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我們麾下這個月又少了數萬的人口。”許攸強忍住心中的擔憂,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話音剛落,許攸只覺得一股恐怖的氣勢壓了過來,雖然不是直衝自己,但許攸依然感受到心臟一陣壓抑,額頭上冷汗密佈。許攸保持着低頭的姿勢,絲毫不敢動彈,彷彿自己稍微動一下這股氣勢就會全部傾瀉在自己身上一樣。
此時的他深深的後悔自己爲什麼要站出來,同時心中狠狠的詛咒着在他身旁不遠處謀士隊列中的逢紀和郭圖。
你們兩個混蛋,肯定沒比我少貪多少,卻偏偏要我來承受這份壓力!
逢紀和郭圖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也猜到了許攸的心聲,不禁心中冷笑。
許攸這個人,論起智謀和能力堪稱天下頂尖,某種狀態下甚至能力壓袁紹麾下的所有謀士,又是袁紹的發小,最開始跟着袁紹,深得信任。
許攸這樣能力不凡而又有資歷,一直被逢紀和郭圖這想在袁紹麾下佔據高位的二人視爲眼中釘。如果不是袁紹現在還未發家,他們早就開始內鬥了。
不過這二人雖然都知道現在不能內鬥,不過偶爾給許攸找點小麻煩噁心一下他還是可以的。
許攸雖然能力不凡,但缺陷也極爲明顯,貪財。按說到了他們這個級別,錢財什麼的不過是過眼煙雲,權勢纔是一切,可許攸偏偏是個貪戀錢財的奇葩。這也是許攸有如此能力和資歷,卻依然不是袁紹麾下第一謀士的原因。
缺陷這麼明顯,還不是隨隨便便就入坑?這個荊州小世家出來的草根,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們這些地頭蛇?隨隨便便送出去幾百金,這貨就乖乖的被他們當槍使。
主座之上,袁紹整張臉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掃視着自己麾下的文武。
按說剛剛拿下半個幷州,而且基本上算是兵不血刃,袁紹應該高興纔是,但事實恰恰完全相反。幷州是被拿下了,但不是被他袁紹拿下,而是被世家們拿下。
兩側的文武見到這種狀態的袁紹都不禁心中一顫,不時有汗滴滑落在地上。即使是大大咧咧如文丑,此時也正正經經地站在原地,絲毫不敢稍微言語。這種場合下隨便說話,恐怕就是深得袁紹喜愛的他也得被剝層皮。
此時的袁紹彷彿又變回了虎牢關下那個揮斥方遒、威勢震天的天下楷模。不過此時的他可不是率領十數路諸侯征討董卓那般威風凜凜,他現在是孤軍奮戰,而且面對的是自己麾下的中堅力量,冀州的世家們。
老袁家出來的都是不可一世的主,性格高傲,最容不得自己手下有不受掌控的力量。想想原本歷史上的鞠義和呂布就知道,袁紹這貨有多麼小心眼,最容不得手下有不受掌控的力量。
本來袁紹對於麾下的世家就有些忌憚,不過好在有老袁家四世三公的名聲壓着,這些人還算聽話,用起來也算順手,所以袁紹選擇性地暫時忽視了他們。畢竟現在是亂世,袁紹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可能脫離世家,否則的話一統天下完全就是笑話。
歷史上的袁紹也是一統了河北之後才起的小心思,纔開始限制世家,而現在袁紹不過剛剛發家,不說別的,身旁的公孫瓚和呂布這兩條餓狼袁紹還一直在頭疼呢!此時肯定不能和世家翻臉。
世家們也是知道這種情況才做的這麼肆無忌憚。沒辦法,封地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啊!袁術玩的這麼一手,即使老謀深算如世家也按耐不住了。
自從打下了幷州,袁紹麾下的人口就在不斷地減少,而且減少的速度越來越快,這個月又少了數萬人。這麼多的人口莫名其妙的消失,袁紹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是誰幹的。
託袁術的福,現在整個天下到處都在抓人,世家自己不需要也可以賣了換錢。尤其是這段時間,河北世家和江東世家爲了人口都快打起來了,河北以前到處都是的流民和山賊在這短時間內迅速的消失一空,簡直不要太乾淨。
就連地勢險要的黑山裡的那些黃巾殘黨現在都不敢出來,因爲黑山周圍到處都是世家的探子和伏兵,這些黃巾殘黨縮在山裡根本就不敢動彈,生怕被這些瘋了一樣的世家給抓走。
一時間整個河北的大環境迅速變得祥和了起來,頗有些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感覺。
沒辦法,就連罪犯都被世家們暗中給“偷”走了,就連小偷小摸都可能會被“消失”,還有許多的世家官吏釣魚執法,誰敢犯罪啊!
在利益的驅使之下,這些世家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力量,簡直令人瞠目結舌。不過數月的時間,整個冀州就呈現了一幅太平盛世之樣。就是袁術知道這事之後都覺得震驚無比、哭笑不得。
而袁紹,心情就更復雜了。一開始還好,袁紹感覺世家們這麼做雖然有點過,但也有利於自身,所以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袁紹的勢力極爲倚靠世家,可他卻遠遠低估了世家們的貪慾和膽量。
爲了人口,這些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尤其是世家內還不是鐵板一塊,你打了個擦邊球,暗自截了幾個犯人,那我也私藏幾個佃戶。這樣一來二往之下,在袁紹沒在意和許攸逢紀等謀士的有意無視甚至掩飾之下,世家們的動作越來越過,終於鬧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你們覺得此事該當如何處理?”
袁紹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聲音響起。
堂中一片寂靜,文臣們都彷彿沒有聽見一樣,各個眼觀鼻鼻觀心,彷彿雕像一般站在原地。
站在文臣前列的荀諶眉頭緊皺,內心掙扎無比。聰慧如他對此事心中早有腹稿,但作爲荀家子弟,他的身份註定他不能完全站在袁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雖然有悖於他的本心,但荀諶卻依然站在原地閉上雙眼一言不發。
袁紹空洞的目光掃過左側安靜無比的文臣們,嘴角勾起一抹似自嘲似憤怒的笑容,心中一片冰寒。
這,就是我倚爲重任的謀士!
尤其是許攸和荀諶二人,一個是他倚爲重任的發小,一個是他都頗爲敬重的高潔名士,在這種情況下居然也都爲名爲利而不顧大局,選擇了背離他!
“主公,這些貪官污吏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可恨,死不足惜。只要主公一句話,俺就派兵去把那些偷盜人口的官吏都殺了!”文丑一臉怒色的嚷嚷道,看那架勢只要袁紹一發話,這貨就真的敢率領士卒抄傢伙。
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就連武將中都沒人敢站出來。或者說,大部分的武將本就不願站出來,而剩下的那小部分也因爲各種顧及而不願當這出頭之鳥。這種時候,也就文丑這個一心忠於袁紹而又率直暴躁的憨貨站了出來。
“沒錯,主公,這種事絕不能縱容。即使不能將這些人全部殺掉,也要嚴懲,絕不姑息!”
看到文丑站出來,與他情同手足的顏良立刻捨棄了心中的那一絲猶豫,同樣嚴肅道。
雖然性格也很暴躁,但相對於文丑,顏良還算沉穩一些。他明白世家代表着什麼,絕不能得罪死了。若是文丑真的這麼幹,就算不被世家坑死,以後估計也別想領兵了,誰知道哪個校尉一心想着搞死自己。
隨着顏良文丑的發話,武將羣中不少出身草根的武將也紛紛表示贊同。雖然人數不多,但袁紹心中依然感到一絲欣慰,同時,一個藏匿已久的想法瞬間爆發。
心中思緒萬千,不過明面上袁紹依然面無表情,深吸了一口氣,袁紹平復了下心情,面色一鬆,笑着道:“好了好了!不過是些許流民走失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這麼在意幹什麼?”
“可是,主公!”文丑心中十分不解,還想要說些什麼。
袁紹輕飄飄的掃了顏良一眼,顏良瞬間心領神會,拉住了文丑,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大局爲重!儘管袁紹現在有將這些裝聾作啞的文臣武將全部罷免的衝動,可他清楚這麼做的後果。
凡成大事者,必能忍他人之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