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現任突擊隊領隊的時陽,正帶了40餘人的部下,手裡各自挺着根木棍,摸索着下山的大致路徑,一邊戳探着積雪的厚度,一邊標識出山路的邊緣。
雖然人人皆是跑步動作,可探路的速度實在不盡如人意。
突擊隊的後面,便是綿延了長達一里多的清雪隊。
500軍士人手一塊木板,正奮力推鏟着山路上的積雪。
好在是新落的初雪,積壓得不是很重實,清除的進度倒是還可以。
跟在清雪隊之後的,便是黃府的那輛超大馬車。
這會兒又氈蓋了厚厚的一層皮草,既保暖又隔潮。
馬車裡,黃炎將紅袖的小身子緊緊擁在懷裡,丫頭則揣滿了急欲回家的渴盼,開心地縮在對方的懷抱中。
二人偶爾對視的雙眼,均流露着相互關切體貼的暖意。
揚鞭駕車的是韓福,陳小二、周倉及典韋則隨在馬車的左右,時刻警惕着身下四周。
香嫂被安排在了後面的大軍中,一輛裝載布帛的大車上,窩在一大車的棉帛中,倒也暖和得很。
二十幾裡的山路,沿途連探路帶清雪,直到午時過後黃炎一行方纔踏出山來,前後足足用去了五個多小時。
又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之後,這纔等到陣容龐大臃腫的後軍趕下山來。
照顧着紅袖吃下一碗米粥,又服下一碗湯藥之後,黃炎便把夏侯惇招呼了過來。
“元讓兄,這大路上的積雪不是很厚,馬車行走不會礙事。把騎兵調撥給我,前頭開路,原先清雪的500軍士分作兩隊,一隊繼續在大軍前頭簡單除雪開路,一部分由曹將軍帶着於後警戒。其餘人等繼續擁趕馬車。突擊隊還是於大軍最前頭探路,剩下的你自己安排去吧!千萬注意於路警戒,尤其是途中歇息跟夜間紮營的安全!我先行一步了!保重!”黃炎也不給對方半點商議的機會,囑託完了之後,便即刻催促陳到率領騎兵當先開路。
“那,太極老弟多多保重!一路之上多有村鎮,可以尋得上好的藥方,老弟多保重!”夏侯惇重重一抱拳,說道。
“出發!”黃炎喝令一聲,衝着夏侯惇抱拳相辭而去。
105名騎兵也分作兩隊,55人編作一隊由陳到率領,先行頭前開路,餘下的50人留給周倉帶着,充當黃炎所乘馬車的護衛。
依然是韓福駕車,典韋跟陳小二騎馬,左右相隨,一行人飲食歇息過後,再次急急上路。
大隊的騎兵奔踏而去,身後捲揚起漫天的雪花,與天上落下的雪片交接匯成一道厚實的雪幕。
韓福身披蓑衣,頭戴斗笠,不顧眼前的風雪迷煙,揚鞭催馬,一路疾馳而去。
傍晚時分,飄灑了一天的飛雪終於停了下來。
陳到率人從更前方的一處小鎮裡,尋來一副煎熬好了的湯藥,草窠壺(陶製水壺,外體裹着厚厚的棉布草窠,其效用跟後世的保溫瓶差不多)裝了,交給了黃炎。
衆人尋下一處安全地兒,揮動馬刀砍來大堆的樹枝,撐起一座簡易的營房,騎兵輪流警戒或休息,黃炎跟紅袖則在馬車裡呆了一晚上。
第二日,天剛放亮,黃炎見着丫頭的病情雖然沒再加重,卻也不見好轉,心下更生焦慮,便催促衆人即刻生火飲食,隨後便繼續趕路。
第三日差不多亦是如此,沿途偶遇的幾座村鎮卻是距離大路較遠,黃炎也沒打算進去,只是先後又尋來幾副湯藥,小心着給紅袖服下,一路上歇馬不歇人,或奔或走着,只顧趕路。
第四日,紅袖的狀態依然令人揪心得很,之前黃炎還能哄着她吃下小碗的米粥,這會兒卻只是昏睡不起,而且額頭復又滾燙起來。
“小二!”黃炎急聲喚來陳小二,問道,“還要多久才能趕到郡裡?”
“回公子,小二已經簡單看過地圖了,前方陳小將軍也差人來報,照眼前這速度,估計要傍晚時分才能抵達縣城。”陳小二忙湊近馬車,回稟道。
“來不及了!”黃炎擰緊了眉頭,命令下去,“去,把陳到喊來!”
陳小二當即快馬加鞭,趕上前頭開路的陳到,轉達了黃炎的命令。
“拿着!”黃炎把曹操交給自己的那把佩劍從車內丟給了陳到,吩咐道,“這是曹公的佩劍,拿着它單人獨騎先行趕去郡裡,讓曹公即刻尋着魯氏藥坊的魯老先生,先生我隨後就到,紅袖姑娘的病情不能再有片刻耽擱了!沿途呼喝緊急軍令,路人避讓!速去!”
“是!先生!”陳到接過佩劍,並無半點猶疑,即刻喝馬揚鞭,疾馳前去。
“周倉!”黃炎接着又命令道,“帶上50名騎兵,於後跟上陳到,沿途若有趕路車馬,求其暫行避讓,但有抗拒者,格殺!”
“是!公子!”黃炎粗暴的語氣,還有那赤紅的雙眼,讓周倉心頭大驚,當下即領命率部而去。
“韓福!加鞭催馬,人馬不歇!全速趕回縣裡!駕車的馬累死了,就把公子我的照夜玉獅子換上!走啊!”黃炎大吼着喝道。
“駕!”
“喝!”
“哈!”
一行車馬,車輪滾滾,馬蹄踏踏,馬疾車快,全速向前趕去!
“……”
曹操兩日前便接到了夏侯惇的斥候報告,大軍尚需三兩日,而黃府的車馬則應在今日便能趕至城裡。
於是今日一早,曹操便按照出徵前與黃炎的二人約定,率了身邊左右文武,出城十里,搭起一座草廳,舉目相迎。
“呵呵,恭喜明公了。據斥候來報,夏侯將軍跟太極老弟此番出征所獲豐厚,糧草、銀錢、布帛滿載了數十輛大車,當真是可喜之事啊!”隨在曹操身後的陳宮,一臉的喜悅。若是斥候所報屬實,今番糧草的難題算是解決了,自然是可喜可賀。
“呵呵,總算是見着希望了!”曹操亦是滿面欣喜,笑着說道,“其他三路人馬,只是帶回些許銀錢,糧草布帛卻是寥寥無幾!而且,所部軍士也傷亡頗大,還有操之從弟,曹洪,至今尚無音訊。據探馬所報,某家大兄這邊卻是傷亡無幾,錢糧布帛更是車載不及,也不知虛實如何。”
“呵呵,夏侯將軍跟太極老弟的先頭部隊,不消片刻便會抵達,到時不就一切瞭然了麼?”陳宮笑着寬慰道。
“呵呵,據那探馬所報,太極老弟似乎軍中威望甚重,且還混了個先生的稱號,也不知……”曹操還欲再言,只聽得前方遠處驟馬疾馳而來一名少年騎兵,於路高聲呼喝——軍情緊急!車馬暫避!
咴律律——
伴着一聲戰馬的急促響鼻,那名少年騎兵頓馬昂然止步於衆人面前,舉起手中的一把佩劍,高聲稟道:“奉我家先生軍令!先行領軍陳到,有緊急軍情報於曹公!”
“某便是!”眼前那少年騎兵的颯爽英姿,讓曹操頓時心生愛惜,一臉喜悅地跨前一步說道。
“稟曹公,先生府上夫人身染重疾,有求曹公幫得尋找縣裡魯氏藥坊魯老先生,先生稍後即可趕來,請魯老先生爲夫人診病!”陳到也沒下得馬來,只在馬上恭敬着行了軍禮,大聲稟道。
“這,這算什麼緊急軍情?”陳宮一臉的哭笑不得。
“小子!見了曹公,緣何不下馬拜見?”夏侯淵從曹操身後轉了出來,喝問道,“你家先生的女人病了,這難道也算軍情?你可知謊報軍情,該當何罪?”
“回這位大人,陳到軍令尚未解除,不敢下馬!望曹公寬宥!”陳到面無懼色,昂然回道,“服從軍令,本是軍人的天職!先生這般下的令,陳到自是堅決執行!”
“你——”夏侯淵黑着臉,便要上前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卻被曹操笑着攔下了。
“陳小將軍,你家先生尚需多久才能趕得過來?”
“回曹公,先後不過數裡,不消片刻我家先生便可抵達!”陳到依舊高踞於馬上,不卑不亢地回道,隨後又提醒了曹操一句,“先生府上夫人病重,敢求曹公妥善安排醫者!陳到代先生先行謝過了!”
“呵呵,那是自然,”曹操一邊說着,一邊吩咐下去,即刻派人聯繫魯氏藥坊的魯老先生,做好準備,診病救人,隨後又笑着問向陳到,“小將軍口中的黃府夫人,莫不是太極老弟府上的那名婢女?”
“回曹公,陳到只知是夫人,沒有所謂的婢女!”陳到眉頭皺了皺,面露不悅。
曹操的兩眼之中,卻是神色連閃數下。
“放肆!”夏侯淵又是一聲怒斥,還想着再要上前教訓一二,卻被一陣由遠而近,霹靂驚雷般的馬蹄奔踏聲給打住了。
轟隆隆——
有眼尖的,踮腳瞧見遠處狂捲起一道漫天凌亂的雪煙,伴着一片扣人心絃,攝人心魄的馬蹄轟踏聲!
“不好!馬賊!大隊的馬賊!”那人當即嘶聲高呼起來。
“快!列陣!”
“防禦!”
“明公,我等還是暫行避讓一下,先撤回城中去吧!”
“……”
隨在曹操左右的文武將士,護衛人馬頓皆慌亂起來!
聽那馬蹄的轟鳴聲,還有那席捲而至的雪霧煙塵,估計這批馬賊爲數甚衆!
“請曹公寬心!來人卻是陳到部下騎兵,一切無須驚慌!”陳到心下好笑着稟道。
“臭小子!你咋不早點報來?”夏侯淵臉紅脖子粗地臊道,這傢伙早已掣劍在手,只待一會兒逃離不得,抵死相搏!
嘩啦啦——
踢踏踏——
“頓馬!”
“止步!”
陳到喝令一聲,整隊騎兵肅然列隊於衆人面前。
一大隊的騎兵,裹挾着滿身的風塵煙雪,雖是神色略顯疲憊,卻難以掩住各自身上那道駭人的殺氣!
“這,這是大兄麾下的,騎兵?”夏侯淵目瞪口呆地望着來人,腳下卻一步搶了過去,想要細加驗看。
“來者止步!再有前進,格殺勿論!”陳到喝聲禁止道。
“喝——”
列於他身後的一衆騎兵,俱齊喝一聲,眼中殺意暴起,手中馬刀高舉,只待統領一聲令下,即揮刀砍殺!
噔噔噔!
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夏侯淵大驚失色,急退後四五步。
“小子!你等莫非要謀反不成!”惱羞成怒的夏侯淵恨聲斥道。
“請曹公恕罪!陳到軍令未除,不敢稍有懈怠!”陳到依舊一臉酷酷地稟道。
“你——”夏侯淵咬牙切齒着,卻不敢再有半步上前。
列於騎兵隊伍最末的周倉,見着自己使命已然完成,也不與他人搭話,自行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喂喂喂!你那部下私自跑掉一個!還不趕緊追回來?!”夏侯淵愕然着見到一名騎兵,目光冷冷地四下掃了一眼,然後便單人獨騎,甚是不屑地掉頭離去,當下便衝着陳到,大呼小叫地跳腳咋呼起來。
“嗨!跑掉的那個!逃兵死罪,你——”夏侯淵只差脫了鞋子追趕過去,陡然間再次聽到大隊騎兵的奔踏聲!
稍遠處,又是一彪戰意凜然的大隊騎兵,風馳電掣般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