒急忙道:“大人請講。”
法正道:“當今之勢,曹魏在北篡漢,佔據天下三分之二,急切不可圖。有志之士思漢之心漸漸泯沒,陛下在成都繼承大寶,正要討逆以安定人心,鼓舞士氣。江東孫權割據一方,向僞魏稱臣,陛下自然要先行討之。只要能一戰而破吳,天下思漢之心不死,則陛下北圖中原可望,漢室中興可望。”
趙舒起身對着法正一禮,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深謀遠慮,非舒所能料。”
法正也忙起身謙讓。兩人又從新坐下,法正又道:“將軍既然又破吳方略,何不先行賜教?”
趙舒不便再行推辭,便張口道:“東吳所依仗者,不過水軍精銳,非我過將士所能及。故陛下起兵,孫權便調集周泰,韓當等將與甘寧一起駐守江夏,欲以長江之天險,抵禦我軍進取江東。”
法正連連點頭道:“將軍所言極是,吾等將以何策對之?”
趙舒取過地圖,道:“大人請看。”等法正走近,我又道:“衡陽一帶,各蠻均歸附天朝,何不引而用之?東吳兵力要分去數萬防守淮南,江夏也軍馬也在數萬之間。其餘軍馬分守各郡,這長沙一郡只有孫桓所部,不過萬餘人。自從吾接到陛下伐吳詔命,便譴人大造舟楫,迷惑孫權。陛下大軍也可直至荊州,分譴一偏師南下衡陽,聯絡各蠻各部,許以重賞,一起先取長沙,到時候或東取豫章等郡,或北上與我伐吳大軍遙相呼應,夾擊江夏。都不失爲上上之策。”趙舒侃侃說完,便看着法正望着地圖,心中捏着一把冷汗,這臨時編造的“妙計”希望能說動他。
法正看了片刻,突然大聲道:“妙計。將軍收服各蠻,心中卻早有如此打算,這一支奇兵,讓孫權防不勝防啊。”
趙舒心中長長地吐了口氣,笑道:“大人過獎了,此事說來簡單,卻也頗爲複雜。首先兵馬要隱蔽至衡陽,不能讓吳軍先行有所準備。其次,長沙之戰,要速戰速決,一舉而破,一則不讓吳軍有增援之機,二則挫吳軍之士氣。川中諸將,何人能擔當此重任,還要大人仔細斟酌啊。”
“不錯。”法正點了點頭,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非智勇雙全之將,不能當此重任。正這便回去與衆將商議人選,不打攪將軍休息。”
總算是將他打發走,趙舒客客氣氣地將法正送出門,迴轉入內,就聽桓易嘆道:“先生機變,在這短短時間之內,便能想到如此良策。法正現在心中對先生的來意,怕是沒有絲毫的疑慮了。”
趙舒笑道:“吾也是臨時起意,兵法是講究避實就虛,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接下來就看法正,要怎麼走下一步了。以我之見,法正原意是想將我困在朝中,接手荊州,不過現在看來,只怕其野心遠遠不止於此。”
“哦?”桓易略想片刻,問道:“莫非法正真有併吞江東之意?”
趙舒點了點頭,道:“現在陛下被法正藥石所制,陛下所治之地愈大,則法正之權力愈強。不僅荊州是他眼中之肉,江東六郡八十一州,也是他心中之慾啊。”
桓易“嘿嘿”一笑,道:“法正的野心也忒大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趙舒淡淡道:“想不到,我無意的一句‘破吳已有良策’,居然又勾起了法正的權欲。我想他現在應該急趕着回去與心腹將領商議,若覺得我所言可行,只怕要將這次伐吳之舉弄假成真。”
桓易道:“若法正真心想伐吳,則暫時無暇顧及先生,先生正要乘其不備而除之。”
“若真是這般,也算是天助我也。”趙舒又對桓易道:“你再去安排人,察探白帝川軍的部署。川系堪稱良將之人,並不很多,李嚴又在成都,我倒真要看看法正憑什麼,就敢有這麼大的野心。”
等桓易退下,趙舒迴轉內室休息,法正是伸手接管荊州,還是繼續伐吳,明日必然有所決斷。果然,次日趙舒剛用過早飯,準備入宮覲見劉備,向充就入內稟報有聖旨下來。劉備現在已經稱帝,禮節不能有半點馬虎。趙舒忙吩咐家將備香案,正朝服,纔好出迎天使。
等趙舒換好衣冠,來到大堂之上,香案早已經備下,就聽見一個比較熟悉的聲音喊道:“鎮東將軍趙舒接旨。”趙舒仔細一看,原來傳旨的便是昨日在宮中遇見的內侍總管張順。趙舒急忙上前拜倒,口稱臣接旨。
張順打開詔書,念道:“詔曰:‘朕自成都興兵,討逆平叛,天下震動。江東孫逆,拒不授降,妄以江河之險,抵抗朕之天威。茲有鎮東將軍趙舒,謀略機變,足以大用,用爲軍師,留於朕側,謀劃伐吳之大計。荊襄諸路軍馬暫由吳懿節制,欽此。’”
趙舒恭聲道:“臣領旨,謝陛下隆恩。”雙手接過詔書,才站起身來,道:“有勞公公。”
“不敢。”張順笑道:“就請將軍暫時將鎮東將軍金印交出,咱家也好早點回宮覆命。”
“是。”趙舒忙讓桓易入內取印,自己就大堂陪張順坐下,道:“今日吾本要進宮覲見陛下,怎麼詔書就下來了?”
張順道:“將軍伐吳之計,已經由法尚書轉奏陛下,陛下深以爲然,本要親自召見將軍,商議大計,奈何龍體不適,只好作罷。今下詔爲軍師,指揮各路大軍,此何等看重將軍?一旦破吳,將軍尊寵無限,小人還要仰仗先生。”
趙舒哈哈笑道:“蒙公公吉言,吾感激不盡。”此時桓易已經取來金印,趙舒接過交與張順,又以黃金贈之。張順才千恩萬謝的出門而去。
張順前腳剛走,天翼便匆匆而入,道:“將軍,張嶷帶着軍馬以保護將軍安全爲由,在館驛外駐守。向校尉前去交涉,張嶷以陛下詔書拒不撤離。”
“暫且不去管他。”趙舒又問道:“今日城中軍馬,可有外調?”
桓易道:“探子已經派出,還沒有回報。”頓了一下,又道:“張嶷帶軍馬駐紮在外面,上庸,襄陽的消息只怕都傳不進來。”
“那就再等等。”趙舒淡淡道:“我現在已經將鎮東將軍印交了出去,法正還指望着我幫他打幾次勝仗,暫時不會動我。我現在被困在白帝,自然有人心急。”
桓易笑道:“原來先生是想引孔明出手。”
趙舒哈哈笑道:“總不能老是我與法正唱戲給孔明看吧?以昨日法正的口氣,吾料想下衡陽,偷襲長沙的偏師,必然是派趙雲統領。孔明再好的耐性,怕也在成都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