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十二月初,袁尚率兵奔濟水而走,取舟橫渡,七千餘兵馬以一夜晝白爲時限,飛也似的度過了濟水,進入了青州地界,至此,袁尚一衆終於脫離了曹操的地界,徹底的返回了河北的地界。
歸返之後,袁尚一衆在濟水北岸休整了半日之後,隨即起兵向臨淄城的方向而去,按照袁尚的要求,全軍兵馬共分爲三路,以袁尚和呂玲綺居中爲虛,張頜高覽各領一軍在後,分佈左右兩方爲實,小心翼翼的徐徐推進。
雖然不明白袁尚這麼小心究竟有什麼意圖,但張頜與高覽還是照着他的吩咐做了,七千餘衆步步爲營,徐徐推進,日行十餘里,行軍恍若龜速,弄得大家一頭霧水,心下都是暗自猶疑,可偏偏袁尚還不說原因,每回問他,都是哼哼唧唧的顧左右而言他,裝瘋賣傻的找個話頭就給你對付回去。
袁尚這麼做,實則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雖然他清楚歷史上袁紹二子手足相殘,互相攻殺的事情,但其他人卻並不知道,而且現在這個時候的袁譚還好好的當着他的青州刺史,並沒有絲毫的惡意之相,自己若是隨便亂說話,反而會給別人留下一個心胸狹窄印象,得不償失。
小心翼翼的行軍了一日,太陽落山之時,袁尚一行人來到一座山谷之邊。山名爲宜戚山,深谷無名。
高覽親自勘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勢情況,最終,他建議袁尚在谷內紮營,一則山谷裡林蔭繁茂,可以讓士卒馬匹好好的休養一夜,二則這谷口矗立於山腳之間,地勢不平,易守難攻,且水源很近,適合紮營。
高覽在選定了營地之後,隨即請來袁尚驗看,一邊勘察一邊爲袁尚做着解釋。
“三公子你看,此谷地勢易守,只要稍稍的設些木欄,便可輕易的截住谷口,充分利用地形守固,只需派遣少量將士巡夜,定可無事,也可讓三軍將士今夜睡上個好覺........”
對於這些具體的安軍事宜,袁尚懂的自然沒有高覽內行,高覽精於武事,營寨交給他建立,袁尚也算是放心。
因此,高覽每介紹一句,袁尚便應承着點一下頭,然後敷衍的說上一句:“高將軍好本事。”或是“高將軍好眼光。”
大約過了一會,高覽已是將谷內地勢全部爲袁尚介紹完畢,然後搓了搓有些乾涸的手掌,笑道:“三公子,末將覺得紮在此,依山傍水,佔滿險要,而且臨近還有水源,大體上無有疏漏.....不知三公子意下如何,有何不妥之處,請公子指正。”
袁尚站在高覽的身邊,看着這所左右環險,接洽險要的山谷,很滿意的點點頭:“高將軍選中的地方很是不錯,我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不過,我只想請問高將軍一件事情。”
見袁尚指不出什麼毛病,高覽心下頗爲得意,一股身爲武者的傲氣油然而生。
“公子有何疑處,還請明示。”
袁尚輕輕的撓了撓頭,擡手一指山谷,道:“高將軍,此處兩面環山,一面臨水,佔盡了地勢險要,是個休息的好地方,可是若有人前來偷襲,我等卻是又該是如何應對,萬一事有不濟,卻是又該從何處逃走。”
高覽聞言不由得白眼一翻,暗自嘆息,得,又來了!
“三公子,末將有句話憋了好久,今日卻是不能不說,咱們如今已不是在中原之地,青州乃主公治轄,曹軍縱然再是好戰,也斷然是不敢隨意而來,公子在中原腹地尚還不曾如此,怎麼越是奔自己的地界走,便越是膽怯,公子一直說偷襲,偷襲,卻又不知這偷襲之兵乃從何來?”
袁尚好似沒有聽到高覽的話,摸着下巴自顧自的說道:“高將軍,你仔細瞧瞧,覺不覺的咱們安營紮寨的地方,很像是一個三面閉塞,只有一面出口的....牢籠?”
“公子你.....”
高覽語氣一窒,最後無奈的一嘆,搖頭道:“那依公子之見,我等今夜該當如何?”
袁尚眨了眨眼,道:“出口只有一處,咱們守住了,啥事沒有,可若是守不住,讓偷襲的人衝了進去.....”
說到這裡,袁尚遺憾的嘆了口氣:“咱們自己就會憋在這個山谷裡,讓人家關門打狗。”
高覽聞言不由嗤笑,道:“公子這詞新鮮,可是用的委實不怎麼貼切,哪有人形容自家兵馬是狗的?只怕有些不妥吧。”
“噢!”袁尚急忙點頭,表示贊同:“不好意思,我的這個比喻是有些不太貼切......那高將軍覺得甕中捉鱉自個詞如何?””
高覽的眼皮子抽了一抽,道:“這個詞末將也不曾有所聽聞,不過仔細琢磨一下.....好像還不如剛纔的那個......”
“總之!”袁尚開口打斷了高覽的話:“不管是狗還是鱉,咱們都不願意當,也不能當,但是這個大籠子,既然可以困住咱們,爲什麼不能用他困住那些要攻打咱們的賊子呢?高將軍,我有一計,現說與你聽,你趕快去會和張將軍,按我的方法行事,不得有誤!”
高覽的眼皮子抽了一抽,最終只得無奈的長嘆了口氣,拱手道:
“諾.....”
得了袁尚的將領之後,高覽隨即去找張頜佈置,正巧鄧昶,呂玲綺,夏侯涓等人都在,隨即便將袁尚的策略一塊吩咐了。
聽完了高覽的話之後,呂玲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奇道:“你們三公子在中原之時尚未曾如此,怎麼越是到了河北的腹地,便越發的這般小心?”
高覽搖頭道:“誰說不是呢?你們琢磨一下公子的佈置,哪裡像是安營紮寨,分明就是佈陣禦敵,將士們奔波勞苦,好不容易回了自家地界,卻也不能睡個安穩覺,現在軍中上下四處謠言,頗有不滿,偏偏三公子還不給個說法,真真是急煞死人。”
夏侯涓在一旁撅着小嘴,也是不滿的點頭,先是一指高覽,伸出三個手指,輕輕的拍了拍自己豐潤的小臀,然後用雙手做出了一個堵塞的姿勢,左右晃動了兩下,最後伸直兩隻小臂,假裝拉弓射箭,用力的撲騰了兩下,嘴裡還叨咕着。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高覽愣愣的瞅了她許久,一轉頭問衆人道:“誰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鄧昶重重的一清喉嚨,高深莫測道:“她說你們袁三公子是不是有屁憋的,閒的沒事左一出右一出,整個一驚弓之鳥,真他孃的要窮折騰死人。”
夏侯涓聞言,隨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呂玲綺張大着嘴巴,詫然的看着鄧昶:“看不出你這老頭平日裡活的稀裡糊塗,倒是頗有幾分眼力,夏侯妹子這麼高深的啞語,你居然都能解釋的出?”
鄧昶得意的一挺胸脯,道:“那是,老夫活了好幾十歲,走的橋比你們走的路都多,正所謂老馬識途,你們以後啊,就慢慢的學着吧!”
說歸說,不滿歸不滿,衆人還是按照袁尚的佈置各自行動。
夜色已是逐漸深沉了,今夜的烏雲不知爲何,好似特別的繁集,本就悠淡的月光在它的遮掩之下,顯得格外的冷清幽然,所謂的月黑風高殺人夜,說的可能就這般的天色吧。
而此時此刻,距離袁尚等人屯兵北面的三裡之外,連綿起伏的山包叢中,一支彪軍緩緩的探出頭來,好似一隻只飢餓的豺狼,緊緊的盯着不遠處山谷之內明亮篝火,一雙雙全是貪慾的眼睛中好似泛出幽綠的光芒。
這支彪軍正緩緩的向着此地行進而去,這支軍馬走的極爲小心,馬匹的蹄子和嘴巴都用布條包的緊緊的,生怕出過大的聲響,驚擾到了遠處的敵軍。
爲首的賊寇統領擡頭看了看天色,陰霾的問身後人:“幾更天了?”
“回頭領的話,已是過了子時了.....”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那賊寇頭子惡狠狠的回頭打斷他的話,顯得怒氣衝衝:“住口!什麼頭領!要叫我渠帥,渠帥!現在的咱們以不是賊寇,而是燕帥麾下的正規軍馬!都明白了嗎!”
“諾!”整整齊齊的一陣回答。
黑山賊統領回過目光,兇狠的盯着遠處的火光,繼續說道:“咱們這一次奉燕帥之命,扮作山賊阻止袁尚之子回往冀州,事成之後,燕帥必有重賞,咱們兄弟日後必然都可得重用,一會動手的時候都麻利着點!該殺就殺,該劫就劫,不得猶豫分毫.....還有說話的時候,切不可像是剛纔一樣露出破綻,爾等可知否!”
“諾!”
那黑山賊頭領滿意的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看烏黑的天色,接着一舔嘴脣,道:“等天再黑些,等時辰一到,就隨我殺入谷內,看見袁紹之子,休問長短.....殺!”