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鼠同穴山與白石山之間的山道,並不長,也不算崎嶇。
就是有一點不好。彎彎曲曲的,岔道也多,平白讓人多走了許多路程。
也給華雄與杜都伯機會。他們遠遠在吊在宋健叛軍的前頭,時不時的在拐角處放支冷箭,然後就縱馬而去。
人沒傷幾個,卻讓宋健很煩躁。
他嘗試着讓幾十騎斥候去追逐,卻等來只有一半人回來。
索性的,他讓一隊騎兵手持大櫓走在前頭,來了個無懈可擊。反正就幾隻小跳蚤而已,他沒心情陪他們玩貓和老鼠的遊戲。
當然了,作爲能被家族選中,派去抱罕經營的一支龐大賊寇隊伍的他,對行伍之事很是很謹慎的。每一次遇到岔路口,他都派出斥候進去打探一番確定沒有危險過後,才讓大軍迤邐而過。
雖然行軍速度慢了點,但也安全點不是?
但是呢,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頭頂的山巔上,有一名漢軍將士,正對背風的山坡拼命的揮舞着小旗。
這是一片地勢很平坦的山坡,斜斜向上五百步,便可以轉到山勢的向風面。
也就是宋健叛軍,正緩緩通行的山道側,連綿起伏的山坡。
是的,張都尉選擇的埋伏點,不是在岔道中。
而是用山體爲掩護,從山坡居高臨下的發起衝鋒。
張都尉單手持着火紅旌旗,駐馬不動,讓雪花在盔甲上薄薄的鋪開了一層。他的身後,是近五百騎的大漢將士,他們嘴裡咬着小木棍,同樣鴉雀無聲。
連身下的戰馬,都銜上了環。
而當山巔上那名漢軍將士,搖動了小旗,張都尉的眼眸就猛然迸出了一道冷光。雙腳往馬腹一踢,手中的旌旗也高高舉起。
瞬息間,就引發了,紅色軍服在雪白大地上渲染的洪流。在戰馬從小跑到加速中,慢慢演變成爲一支脫離弓弦的箭矢。
飽飲長風,勢不可擋!
而在向風面山道行軍的宋健,猛然拉住了繮繩,大聲吼了一句,“止步!”
“止!”
“止!”
.........
讓他身邊的傳令兵,驅使着戰馬往隊伍兩極奔去,大聲傳令。
讓行軍的隊伍猛然止步,會導致陣型混亂,會引發兵卒恐懼不安。
這一點,宋健是知道的。
但是他顧不上了。
他看到了,山坡上的樹木積雪在抖動着,嗦嗦下落;他聽見了,有一股悶雷聲,由遠至近。
冬天是不可能打雷的。
至少宋健沒有見過,所以他心中隱隱有所悟。
只是可惜了。
他還沒來得及調度隊形,就看到兩裡外的山巒上,猛然冒出來一杆繡斗大“漢”字的旌旗。旌旗的背後,同樣是火紅色點點,正在暈開山坡。
猶如初生的朝陽,賦予了天地間妖豔的萬道霞光。
“敵襲~~~~”
“列陣~~~~~”
他淒厲的吼聲,猶如深山老林的夜梟,竭嘶底裡。
但是他麾下的賊寇,會如他所願嗎?
答案是否定的。
高速衝鋒而來的騎兵,兩裡的距離不過是幾十個呼吸。
賊寇大軍們,已經看到陽光在刀鋒矛尖上跳躍,已經看到了漢軍臉上的猙獰與眼中的殺意。
所以他們也秉承了賊寇的本能。
一鬨而散!
當了大漢將士,在軍法的嚴苛和軍魂的榮譽下,面對白刃加身也死不旋踵。
背上了賊寇之名,是無論面對任何情況,都會首先考慮讓自己活下來。就算是爲此,要付出其他人的性命。
畢竟當賊寇,是爲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別人死了,自己還能多分一些。
當然了,足足四千餘人的隊伍,還是有精銳的。
守護在宋揚身邊的三百騎,就以極快的速度行動起來。不過他們是將宋揚圍了起來,而不是勇猛的迎漢軍而去。
他們是私兵,保護家主纔是永恆不變的職責。
宋健身邊的五百騎,也是能快速反應的精銳。但是他們被倉皇亂竄的賊寇給堵了,根本沒法讓戰馬跑起來。
沒有速度的騎兵,還不如一名步卒更具備殺傷力。
宋健看着亂糟糟的隊伍,心中淒涼一嘆,下令自己的部曲下戰馬結陣。
而有速度的騎兵,則是無可匹敵的鋼鐵洪流。
張都尉引領的大漢騎兵,已經奔到賊寇軍二十步的距離了。
前排的騎兵都放平了卜戟和長鈹。
卜戟,類似於戈的兵器,只不過前頭冒出了兩面開刃的劍尖。
長鈹,也做長鉟。劍屬,長形兩面有刃,古兵器之一。
《漢書·高惠高後文功臣表》:“以卒從起碭,以連敖入漢,以長鉟都尉擊項籍,侯。”
顏師古注曰:“長鉟,長刃兵也,爲刀而劍形。”
這兩種兵器都有一個特點,捅入敵人身體後,橫叉會阻礙長柄不會繼續突入。騎兵們只需要雙手用力一挑,就能將掛在兵器的屍體甩開。
運氣好點的話,橫叉甚至會在力反作用的慣性下,直接將屍體給撞飛出去。
雖然說,如今大漢騎兵的長兵器,普遍裝備着長矛與長槍。但是在西涼,因爲長期與羌胡作戰的關係,還依然保留着西漢時期的兵器。
當然了,如果是鋒刃將近三尺的馬槊,殺傷更大,直接可以將兩三具屍體串起來。
但那玩意太貴了,貴得連張都尉這樣的軍官都用不起。
不過對付賊寇,以卜戟和長鈹也夠用了。
只見他們雙手持柄,在衝入賊寇軍陣捅入人體後,便雙手用力兩側挑開。順便的,以身體重力讓戰馬配合無間,往兩側分開。
讓出了中間的道路。
對!
手持長兵器的前排的騎兵,就是爲了打開敵方陣列缺口的。
因爲跟隨他們身後的騎兵手中,都是高高揚起的,閃着陽光冷芒的繯首刀!
作爲取代長劍成爲戰場主角的兵器,厚脊、單面開刃利於砍殺的特點,讓任何人都不願意近距離面對。
“殺!”
蹄聲急促,刀光匹練!
頭顱飛紛,殘肢飛舞,鮮血飛揚!
火紅色的大漢旌旗,依然馳騁向前,銳不可當。
火紅洪流的大漢將士,依然如離弦的箭矢,擋者披靡。
在戰馬嘶鳴和賊寇哀嚎中,迸發了一句讓天地色變的怒號:“大漢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