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得在石堡邊上嚐了一下韭菜炒雞蛋的王澤也是沒有多停留，馬上便帶着大隊人馬繼續向着善無長城那邊兒進發，不一會兒便來到王澤非常關注的那處已經被秦誼命名爲殺虎口的地方。
這個地方因爲地勢平坦，在定襄長城未廢棄的時候便是防禦的重點，後來定襄郡廢棄之後，殺虎口那段的長城便被入侵的異族給搗毀，完全失去了所有的防禦意義。
如果接下來魁頭入侵，很有可能會從善無縣當做突破口，善無的其他段長城地勢都非常險要，或許能夠有少量的鮮卑人通過，但是大部隊要想通過，只能通過殺虎口。如果能夠在殺虎口修築好城牆，定能夠有力阻擊鮮卑人的入侵。
而這一次，王澤老遠便看到在那段早已經被拆掉的長城遺蹟上面，已經重新修建起了一條更加高大的城牆。
王澤對整個定襄郡長城維護的工程進度都有所瞭解，雖然原平的民夫最多，但是對應的是其他幾個縣的工程量也都遠遠比不上原平的工程量大。僅僅是在短時間內重新修築了這麼一段城牆的組織協調能力，便足以讓王澤對秦誼的能力高看一眼。
“見過王府君！”
當王澤走近殺虎口的長城時，這邊便沒有施工，幾百名剛剛吃完飯的民夫正分成好幾堆人分別聚在一起，一名縣吏打扮的中年男子也是主動站出來向王澤打招呼。
王澤看着這人有些眼熟，仔細想了一下，記起這人是原平縣的縣吏，曾經跟着縣令高崇到過郡治所陰館，也是笑道：“是郝季和吧，你們那個秦文合在哪裡？”
“正是郝建！秦文合現在帶着他的一幫家臣到西面去觀察地形去了，可能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發現王澤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郝建也是有些感動，趕緊交代秦誼的下落。
“視察地形？”
“恩，秦文合的家臣中有幾個有過從軍經歷的軍官，都說這邊將會是鮮卑必攻的地點，所以過去視察地形去了！”
“奧，季和你先帶我轉轉吧！”聽聞秦誼竟然跑去視察地形去了，王澤也是有點兒小意外。
接下來打仗，出城野戰的事情王澤是準備交給自己手下的邊軍來乾的，秦誼手下的民夫雖然也不乏經驗和武技豐富的勇士，但匹夫之勇在大規模戰爭中用處不是很大，王澤還是更加信任自己手下那些百戰精銳。
王澤準備讓秦誼的手下幫着守長城，等邊軍有傷亡了，在從這些民夫中選擇一些精壯補充進去，卻沒想到秦誼居然主動出去調查地形，難倒他還想着主動出擊不成。
“明白！”這段時間郝建作爲原平縣吏，也是跟着秦誼在善無縣這邊做了不少事情，現在王府君要視察，也是想着給王府君展示一下。
“這是在學認字？”沒走出幾步，王澤便來到一處聚集了三四十名民夫的一處地點，發現這些民夫大多是些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偶爾還夾雜着幾個二三十來歲的成年人，卻是都在跟着一個年輕人在那裡用樹枝在地上學寫字。
“恩！這些少年都是原平的平民子弟，有的是頂人頭過來服役的，有的是家裡沒人跟着長輩過來的。他們平日裡也沒什麼機會學習，現在秦家有人肯教他們識字，也是都很努力學習，還有幾個大人也過來跟着學了。”郝建也是向王澤介紹道。
王澤點了一下頭，服徭役是大漢王朝每個公民的基本義務，作爲當過兩地太守的他也是經歷過多少次徭役了，還是第一次遇到在徭役現場組織學習的，王澤經歷過的徭役，民夫幹完活後都累得半死，那還有心思學習。就是有些民夫有上進之心，可也得找個能教他們的老師。
“你叫什麼名字？哪的人？今年多大了？”王澤隨口便點了一個少年問道，而這個少年之所以被王澤注意到，還是因爲他用樹枝寫的字是這些少年中寫的比較好看的。
“回稟府君，鄙人陳明，是原平人，今年虛歲十五歲，這是過來服徭役的！”而被點名的少年也是趕緊站起來，一邊用腳將地上寫的字給碾平，一邊向王澤回答道，他從郝建的話中已經知道了王澤的身份。
陳明曾經被村中族長安排躲進趙家塢堡中對抗秦家，不過因爲各種宣傳攻勢，在秦家總攻的時候，陳明果斷放下武器投降，事後也沒追究他這個小孩子的責任，回到家中繼續過他的生活，這次又被新村長給安排過來服徭役——老村長因爲支持趙家而被秦家給清算了，而和老村長關係比較近的陳明家便跟着倒了黴。
本來對服徭役的事情，陳明和他的母親都有些生氣，覺得是村長在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只是這一路走下來，陳明卻是有些感激起那個村長來，要不是他安排自己過來服徭役，他都沒機會學會寫字。
“原先不認識字？”
“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家裡就一個寡母，實在沒有錢去蒙學！”
“現在能寫多少字了？”
“一千來個字了！”被王澤這麼一問，陳明也是非常驕傲得回答道。
“這麼多？”王澤本來就是隨口一問，勉勵一番，卻沒想到這個少年已經會寫這麼多字，也是有些吃驚。
“從離開原平的時候，秦家少爺就組織我們學寫字，爲了幫助我們學寫字，還讓我們這一支隊伍一人身上掛一張寫着一個字的紙，這離開原平一個多月了，我已經把這些字全都寫會了！”
爲了幫助這些原平少年，秦誼也是下了功夫，給每個民夫都配了一張紙掛在身上，上面寫着一個字，大多都是民夫的名字，這年頭這些民夫起名字也都是用最常用的字，不只是這些少年，就連很多上了年紀的民夫也都認識了幾個字。
“好好努力，將來說不準也是有着上進的機會！”也是頗多感慨的王澤繼續勉勵了陳明一句。
“恩！我前兩年去趙家幫工，看着趙家公子們在那些讀書，我當時羨慕死了，回到家還偷偷得哭過，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機會識字。等我學會了三千字，我也到秦家去抄書去，也要像秦家公子那樣！”
聽了王府君的勉勵之後，陳明也是激動得說道。他能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學會一千字，除了本身比較聰明外，渴望學習的動力也是一個很大的因素。而會認字讀書後，陳明就希望自己能像秦誼一樣，能夠闖出一番名堂。
畢竟秦誼在家鄉人眼中就是靠着學問得到天下第一名士蔡邕的青睞，從而開始平步青雲，才十七歲便成了六百石的縣令。
原平但凡是家中有孩子的，都拿秦誼做別人家的孩子來教育自己的孩子，甚至連被秦家幹掉的趙家都不例外——“秦家那個秦誼都成六百石的縣令了，你們再不努力，原平還有我們趙家立足的份嗎？”
而聽了陳明這頗爲激動的表態之後，王澤也是點了一下頭，沒再說什麼。
——我是別人家孩子的分界線——
“陳明字子亮，雁門原平人也。明早孤，家貧不得求學，年十四，所識不過十字。”——《季漢書·陳明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