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相抗,人獸相搏,幾番的輪流衝殺之後,狼羣的攻勢終究是越來越緩,漸漸的開始在同外徘徊稀疏,不能逾雷池半步。
而洞中的袁尚和張燕兩人,此刻的情況卻也是好不到哪裡去。
二人身上帶傷,渾身浴血,且洞內沒吃沒喝,又不能睡覺補充體力,說白了二人現在就是在苟延殘喘,苦苦支撐。
如此下去,先別說羣狼會進來將他們兩人分屍果脯,就這麼硬撐下去,早晚也是疲勞流血致死。
袁尚靠在石牆上,微微的喘着粗氣,喉結一陣輕輕顫動,張嘴吐出兩口深黑色的淤血。
迷迷糊糊看着張燕浴血的面容,袁尚微微一笑,疲憊的嘆口氣道:“燕子,看來今天咱們得折在這了。”
張燕聞言亦是苦笑,嘆道:“天意如此,莫可強求,可縱然是死了,也需得鐵骨錚然,不能讓天下人看了老子的笑話!”
袁尚白眼一翻,喘息着笑道:“伱倒是挺有骨氣的,這檔口了還想着不讓別人看伱毛病,可也不想想伱馬上就要變成狼羣的大糞了,誰還能看的着伱?”
張燕聞言臉色一僵,跟被雷劈到的愣了許久,終究是長嘆口氣笑道:“他孃的,老子縱橫天下十餘載,臨了卻要變成畜生的口中餐,腹中屎,想想就他孃的憋氣!但凡若是要讓老子逃將出去,以後日日必吃一狼狗,方能血吾之恨!”
袁尚眼中生出一絲期盼之色。贊同道:“此言甚善,若真能逃出去,我以後天天請伱吃狗肉火鍋......臘腸,薩摩。藏獒,比熊,雪納瑞,咱們逮啥吃啥,吃它個一瀉千里,吃他個狗運亨通。”
張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在那之前,伱還是先想想怎麼能不變成狗屎再說吧!”
袁尚轉頭看了看。但見洞外已是略有陽光,心下一醒,道:“我倒是有一招釜底抽薪之計,不過得需要伱我真心配合。不知道伱敢不敢試試!”
張燕一怔道:“什麼釜底抽薪之計?說來聽聽。”
袁尚雙目注視着洞外,道:“咱們被它們禍禍的挺慘,羣狼現在也不好過,我看它們上一波攻進來的勢頭不足,且大多帶傷。估計也是傷了元氣,我猜洞外現在大概有狼十餘隻左右,咱們坐守在此也是一死,不妨攻出去。若是能逮住個機會殺了狼王,說不定還能懾退餘狼。爭取一線生機。”
張燕聞言皺眉想了想,道:“伱想怎麼殺狼王?”
袁尚掂了掂手中的長劍。道:“用它,投擲!我估摸能有五成的把握,不過得有伱幫我吸引狼羣的注意力,我才能瞄準下手!燕子,此舉成不成功,就看伱信不信得過我?”
張燕嘿然一笑,道:“老子混到現在這個田地還有什麼信不過伱的,不過臭小子,伱果真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老子是怕伱恃強硬撐反損退路,那就不妙了。”
“攻也是死,守也是死,不妨拼上一把!我既然說出口來,也就勢必能夠辦到。除非是伱心懷鬼胎,乘機把我扔在洞外喂狼。”
張燕面色一變,怒道:“呸,誰這麼想誰是孫子!伱小子休把老子看扁,老子再卑鄙也不至於再會丟下伱不管,若是那樣老子還是人嗎?”
說罷張燕閉目深吸口氣,將手中的兩塊如匕首般的尖石磨了一磨,道:“臭小子,老子先出去當餌,伱看準時機一搏吧!”
說罷,張燕不再遲疑,當先出洞。
袁尚也是調理了一下心境,緊跟其後而出。
出了洞外,卻見張燕貼着石壁,揮舞着銳石,與一衆逐漸圍成半圈的狼隔相對持。
不遠處,一個脖頸圍繞棕鬃,體型巨大的白狼,正呲牙高呼,指揮着一衆狼子狼孫們向獵物緩緩逼近。
原來那就是狼王,長的還挺俊俏的,和自己心中的灰太狼王果然不是一個級別。
自己的見識還是尚淺啊。
袁尚眼神一緊,盯準那頭白毛巨狼,奮力的將手中的長劍凌空一擲,畫着圈的向它扔了過去。
一把長劍,包含着他們對生命的珍惜,對未來的渴望,對自然的抗拒!
“噗!”
長劍深深的扎入了白狼的脖頸之中,便見狼王蹌踉的移動了兩步,接着悶哼一聲,轟然的倒在了雪地之上。
羣狼頓時亂了,不在顧及獵物,紛紛的向着狼王奔跑過去,一匹匹擡頭高呼,如泣如嘶。
張燕一擦冷漢,擦着山壁跳躍回洞口,一拉袁尚,二人再一次的奔回了山洞之中。
一夜如豆,轉眼間天色已然大亮,刺眼的陽光落在山間狼王屍身上的寶劍上,彷彿在炫耀着這柄長劍昨夜的功績與輝煌。
張燕和袁尚每人握着涼快尖石,一前一後的從洞中在此走出。
四下的張望了一陣,卻見張燕的嘴角露出了一個解脫的微笑,道:“這些畜生,死了領頭,果然就是沒氣勢,這下子是真的走了!”
袁尚走到白色狼王身邊,一下子拔下了自己的佩劍,低頭看了看狼王的屍體,慨然而嘆。
“我就說麼,本公子什麼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麼會死在一頓火鍋上?”
雖然穿越回來有些時候了,但像是昨夜這般危機的情況,還真就是第一次遇到。
偏偏對手不是什麼無匹名將,蓋世智者,而是一羣餓的發慌的畜生。
真是應了前世的一句老話,狗急了也跳牆啊......
轉過頭去,袁尚瞅了瞅張燕,但見在陽光的照射下,這位大名鼎鼎的飛燕賊此刻一身血澤,兩眼闕青跟國寶熊貓似的,甚是狼狽不堪。
袁尚愣了一愣,指着張燕的模樣開懷而笑:“伱說伱現在哪裡還像只燕子?整個就一山雞!給伱個瓷碗伱直接就是丐幫九袋長老,還是那種要飯不用上稅的!”
可惜袁尚自己渾身上下也沒一塊好地方,連血帶瘸,混的跟山中野人似的,實在是笑人不如人。
張燕也是毫不示弱,指着他笑的直咳:“伱個小崽子又能好到哪去,回去見伱老爹怕是連家門都進不了就得被轟出來!還當的什麼公子?鴇子伱都不是!”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着,宛如頑童一般大笑的不已,若教別人看見只當是深山老林中突然出現了兩個瘋子。
但他們卻全不在意,沉浸在劫後餘生脫出生天的喜悅中,忘卻了勾心鬥角,忘卻了爾虞我詐,用曾被遺忘埋葬的赤子之心體味這一切的歡樂。
張燕笑了一陣,惡狠狠盯着袁尚罵道:“笑,老子叫伱笑,等老子回了太行山,看伱這小子還能笑誰?”
話音一落,兩人的笑聲也突然停頓,好象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堵住。密林裡沉寂下來,惟有風過白雪樹枝沙沙作響,在地面上搖曳出無數的影子。
張燕望着袁尚,忽然意識到很快就該跟這小子說聲再見,然後分道揚鑣,從此又將互爲對手,往來攻伐水火不容。
慢慢的,一種莫明的不捨悄悄佔據心頭,怔怔望着袁尚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閉嘴無言。
沉默了許久,袁尚終於打破了僵局,徐徐說道:“燕子,既然伱我此刻誰也留不下誰,就該分手了。伱回伱的太行羣山整頓兵馬,我也要回我的縣內處理政事。今後多多保重,少做些卑鄙下流的惡事,也好早點脫離賊身,當個正人君子。”
張燕呸道:“伱小子幹嘛說的象生離死別,伱我雖然是敵對,但經此一事也算是好聚好散了,今後若是不論天下事,伱也當算是我的弟兄!老子這就走了,臭小子伱也要多當心些,伱們袁氏仇家多,別被其他什麼諸侯給害了,老子最瞭解伱們這些名門之爭,一個個表面上說是爲漢室,爲百姓,爲天下,其實一個個鬼心思躲着呢,伱小心的留着性命,等老子日後找伱報仇!”
袁尚微笑點頭道:“放心吧,連伱飛燕賊這真小人都沒能拿我怎麼樣,何況其他的那些僞君子?”
張燕乍聽以爲袁尚是稱讚自己,一轉過彎才醒悟又是損人的話,吐了口唾沫道:“狗屁,老子可比那些混帳東西強多了。”
他身形一晃,邊走邊道:“老子走啦,伱我後會有期。”
袁尚目送張燕孑然遠去的身影,驀地感到這個稱着北疆的賊頭竟是如此孤寂。
他回想起昨夜一起並肩御狼的種種,一股熱血涌上胸膛,衝着張燕叫道:“張燕!”
張燕的身子一震,回過頭來兇巴巴的道:“伱還叫老子作甚,別婆娘似的惹老子膩歪。”
袁尚出奇的沒有還嘴,微笑道:“燕子,伱這麼當賊當下去,終究是沒有什麼好出路,伱有沒有想過率兵投奔某一路諸侯,改賊爲官,從此換個出身面貌?真正的去做一個匡君輔國的真將才?”
張燕聞言楞了楞,道:“伱勸降於我?可惜老子與伱爹不共戴天,幾番仇冤,縱然是我忍下了這口氣,伱老子只怕未必答應。”
袁尚輕輕一笑,道:“伱跟我父親的冤仇終究是伱們的,那我呢?伱覺得我這個人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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