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汧縣吳嶽山追擊戰的結束,持續了數月的陳倉之困落下帷幄。
戰勝的皇甫嵩,打掃戰場後便回師陳倉。
正如董卓所說,朝廷讓他率兵前來右扶風,是救陳倉之圍拱衛京兆長安的。貿然進軍涼州,會陷入獨木難支的困境,還會犯了未得詔令就擅自出兵的大忌。
而且此戰他麾下傷亡不少,也俘虜了許多叛軍,急需修整。
是的,王國很慘。
僅僅剩下百餘騎,護衛着他逃回西涼。
然而,帶着滿腹怒火的他,好不容易逃回隴關,就迎接了更加悲催的命運。
韓遂與馬騰直接將他給困住了,將此番進軍關中的戰敗之責安在他頭上,當衆廢掉聯軍大首領的地位。
連地盤都縮水了不少。
在刀子駕在脖子上的威脅下,他不得已手書幾封,讓原先留守漢陽冀縣等地的人馬,全部退回隴西郡。
其實也沒有兵馬退回去。
馬騰親自率領兵馬,“護衛”着他去隴西郡的時候,聲稱日後兩人的勢力範圍將以武山爲界,就讓許多人決定改頭換面了。
反正在邊陲之地,改變陣營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王國落魄了,誰還會那麼傻,將身家性命壓在他身上!
恩,給王國留下隴西的地盤,是韓遂的慷慨。
本來在他與馬騰的密謀裡,兩人分了王國的地盤,武山以西都歸韓遂所有。
但韓遂覺得,留着王國對自己更有利。
其一,是如今叛軍內部人心徹底散了。
數次進攻關中三輔失敗,讓各大種羌部落都覺得,留在西涼當草頭王也挺自由自在的。沒必要消耗人命去關中啃城池,秋冬之際去打打穀草劫掠些物資就好了。
各自爲政吧,不需要大首領了。
因此,之前依附韓遂的人馬,如武威、張掖等地的羌胡及豪強,已經各自歸去了。
僅剩下金城郡的韓遂,讓王國繼續苟延殘喘,以對抗河首張都尉的兵鋒,爲自己爭取修生養息的時間。
其二,是韓遂覺得如今自己拿下隴西郡,也得不到擁護。
王國經營狄道多年,還是有不少死忠的。
他若是殺人奪地,勢必會讓一些部落心有不滿之意,說不定還會跑去投誠華雄,將刀子調轉過來砍向自己!
畢竟那些胡種,對“天眷之子”的稱呼很敬畏。
既然如此,與其吃力不討好,還不如讓王國繼續活着,充當漢軍與自己緩衝的人肉盾牌。
至於王國會不會也投降給漢軍,這個不需要考慮。
他之前自稱“合衆將軍”,是叛軍的大首領,成爲大漢朝廷必誅的人。
就和已經死了的宋健一樣,稱了王,漢軍就不會允許他投降。
因此,沒有退路的王國,爲了自己的生存,絕對會與漢軍死磕。
這就給韓遂及馬騰都帶來了一個好處:王國會以持續的戰爭,拖垮華雄那邊的征戰底蘊!
甚至是讓他們兩人,坐收漁翁之利。
因爲最好的結果,是王國將臨洮或者抱罕打下來,讓華雄面連腹背受敵,他和馬騰就可以從西縣進軍,把武都也佔了。
當然了,這個可能性不大。
而最壞的結果,則是王國被漢軍攻殺了。
這點韓遂也能接受。
以王國對華雄的恨意,哪怕是被殺了,臨死之前也會將整個隴西變成一片焦土!
讓華雄耗費無數錢糧的征戰一無所獲。
到了那個時候,他韓遂再出來接收王國的敗兵與華雄一戰,讓漢軍兵卒一直陷在戰爭泥潭裡,得不到休養生息的時間。
以西縣和武都兩地的出產,是無法供應大軍持續作戰的。
長期處於戰爭中,就會積貧積弱,就會失去人心與擁護,無論豪強大戶還是羌胡部落,都會選擇放棄漢旌,讓華雄的勢力分崩離析。
不管哪一種結果,王國都是在爲韓遂的未來充當墊腳石。
因爲如今的涼州,無論是誰,只要擊敗或者擊殺華雄,誰就會成爲西涼的無冕之王。
成爲讓所有勢力,都會心悅誠服擁護的大首領!
不僅是因爲大漢朝廷在涼州的威望,由華雄在獨力支撐着;更因爲打破了“天眷之子”與“虎臣”這兩個匯聚涼州人望、朝廷期盼的光環!
這纔是韓遂的野望。
從當初被迫在自己頭上加了個“叛逆”標籤開始,他所做的一切,比如殺死邊章和北宮伯玉等人、勸說馬騰從叛以及劫掠關中等等,不僅僅是爲了生存。更是堅守着初心:成爲涼州之主,圖謀關中成就王霸之基,待天時以席捲天下!
沒有回頭路了不是?
爲何不轟轟烈烈的搏一次!
無論輸贏,都會青史留名,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
至於身後名的功過是非,那就由後人評說吧。
正是因爲這樣的打算,韓遂才支持馬騰併吞漢陽郡的地盤。讓他成爲抵禦大漢朝廷討伐的肉盾,爲自己爭取靜觀天時的綢繆時間。
不過呢,韓遂不知道的是,馬騰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先祖是大漢朝開國名將的馬騰,骨子裡對傳承了四百年的漢室是敬畏的,也一直沒有過稱王稱霸的野望。
無論當初投身行伍,還是如今成爲了叛軍首領,他的追求也沒有變過。
改變淪落爲樵夫的命運,再續官宦世家的門楣!
他對韓遂是心懷芥蒂的。
不管是韓遂誅殺同夥的先例,還是如今讓他充當肉盾的居心不良。
因此,他對留下王國繼續在隴西,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給自己留條後路!
若是以後朝廷大舉進攻涼州,他抵禦不了了,就請降!
誠意是撥亂反正,願意親自率兵誅殺王國的戴罪立功!
他覺得只要自己願意放下兵權,朝廷應該是願意接納他請降的。
他當初是被裹挾入叛軍的,沒有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而且如今風雨飄搖的大漢朝廷,也會適當考慮招降的標準。
所以呢,馬騰在接手冀縣等地盤後,就讓幾個部曲護衛着年齒僅十二的長子馬超,給早就回到西縣守備的華雄,送來一個口信。
“除夕之日,騰設宴於木門道,望狩元前來,共敘舊日之誼。”
也讓華雄先是驚詫,然後糾結不已。
驚詫,是看到了以後席捲隴右的“錦馬超”!
糾結,則是在想爲了以後的路順利些,要不要現在讓馬騰少個兒子呢?
(▼へ▼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