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太史慈臉色驚變,賀齊、孫策等吳軍諸將,以及兩萬吳軍士卒,無不色變。
距離已經足夠近,他們終於看清了魏軍鐵鎖陣全新的面貌。
今日的魏軍戰船,已有了極大的變化,所有艦船的外層都塗了一層厚厚的溼泥巴,船上的魏軍士卒,還在不停的給泥巴上潑水,以確保泥巴始終是保持着溼的狀態。
太史慈原本準備用火攻之計,燒了魏軍的戰船,卻沒想到,人家已經給戰船塗上了一層溼泥巴“護甲”,這樣一來,他還怎麼把魏船點燃?
“可恨,原來陶賊早料到我們會用火攻,竟然早做準備?”太史慈又驚又怒,咬牙切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鐵鎖陣上,馬援卻笑了。
他精通於水戰,早在陶商張良算出吳軍要用火攻之計時,他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剋制火攻的辦法。
今日,沒想到吳軍真的前來想要用火攻,簡直是自取其辱。
“太史慈,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玩火……”望着衝來的敵軍,馬援沒有一絲忌憚,冷笑着注視着敵方。
這個時候,吳軍戰艦已收不住速度,很快都撞上了魏軍的戰艦。
正常情況下,太史慈就該下令,全軍衝上魏艦,放火燒船了,可這個時候,他卻一時失了分寸,任何命令都沒有下達。
魏軍已有準備,這火他是放不成了,登船強行一戰,破軍弩營的驚魂尚還未盡,儘管他的士卒今日配備了大盾,他也沒有絕對的信心,能夠擋得住破軍營重弩的狂射。
一時間,太史慈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就在太史慈猶豫不決時,身後方向,傳來了己軍的金聲,數艘斥侯船飛馳而來,搖動着信旗,下令讓他們撤兵。
“難道說,大王的陸上交鋒,竟然先敗了?”太史慈心頭咯噔一下,臉上的驚色更重了。
心情不安的太史慈,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放棄了進攻,聽從孫策的命令,下令諸艦撤退。
鬥志昂揚而來的吳軍,此刻卻只能驚魂失措,匆匆掉轉船頭,灰溜溜的向着下游逃去。
見得吳軍一撤,馬援立時明白,必是陸上陶商的陸戰已勝,頓時興奮萬分,大叫道:“大王已勝,兄弟們,用我們的箭矢,歡送吳狗吧!”
這號令傳下,大魏將士們士氣大盛,弓弩手們紛紛衝上艦首,一支支利箭如驚起的飛蝗一般,鋪天蓋地般的傾向撤退的吳軍。
漫天的箭雨下,吳人慘叫之聲此起彼伏,皆是龜縮在艦牆之下,驚恐不安的祈禱着自己別被射中。
身後,除了嗡鳴的箭聲還,迴響着魏軍震天的暢快笑聲。
……
當天,這場水陸兩國交鋒,以陶商大獲全勝而結束,孫策損兵近有一萬,率敗兵退往了下游的彭澤城。
大勝之後,陶商自然是大賞三軍,盡取酒肉犒勞諸將士,整個柴桑的水旱諸營,都沉浸在歡慶的氣氛之中。
一連數天,魏軍將士都沉浸於歡慶之中,日日酒肉不斷。
不過,陶商在慶賀的同時,卻在時刻關注着孫策的最新動向。
很快,那些散佈於吳國的錦衣南衛細作們,便將吳軍最新動向的情報,如雪片一般,一道接一道的送到了柴桑蘇秦的手中,再由蘇秦交到自己的手上。
陶商原本以爲,孫策在經歷此敗之後,會退還建業,去舔食傷口。
這樣一來,他就能抽身西進,先去擊退了進攻江陵的蜀國大軍,再等到主力步軍疫情結束後,以十萬大軍順江東下,前去掃滅吳國。
陶商的計劃是這樣,但顯然,孫策並不打算配合他。
兵敗的孫策,非但沒有選擇退兵,還從合肥一線,周瑜那裡抽調了五千兵馬,趕赴彭澤增援。
看孫策這架勢,似乎是不奪回柴桑,誓不罷休,打算跟他在這裡耗到底了。
不過,陶商卻也知道,孫策這是無可奈何,不得不如此。
原因很簡單,就在於柴桑太重要了。
眼下陶商新得柴桑,還沒有站穩腳根,若是給陶商收取人心,坐穩城池,解除了西面蜀國的威脅之後,便可以十萬大軍順流攻入他吳國。
而且,合肥一線,樂毅的兩萬淮南兵團,還將對他的吳國,進行兩面夾擊。
也就是說,魏國用於滅吳的軍隊,將達到十五六萬之多。
就算孫策平定了山越,將國力壓榨到極限,也最多也只能拼湊出七八兵馬而已。
兵力上處於劣勢,水軍方面,魏軍的水戰能力,似乎也在漸漸趕上吳軍,孫策很清楚,若不奪還柴桑,他就有覆國的危險。
所以,他必須要拼盡全力,趁着蜀軍未退,陶商主力步兵尚被疫情困擾,無法趕來柴桑之前,奪回柴桑重鎮。
陶商當然不會有所畏懼,他已做好了準備,再次迎戰孫生的垂死一擊。
而且,他還有黃月英所獻的秘密武器,正在星夜趕工的打造之中,只等關鍵時刻,就可以投入到戰場,給孫策致命一擊。
……
彭澤城,吳王行宮。
巨大的火把,將整個大殿,照得是耀如白晝,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搖動,就像是他們此刻的心情。
太史慈、韓當等吳國諸將,皆肅立在兩側,臉上閃爍着幾分不安。
死一般的沉寂,一種失敗主義的黯然情緒,在衆人間如瘟疫一般傳染着。
這時,殿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響起,衆將尋聲望去,卻見大門處,一臉鐵青的孫策,帶着陰沉的怒氣,大步走入堂中。
太史慈等人紛紛躬身施禮,低頭之際,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內心中皆是涌動着幾分不安。
柴桑的大敗,深深的激怒了他們這位心高氣傲的吳王,這會孫策正處在氣頭上,大傢伙都怕惹到孫策,被牽怒到。
如今眼見孫策一臉冷峻而來,太史慈等將,心中豈能不暗生懼意,只怕孫策餘怒未盡,對他們做出懲罰。
片刻間,孫策高居上座,環視着衆人,一臉的不怒自威,看似有問罪的跡像。
太史慈忙是上前,拱手道:“臣進攻敵軍鐵鎖陣失利,請大王降罪。”
他主動請罪,反倒令孫策的怒氣,就此平伏了幾分,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拱手道:“子義起來吧,勝負乃兵家常事,這一戰失利怪不得你。”
太史慈暗鬆了口氣,這纔敢直起身來。
啪!
孫策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上,把衆將震的身形又是一顫。
掃視着諸將,孫策陰沉沉道:“陶賊欺人太甚,接連用詭計擊敗我軍,本王已經徹底被他激怒,從現在起要,本王開始認真對付他了,希望爾等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不擊潰陶賊,奪還柴桑,本王絕不退兵!”
孫策的訓話,飽含着憤怒與慷慨,階下諸將原本不安的情緒,很快就被調動了起來,獵獵的豪情在重燃,復仇的怒火在大堂中迅速的滋生。
“破陶賊,奪柴桑!”憤怒之下,太史慈第一個揮動着拳頭,咆哮響應。
這一聲怒吼,如一星火苗一般,迅速的燒成了燎原之火。
“破陶賊,奪柴桑!”
“破陶賊,奪柴桑!”
階下處,陳武、韓當、周泰等吳國衆將,如發狂的猛獸,盡皆激怒的宣泄着憤怒,復仇的吼聲衝刺着所有人的耳膜,直震得每個人耳中都嗡嗡作響。
孫策掃視着戰意昂揚的諸將,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即,孫策便傳令下去,命各軍稍作休整,準備來日再溯江西進。
這一次,孫策用龐統之計,將採取穩紮穩打的戰術,不再進攻鐵鎖之陣,或是揮軍直取柴桑城,而是先要攻破柴桑城東的水營,在南岸站穩腳根,再穩步推進。
結束了這場動員,重新鼓舞起衆將的士氣,孫策方纔拂退衆人,還往後府去休息。
一進後認,便看到十餘名紅衣女兵們,正在府院中操練,看到孫策到了,紛紛拜見。
“這個丫頭,就是不聽話……”孫策眉頭頓時一皺,大步的進入院中,擡頭一掃,果然瞧見了自己那位妹妹孫尚香。
“王兄,你回來啦。”孫尚香瞧見了孫策,把手中大槍扔給了女兵,像小鳥一樣撲了上來。
孫策就板着臉訓斥道:“尚香,你是怎麼回事,爲兄嚴令你不得離開建業,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偷跑到前線來!”
“王兄,你別生氣嘛。”孫尚香吐了吐舌頭,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卻又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其實我是大大方方從建業出來的,我可不是偷跑出來,你可別冤枉我。”
孫策無奈的苦笑了,便知自己這位王妹,自幼被驕寵過度,建業那些守將們雖有自己的王令,她要出城,又怎敢阻擋。
當着那些女兵在,孫策也不好直接訓她,便將那些女兵屏退,一會功夫,院中就只餘下他兄妹二人。
孫策便拿出做兄長的氣派來,板着臉道:“尚香,你這一次也太不該了,彭澤乃前線重地,爲兄正在這裡跟陶賊交手,豈能容你來胡鬧,你趕緊聽話,給我速回建業去。”
“這麼兇做什麼嘛……”孫尚香嘟着小嘴,一臉委屈的抱怨道:“人家千里迢迢趕來這裡,還不是想爲咱們孫家做一點貢獻,幫王兄你打魏人,宰了那個陶商小賊。”
孫尚香這番話,既是讓孫策感動,又爲她的狂妄無知而哭笑不得。
“你呀你,什麼時候能改改這狂妄的性格。”孫策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嘆道:“那陶賊可是一代梟雄,連爲兄都不敢小瞧他,就憑你,也敢誇口要殺他,你就不怕閃了舌頭嗎?”
儘管孫策對陶商恨之入骨,但孫策到底也有幾分英雄之氣,對於陶商,除了恨之外,還有幾分英雄相惜之意。
孫尚香卻不同,她雖自幼喜好舞刀弄槍,被吳人稱爲“弓腰姬”,看起來很霸道,實際上卻並未有什麼實戰,只是自以爲自己厲害罷了。
被寵慣了的她,在吳國可以說是“無法無天”,沒人敢惹,哪怕是太史慈見了她,都得假裝不是對手,所以她便不知天高地厚,連陶商也敢不放在眼裡。
一聽孫策如此忌憚陶商,孫尚香俏臉上便揚起一抹不屑,嘟着小嘴冷哼道:“王兄縱橫江東,無人能敵,那是何等的豪情膽略,怎麼聽王兄這話,竟然這麼忌憚那陶賊,莫非是吃了他幾場敗仗,被他打怕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